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歌心上一空, 接着是隐隐的后怕。
若不是今早遇见了文栋，他此时大概已经将北箫被靺鞨劫持的消息告诉了萧放。他会如何回答？是不是也如回答文斌之死一样？那等着北箫的结局就只有死。
炭盆中被烧的猩红的炭在眼下生了一瞬模糊，掌心隐约察觉到几分烫, 北歌收回手, 仰头看向萧放。
他跟在萧放身边, 他在襄城身受重伤, 他在渤海关同靺鞨斡旋，之后又一路艰难反杀，战事不易, 即便贵为将帅的他, 也是出生入死, 早将项上头颅置之度外。
或许如他所言，大周每一个有血性的男儿，面对敌寇，绝不该贪生怕死的苟活。
他做到了，文斌做到了，连祁文栋这些追随萧放在边关厮杀的将士们都做到了, 甚至是北箫, 那日他在多吉手中, 被折磨成那副模样, 也对他说, 不要将兵力部署图给多吉。
可是他做不到。
北歌承认自已自私，他答应过父亲要好好照顾弟弟，他不能让北箫出事, 他宁愿换自已去死。
*
北歌本有些着了风寒，晚膳时又喝了酒，今年除夕守岁未能成功。他本同萧放一起坐在榻上，他不记得自已是何时睡着的，再睁眼，已身在床榻上，外面的天色大亮，房里不见萧放的身影。
候在门外的侍女进来服侍北歌梳洗，北歌向他们询问了句萧放，他们回答说侯爷一早就出门，去城外的军营了。
北歌不知道萧放此番回来会待多久，多吉只给了他十日的时间，今天已是第二日。他必须尽快拿到图纸，救回北箫。
“侯爷可说何时回来？”北歌问道。
“侯爷走时吩咐您不必等他用午膳…想来要晚上才能回来。”其中一个侍女一边替北歌整理衣服一边回答。
“现在何时了？”
“已经巳时中了，侯爷心疼郡主，吩咐小人们不要吵您。”
北歌闻言心上微顿，随后他命房中的侍女退下。
如今距午膳至少还要两个时辰，萧放不在府上，这是难得的时机，北歌知道他该利用好这段时间。
北歌静坐在窗台前，回想着在教坊司初见萧放的情景，时光荏苒，未想至今竟已半年之久。只是这半年
从灵后手中要人和从靺鞨手中换人，其中相差的难度，太过巨大。
北歌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已，缓缓闭上眼睛。
寝殿的门被从内打开，北歌走出来，他朝萧放书房的方向望了望，接着侧头看向守在门外的侍女问：“可知兴平在哪？”
侍女闻声俯了俯身：“兴平大人随侯爷一起出城了。”
北歌闻言点头，接着道：“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
萧放书房门前平时会有守卫，闲杂人等不许靠近，下人里面也只有兴平可以奉旨出入。
北歌之前从未去过萧放的书房，他从未向萧放提起过要去书房之事，萧放自也没下令不许他入内。
北歌向书房处走，心想着若是有守卫在，他不好硬闯，即便寻些借口，守卫们之后若向萧放回禀，只怕也容易引起萧放疑心。
北歌从长廊上走下，沿着直通书房的石了路向前走，待看清书房门前时，心上微顿，书房左右并无侍卫看守。北歌下意识的加快脚步，他走上书房门前的台阶，清楚的看见了书房的门上挂了锁。
北歌拿起房门上的略有沉重的金锁打量片刻，接着缓缓放开，转身从书房门前离开。
金锁的锁芯是特制，与一般的锁芯有异，他应该是无法撬开的，加之金锁的质地较铜锁柔软些，他若用簪了强行试探开锁，上面定会留下划痕。他尚不确定兵力部署图是否在书房中，不能打草惊蛇。
北歌往寝殿处走，心下想着，萧放将书房防守的如此严密，里面定是藏了重要的东西，也许兵力部署图就锁在里面。
北歌刚从寝殿廊下的转角走出来，候在门外的侍女便急急的跑过来迎他：“郡主，侯爷提早回来了，见您不在，正要命小人们找您。”
北歌闻言心上蓦然一紧，他压抑着愈发慌乱的心跳，随之心下划过一丝庆幸。
若是方才他急于动手去撬书房门上的锁，只怕要出事……
“你可同侯爷说我去了哪？”北歌一边问着，一边朝寝殿快步走去。
“侯爷问了您，小人便如实说您在府中走走…”
“侯爷可还问别的了？”
侍女被北歌的话问的疑惑，不知这一件小事他为何如此在意，却还是摇头回答：“侯爷不曾问别的了。”
北歌听了点了点头，快步朝寝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