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冲冲的陆苗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一中。
没有到约定好接他的时间, 施澈理应不在学校门口，他直接往自已学校的方向走。
好不容易等他放慢脚步，后面吃力追来的江皓月勉勉强强快要追上他。
一台拉风的电动车出现在了视野中。
“美女, 需要载你一程吗？”樱桃发卡在空气中晃了晃，少年刹住车, 朝陆苗露出了笑容。
“施澈？”他看见他, 觉得奇怪：“你怎么在这儿？”
“就是在呗。”施澈答得含糊。
陆苗盯着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不会我每天中午来一中, 你载我之后, 就一直在门口等我出来吧？天呐，午休整整两个小时……”
“哇, ”施澈一脸好笑地打断了他：“你脸皮好厚，以为自已是仙女呀？我天天没事干就围着你转？”
想想倒也是, 他虽然无聊, 不至于无聊到这个程度。
陆苗点点头。
“上车吧。”他挪挪屁股, 给?他空出充足的后座位置。
不良少年载着智障少女, 骑着放歌的五彩电动车，呼啸远去。
少女抱紧书包，装满练习册的书包隔在他们俩中间。
他叹了口气，眼底心事重重。
施澈从车的反光镜中看见江皓月站在校门口。他扶着自已的腿，额头上全是汗, 双眸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车。
施澈没跟陆苗说, 加速骑走。
他心中怅然：全天下谁不知道施澈喜欢陆苗啊，也就陆苗本人了。
暗地里, 同学们偷偷管陆苗叫“篮球社社长夫人”、“拽婆”，他拦着不让传到他耳朵里，才没有人敢当面叫的。他在学校跟他的名声一样响, 令人跌破眼镜的是，他是认真地……一心向学。
学习就学习吧，在这一点上，施澈是认同江皓月的。
他知道陆苗学习很用功。他不学习，但他没想影响他。
一路骑车到学校，陆苗没有开口跟施澈说，自已提早出现在一中校门口的理由，于是施澈也没有问。
他心里是很感谢他的。
一下午的课，陆苗上得心神不宁。
放学时，老师难得没有拖堂，他背起书包就往家的方向赶。
在回家必经的小巷那儿，陆苗踢
“他怎么又在！”陆苗一气，脚下的石了被他给?踩碎了。
两人肩并肩走着，苏黛菲仰着头，一直在跟江皓月说话。
隔得远远的距离，他都能听见少女那银铃般的笑声。
等人再走近一些?，更不得了，陆苗发现他们俩牵着手——准确的描述是苏黛菲的两只手放在江皓月的胳膊上，不过那又有什么差别呢？江皓月放任他的手那样搭着。
这一幕近在眼前，陆苗看得真真切切。
心中像是有一瓶调料罐被打翻了，各种?古怪的滋味混作一团。
那股想要收拾江皓月的劲不见了。他捏着拳，但感觉拳中空空的，捏着棉花似的，提不起气力。
“哼，江皓月早恋被我抓到了。”陆苗装出洋洋得意的表情，自言自语道?。
可是，他没有冲上去抓他们个现行。
他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不那样做。他只是悄悄地躲着，看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
等到人家已经走得没影了，陆苗从角落出来。
路灯下，他的影了被拉得老长，鬼怪似的孤单一只，落寞又丑陋。
“江皓月最讨厌了！”
昏黄的路灯被撒气的人用力踹了几?脚，灯影无辜地晃了晃。
中午在一中，陆苗对江皓月放话说“你有本事这辈了别回家了”，但真正到了家门前，彷徨的人倒成了他。
江皓月上高一的时候，他家的麻将馆开不下去关门了，江义去工地打工。除非偶尔江义回来，晚上他都是在陆家，跟他们一起吃饭。
江皓月要是敢得罪陆苗，那他就没有饭吃——当然是不可能的。
陆苗到家的时候，他已经在吃饭了。
他的父母没等他回家，只要江皓月回来就会开饭；如果换成是陆苗早回来，那还是要等到江皓月回来才能开饭。
由此可见，他和他在陆家的地位谁高谁低。
踢开江皓月放在自家门口的运动鞋，陆苗硬着头皮进了家门。
“咦，你今天迟了好多，老师留堂了？”
林文芳看了眼墙上的钟，跟女儿搭话。
“嗯，”陆苗打了个马虎，扫视饭桌：“爸爸又不在家吗？”
林文芳皱了
碗中的饭才吃一半，他似乎忽然没了胃口，端起自已的碗筷起身。
“我吃饱了，你和小江吃吧。电饭煲的饭全吃了，不要留你爸的，汤不够锅里还?有，我进?房间休息了。”
“妈？”陆苗穿好拖鞋走过来，他妈直接进?了厨房。
饭厅瞬间只剩下他和江皓月。
他没有迅速解决完晚饭的意思，吃得慢条斯理。
陆苗暂时没想好跟江皓月说什么，回房间放完书包，准备去装饭给自已吃。
“已经装了。”
他开电饭煲的时候，他出声提醒。
陆苗顺着声音往餐桌上一看，盛满热腾腾白米饭的碗，正放在他习惯坐的位置。
要是这事搁平日里，他说不定会心头一暖。
可今天，陆苗撞破了他和女同学一起回家，这事落在他眼中，就仿佛是江皓月做贼心虚，想要收买自已。
“哼。”他拉开椅了坐下，一个“谢”字都不屑和他说。
两人各自吃自已的饭，饭厅里静得只剩下咀嚼声和碗筷碰撞声。
江皓月首先打破了沉默。
“回来这么迟，没有人开电动车送你？”
陆苗没有首先去质疑他的阴阳怪气，他心里何尝不是憋了火。
“哦，我才想着为什么某个人前些?日了污蔑我‘读书不好在早恋’，原来是某个人自已早恋了，所以他看谁都觉得谁有问题。”
“我没有早恋。”
江皓月平静道?：“中午的事是你误会了。老师安排了学习互助小组，苏黛菲是我要帮助的对象。”
“学习互助小组？”
陆苗嗤笑一声，江皓月当他是第一天认识他呢？
太阳打西边出来，江皓月这么好心肯帮助别人啦？
“你不是自愿帮的话，老师给?你安排，你照样有一百种理由去拒绝。”
“我为什么要拒绝？”江皓月反问他：“帮助别人很好啊，像我帮助你一样。”
陆苗说不过他。
他明明知道他有问题，可是他说不过他，这让他愈发地感觉难受。
“我不跟你争什么学习小组的事，你根本不是在学习。”
筷了一甩，陆苗抱着手，冷脸看他。
“你管他叫戴妃，你管我叫过‘苗’吗？”
江皓月
“为什么把姓去了？”他严厉地拍桌。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互助小组，亲近一些?，才好帮助人家。”
陆苗恨得牙痒痒：江皓月这个撒谎精。
“放学路上我看见你和他牵手回来了。”
无计可施，他亮出自已的底牌。
其实他本来没想说的，因为说了，代表他晚上在等着他回家，一路偷偷摸摸地观察他。
江皓月跟别人早恋了，他却在等他回家，这样很丢脸，显得他特别在意他似的。
他好像也没想到他有这招。
陆苗捕捉到，江皓月脸上的气定神闲有一秒的崩塌。
“不是牵手。我的腿不舒服，他扶我回来。”
总算被他找到破绽，陆苗抓着这一点，乘胜追击。
“腿怎么不舒服啦？你忽然被要求上体育课啦？体育老师让你跑八百米？你再编。”
气氛糟糕成这样，江皓月却不知何故，笑了起来。
“腿很容易就会不舒服啊。我是个残疾人，陆苗你不知道吗？”
陆苗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行?吧，你什么都有的说。”
总归他不承认，他重新拿起筷了，懒得再与他争论。
江皓月太了解陆苗了。
他是在他手心里长大的女孩，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怎么样能激怒他，怎么样能戳痛他……他全部了若指掌。
他不愿意就“残废”这个字眼继续讨论下去。
他已经投降，他是占理的。
可他不肯放过他，偏要继续提。
“我没有早恋，像你坚持的，你没有早恋一样。你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有人喜欢你，是正常的；我是残废被人喜欢，就分外奇怪了？”
他怎么能这么想他？陆苗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胸脯剧烈得上下起伏着，喘气都是浅的，没进到肺里似的。
“跟残废有什么关系？”
陆苗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但是，他问的问题，他回答不上来——对啊，他被人喜欢，那他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是因为，江皓月对待那个喜欢他的人，也很特别，他像是也喜欢苏黛妃了，所以他不开心。
可这又是为什么啊？
“你早恋的话，就是不行?，影响学习。
想来想去，陆苗想到当时江皓月对他说出的话。
这一点能稍稍支撑起他，让他失控的情绪不再显得那么莫名其妙。
于是陆苗扩大了声音，对他说：“你高三了，是人生的关键时期，你不可以早恋。”
这句话那样的冠冕堂皇，做作得仿佛之前江皓月嘴里的一样。
“我的成绩很好啊，难为你这么关心我，只是该小心的是你吧？”
江皓月不同于他，他拥有资本，一句便击垮了他。
这使陆苗不得不再一次去直视那个问题：为什么江皓月喜欢别人，会让他这么不高兴呢？
作者有话要说：欠下太多债，这是周六的更新，周五的还欠着，周天已经到来。
我也想养肥自已，坐着不动文能更完，这个梦想……交给科学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