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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人行(1 / 1)

和过去几天相比,接下来的日子,简直太过平常。

平静的不可思议。

就好像连着几天的山珍海味突然变成了家常便饭。

也许这反而成了一种不平常。

林潜在练剑。

除了之前学过的基础剑式,递剑,横拆,竖斩,斜扫,背负,还有攻伐之术,乘风,化雨,御雷,迷雾,晴空。

这十招他已经掌握透彻,当然,还有降煞子之前在破七花剑阵时传授的破阵剑术。

既然已经滞留在南丹城,降煞子决定,不如花些时间将林潜的剑道底子打牢,再上路不迟。

关于剑门,林潜亦手书长信一封,告知师兄师姐自己无事安好。

年轻人在外游历江湖,闯荡自己的天地,这也是宁祖师的初衷。

当破晓的东方,亮起鱼肚白。遥远的深处,传来几声高昂的鸡鸣,新的一天,也拉开序幕。

刚过清明,又是谷雨。

小雨不断,缠缠绵绵,像是深闺女子的哀愁。

纵然是哀愁,也只是少部分人的哀愁。

放眼望去,淅沥沥的小雨下,街道上依旧布满了花花绿绿的油纸伞。

来往的男女,绝不会比晴天少,在这小雨下,似乎更添了一种情调,江南人的情调。

只是这雨,下在李铭月的心里,却比冰雹还要寒冷几分。

她不明白,往日待人和蔼可亲的大师姐,为何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甚至比陌生人还要可怕。

一位穿着大红花袍的妇人,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天字号客栈的门外。

房檐上的滴水,串成线滴下来,滴到她的油纸伞上,再汇聚成更小的水珠滑下。

她虽不踏入客栈,但客栈内人却始终望着她。

她便是李铭月的大师姐,尘心派的首席弟子,也是现任的新掌门,李贵芳。

“大师姐。”

李铭月犹豫再三,终于喊出了这三个字。她咬着嘴唇,抬起头迎上那妇人的目光。

妇人眼睛狭而细,仿佛两扇开过锋的尖刀摆在脸上,让人不寒而栗。

李贵芳缓缓道“铭月,这件事你做的很不好。”

很不好!

这三个字狠狠的敲击在李铭月的心口,让她感到既委屈又害怕。

李贵芳终于收起她那狭长尖锐的眼眸,一一扫视客栈内尘心派的弟子,道“师父已经归天,我就是尘心派的新任掌门,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要听命与我。”

“是。”

“很好。”李贵芳收起她的油纸伞,掠过李铭月,径直走入客栈。

李贵芳要了一坛酒。

她一掌震开泥封,给自己倒上一碗,一口一口慢慢咽下去。

酒在她嘴里,仿佛不是用来喝,而是咬。

尘心派的弟子就这么等她喝酒,等她一碗一碗,直到一坛酒见底。

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敢抬头。

突然,李贵芳将手中的酒坛一下子摔碎在地上。

她手中的油纸伞猛的一挥,伞尖狠狠的抽打在几个女弟子的腿上,抽出一条鲜血淋漓的伞印。

那几个人顿时跪了下去,不偏不倚跪在碎裂的酒坛上。

红的血与明亮的酒水混杂,污浊了洁白的衣裙。

那几个女弟子咬牙忍痛,却都一声不吭。

李铭月心中颤抖,从前的大师姐绝不是这样狠心的人物。

难道一个人换了身份,真的会连同她的性格一起改变。

“下次谁再办事不利,便是这种下场。”

李贵芳冰冷的声音响起,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严。

李铭月低下头,诺诺的随着李贵芳出去。虽然李贵芳没有动她,但惩罚那几个女弟子,便是惩罚她李铭月。

因为她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她也知道,李贵芳是做给她看。

但她宁可大师姐的油纸伞抽在她的背上,让她皮开肉绽,因为的确是她的错。

这样她还是可以和亲爱的大师姐谈心说笑。

而不是现在这样冷漠无言。

无声的冷漠,往往比流血更加可怕。

但愿她只是多想,也许掌门,就是需要冰冷和无情。

雨还在下。

但城西的雨,似乎又和城东不同。

城东的雨,是寒冷如冰,一如几天前天字号客栈的雨。

城西的雨,却一直是温柔的。

点点滴滴,飘飘洒洒,仿佛醉酒的美人,轻轻将手贴在窗上,留下一圈淡淡的水雾。

林潜打开窗户,任凭飘洒的雨丝闯进来,落在他纯白的衣衫上。

他取过一壶酒,醉佳酿的酒,大口含在嘴中,火辣辣的味道令人陶醉。

淳酒入口,唇齿留香。

良辰美景,再加上一壶浓浓烈酒,江湖少年还能有什么忧愁烦恼。

他望着满天飘飞的雨丝,剑门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场雨,洗净世间的烦恼。会不会也有几个赏雨的人,让雨丝飘洒在他们身上。

他知道,一定会有的。

林潜转过头,桌子上放的,是一柄剑,一张留言。

一柄剑,林潜不知道降煞子怎么找来的。

是抢,还是花钱买,亦或是捡来的,都无所谓。

因为这是林潜的剑。

林潜拿起剑,抚摸剑锋,耳边似又想起了降煞子的话。

关于绝意式最后六招杀人剑术。

降煞子道,六招,只是为了凑天数,是他拿来忽悠林潜的。

杀人剑术并没有六招,只有三个字,也只需要三个字。

快!准!狠!

凭这三字,杀人足以。

因为剑,本来就是用来杀人的,就和刀一样。

林潜不懂,降煞子只是笑笑。

杀人要见血,杀人要无情,没有杀过人的林潜,如何会懂杀人剑术。

当手中的剑,心无旁骛,一心只为了杀人,便是杀人剑术。

降煞子道,对待君子,便用剑招,对待奸邪小人,便用杀人剑术。

当然,如果学了绝意剑这种至高的剑法,举重若轻,就另当别论了。

林潜放下手中的剑,他并不喜欢杀人剑术。

另外的一张留言,是降煞子留下的。他已不告而别。

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个人,身上伤还没好透,便不告而别。

这似乎是一件很荒唐的事。

不过降煞子这个老头也很荒唐。

因此林潜一点都不意外。

降煞子说,他要去会一个老朋友,并和林潜约定在沧澜江畔的余龙镇相会。

短短的几行字,简明扼要,似乎高手都不太喜欢废话。

老朋友?是男还是女?

林潜不猜也知道,那所谓的老朋友一定是个女人,而且是让降煞子害怕的女人。

不然为何林潜那天刚叫了几个年轻姑娘进来,小曲还没吹上,降煞子突然脸色巨变,也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一下子将那些姑娘全轰了出去。

小姑娘们可怜巴巴的眼神,林潜记忆犹新。

所以只好由他这个心善的人,陪姑娘们唠了一下午的嗑。

毕竟钱已经先付过了,浪费可不是个好习惯。

降煞子在沧澜江边的余龙镇等他,但林潜为何要去?

剑门那些思念他,他思念的人,难道不值得他回去相见?

既然降煞子是不告而别,林潜又没有口头上答应过他,回剑门也没什么,毕竟他本来就是被降煞子强行掳到这里来的。

但他不能这么做。

绝意宗之行他是非去不可。

因为剑门有刘有才,有卫箫,年轻一辈还有江年,有谢柳儿,有羽衣有雨萱,但绝意宗只有林潜了。

降煞子把他看作让绝意宗新兴发芽的种子,甚至不惜舍命相救,这种期盼与希望,林潜怎忍心辜负。

窗外雨丝飘飘,屋内酒香四溢。

林潜本想喝完这一壶酒,等雨停了再走的。

但这酒太过迷人,这雨太过温柔,他决定立刻就走。

林潜背起行囊,腰间装着一柄长剑,手里握着一个空空如也的酒葫芦,他回头望了望南丹城口金光灿灿的牌匾。

再会,南丹。

少年孤身一人,仗剑天涯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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