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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不放过(二合一)(1 / 1)

扬州罢市彻底瓦解。

盐市又重新繁盛起来。

这几日里冯裕看着衙门里喧嚣的场景牙疼。

他知道好日子一去不返了。

因为暴利消失了。

当然了,盐商从买入到发卖期间可能还有两三倍的收益,和其他行当比起来依旧是暴利。

但是,和以往比不得。

以往盐业最大的暴利就是私盐横行。

为了买通盐丁,不得不给巡盐御史和衙门官吏奉上大笔孝敬。

但是现下,私盐查缉会十分严密,最起码被重创的扬州盐商暂时没人敢走私私盐。

这样他们收到的孝敬当然差很多了。

冯裕只能长叹,好日子真的一去不复返。

...

城北驿,堵胤锡所在,堵胤锡居于上位,冯裕坐在下首。

“大人唤卑职来不知道有何事,”

冯裕陪笑道。

“冯御史,扬州的罢市、暴动已经结束,但是,盐政改制并没有结束,还有众多难题,其中之一就是私盐泛滥,本官提醒冯御史,须知御史和巡海道都有查缉私盐之责,”

堵胤锡敲打冯裕这个老狐狸,他知道冯裕还是打算继续尸位素餐。

‘如果任内没有查缉到私盐盐场和私盐贩子,当即撤职勘问,’

冯裕眼皮一跳。

这事有些麻烦。

他如果开始行动。

派出大批盐丁开始查缉,如果查缉的盐商是给他奉上重礼的呢。

那些盐商岂能罢休,如同郑氏兄弟般攀扯怎么办,他可是知道李岘十分头疼呢。

冯裕咬了咬牙,不能坐以待毙,也到了决断的时候了,

“大人,属下最近身体有恙,总是头昏目眩,可能到了年岁,精力不济,因此打算上书乞骸骨,”

冯裕这是上书致仕,回老家容休。

大厅内寂静无声。

堵胤锡冷冷的盯着冯裕,好像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冯裕强自镇定,虽然心里慌得一枇。

他说出来就后悔了,堵胤锡可是官场另类,重臣中的疯子。

他撂挑子挑错人了。

“冯御史,你好心机啊,呵呵,致仕,本

官本意是不愿意你致仕的,但是此事当由陛下决定,”

听到堵胤锡这么说,冯裕心里微微安定。

‘不过,你上书致仕,陛下首肯,再派人接任,来往最少几个月的光景,也就是说,查缉走私等诸事都要拖宕开来,’

‘大人放心,本官一定尽力办差,直到接任者到来,’

冯裕忙道。

“我不信,”

堵胤锡粗暴的打断了冯裕。

冯裕大睁着眼睛,你果然是疯子。

大明官场上总有些规矩不能打破,比如当面斥责唾骂,很没有风度,即使反对,也要婉转的说出因由。

堵胤锡那是太简单粗暴了,粗暴的让冯裕瞠目结舌。

‘不要以为本官不晓得你的心思,你任上近三年收取的孝敬银子足以养老了吧,’

冯裕蓦地站起,

“堵大人休要血口喷人,这是诬告,大人不收回此话,本官要弹劾你,”

冯裕头部充血。

他知道对方说的泰特么正确了。

问题是他不能不反驳,否则这个罪名他担不起。

‘你当然可以弹劾,本官也会弹劾你贪腐、渎职、纵容奸徒走私,’

堵胤锡一拍桌案站起戟指冯裕,

“你可以上书乞骸骨,陛下也可以让你告老还乡,不过,呵呵,你千万别露出马脚来,别让殿下知道你返乡后购入数万亩良田,或是建造什么大宅院,嗯,当然也别忽然多出了一个银库来,否则,冯家日子屈指可数了,”

冯裕张大嘴巴,堵胤锡太毒了,这要祸及家人。

明代官员的俸禄很低,勉强维持自己的身份地位。

但是每个重臣离开朝堂致仕返乡,大多数都会购入田宅。

至于钱从哪里来,别问,问就是秘密。

当然,这是不成文的事情,谁也不破坏这种默契,谁没有致仕的时候,锦衣还乡当然要显摆享受一番。

比如首辅大学士徐阶返乡后购入了两万余亩良田,钱从哪里来的,不问自知。

堵胤锡这一说,就让冯裕差点痛哭,太尼玛阴损了。

他撂挑子走人,可以想象太子的愤怒。

加上堵胤锡的

谗言,冯裕被盯上是可能的。

这就意味着他即使拿着那些银子也花不了,购入田宅为子孙留下基业不用想了。

但是他留在身边不花销也不成。

被人知道他有个存着十多万银子的银窖,呵呵,取死之道,只要有大臣弹劾,殿下建言那就查勘一下吧,冯裕立即完蛋。

堵胤锡太狠毒了。

堵胤锡是说说,还是真这么无情狠辣。

冯裕的判断是这人会对他毫无顾忌的出手。

‘大人,在此盐政改制的关键时候,下官还是继续坚持一阵子,待盐政改制有小成,下官再上书致仕就是了,’

虽然很打脸,冯裕还是羞耻的把话收回来。

说出来都是笑话。

“很好,看来冯大人是迷途知返啊,殿下定会嘉奖于你。”

堵胤锡似笑非笑。

想贪墨够了不得罪人就走,在他这里不行。

堵胤锡就是要逼着他去撕咬那些私盐盐场。

出了什么龌龊事,那是冯裕的报应。

冯裕一脸的郁闷告辞。

堵胤锡冷笑着看他离开。

不是他要留下这厮,他已经上书殿下更换这个王八蛋,只是走以前必须收拾烂摊子。

否则绝不会放过这厮。

...

李岘这两天身心俱疲。

特别是当他听闻冯裕派出了大队盐丁查缉走私的时候。

他当然不信这货能主动出击,结论就是冯裕被堵胤锡逼迫如此。

也就是说堵胤锡发难了。

冯裕没有像他这般激烈的反对,还是被堵胤锡这条疯狗针对,那他呢。

虽然初夏时分,李岘依旧感觉彻骨的寒意。

因此李岘这几日坐卧不宁,一向的好睡眠也丢失了。

每日里总是打盹不断,但是一到睡觉时间反倒是十分清醒。

这天夜里,李岘翻来覆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

深夜的扬州府官署后院,两个影子从暗影里走出来。

一个人看看四周无人低低声音道,

“跳出去到街口,”

另一个人点点头,从后院翻墙出去。

过了一会儿。

留下的那个人

点燃了一个屋舍,然后立即闪身不见了。

接着一个明亮的火头升腾在夜色里。

随即火头升起很高。

街口响起喊叫起火,随即响起更夫密集之极的锣声。

扬州鼓楼上响起密集的鼓声。

提醒城内有火情,防火班军卒出动。

很巧,官署和防火班距离很近,临街就是,相距不足两百步。

而今日的防火班军卒特别尽职,来的极快。

百多名带着竹筒,水车水具的军卒抵达了官署,然后发现是衙后起火,他们立即推动水车跑向了官署后院,从后面翻墙进去,开始灭火。

此时的火势已经有些不可收拾,幸亏水车不断压水,喷水保护了临近的屋舍。

李岘刚刚睡熟没多久,就被从人惊醒,

“大人,不好了,后进起火,”

李岘一个激灵,他蓦地爬起,

“哪里,”

“后进厢房,额,银库那里,”

从人磕磕绊绊。

‘立即让衙役救火,不让其他人插手,’

李岘忙道。

后进是衙门的禁地,平日里只有他的家眷才能出入。

因为他在后进藏匿了很多银两。

他在任三年多,收取了过十五万银两,本来都是送回湖广老家。

但是这两年闹得凶,他没敢送回老家,怕半途被劫掠。

再就是张贼说不定抢掠家乡。

因此过十万银两就在他手上。

他将其中的三万换做了银票。

但是,徽商建立的钱庄那是收取费用的。

十万银子收取的费用可是不少,而他不可能告知钱庄这是他的钱,告知后当然不敢收取他的费用,但是岂不是被人抓住把柄,所以剩余的七万银子他没舍得全部换做银票,就藏匿在后进。

而今天,后进起了大火。

李岘第一时间就要掩盖此事。

衙役最起码不敢背叛他。

其他人涌来救火就不好说了。

‘老爷,来不及了,防火班的军卒已经翻墙入了后进,正在救火呢,’

从人急道。

如果事情不紧急,他敢打扰李岘睡觉吗,他如何不知道李岘疲乏

的很。

李岘大惊。

他嗅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要知道这些衙役军卒十分懒惰,不是上官逼迫,那是万般拖沓。

救火防盗,敷衍行事。

而今天劲头这么大,直接翻墙进来了,这可不是他熟悉的官场作派。

‘快给老爷更衣,’

李岘忙道。

他简单的披了件衣物就冲向后院,身边有幕僚、从人和衙役。

待得他从中院来到后进,只见火势消退,不过屋舍的棚顶坍塌了。

百多名军卒还在忙碌着,他们这次很好心,正在从冒着烟雾水汽的屋内抢运物件。

‘住手,’

李岘吼道。

李岘的从人大喊,

“这是知府李大人,你等还不过来拜见,”

一个军将过来单膝跪地,

“防火班统领千总卫森拜见大人,”

李岘威压的一指库房,

“你等立即撤离这里,这里自有衙役处置,”

就在此时,几个军卒拖带着一个箱子出来,接着箱子翻倒,从箱子里滚出来的是大堆银锭,有些银锭被熏黑。

所有人看着这些银锭在地上翻滚,目瞪口呆。

接着这个把总一挥手,几个军卒把扛出来的几个箱子打开,里面全部是五两十两一锭的银子,虽然只有火把的照明,泛出的银白色的光泽还是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卫大人,这,”

这些军卒看过来。

“本官让你立即离开此处,”

李岘咬牙命道。

“大人,请恕末将不能从命,这些银子太蹊跷了,”

卫森一摇头。

“有何蹊跷,这是扬州府的官银,”

李岘斥道。

“大人休要诓我,末将还是晓得的,扬州府的银库可不在官衙,”

卫森摇头。

“本官说是,就是,”

李岘快被气疯了,一个丘八也敢和他做对。

‘大人,请恕末将不能从命,末将立即会通禀上司,这般多银两出现此处,十分蹊跷,’

卫森一点没给李岘面子。

‘你就不怕你上司邓岷追责,’

李岘吼道。

防火

班是军卒,李岘没直接管辖权,那是驻守参将的麾下,所以李岘搬出了邓岷。

‘大人,小的是尽忠职守,就是邓大人来了,也要秉公办差,’

卫森龇牙笑道。

到此,李岘终于明白了,这人是故意如此,怪不得来的这么快。

这里面是有事,有人设局。

所以卫森这厮执拗如此。

“卫森,你听好了,拿走三箱银子立即离开这里,本官不会追究,否则,休怪本官日后不放过你,”

李岘低声道,他的双眼泛红狠狠的盯着卫森。

卫森瞄了眼那些银两,李岘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贪婪。

但是,卫森一摇头,

“来人,去通禀邓大人,扬州官署发现巨额银两,疑似银库流出,望邓大人到场做主,”

两个军卒领命冲出。

李岘立即手足无措。

他欺压李岘,那是官威压迫其低头。

但是当对方不惧他的官威,李岘束手无策。

李岘头脑疯狂的运转,他历练丰厚,交游旷阔。

但是现在他悲哀的发现,一点办法没有。

他能做的就是一甩袍袖折返中院。

“你立即去截住邓岷,让其高抬贵手,言称老爷我日后必有后报,可以为其引荐谢升谢阁老,还有东林几位老大人,”

李岘急忙吩咐身边最信任的幕僚。

幕僚急忙匆匆而去。

李岘如坐针毡的等了半个时辰,幕僚匆匆跑入,气喘吁吁道,

“大人,邓大人说,老爷你别忘了今日帮衬之情,否则日后不好相见,”

李岘一仰头,心中大石落地。

躲过一劫。

他让丫鬟拿着手帕擦拭了汗水,然后冷冷道,

“走,随老爷我去后进,”

李岘发誓要办了那个卫森。

众人折返后进,李岘四平八稳的迈着步子,纸扇轻摇,气定神闲。

卫森等人还在这里。

此时,两个衙役引入了几个军将,当先一人正是三品参将邓岷,邓岷身材不高,三品武将的官袍,却是一点没有武将的煞气,倒是像商贾一般油滑,眼睛总是笑眯眯的。

“卫森,

你为何阻挡李大人办事啊,这里本就是扬州府重地,不是你我军将插手的地方,立即待人撤离,”

邓岷冷着脸命道。

李岘这时候才真正放心,官场老油条的话不可全信,关键还得看办不办事,现在看来,邓岷真没打算旁观。

“这个,”

卫森脸上很是纠结。

‘怎么,还敢违抗本将的军令不成,真真是大胆,’

邓岷眯眼喝道。

如果卫森继续顽抗,他立即就会将其拿下。

卫森没有言声,却是古怪的看向一旁的暗影里。

李岘和邓岷面面相觑,什么毛病这是,那里有什么。

真有,只见三个人从暗影里走出。

其中一个人走上前几步。

“你等何人,怎么敢擅自官衙内部,来人,将其拿下,”

李岘大喊。

他对外人此时进入官衙极为提防,深怕走漏了消息。

不管是谁,都要拿下,询问后再说。

几个衙役答应一声,就冲过来。

这人不慌不忙的一举手,

“慢着,”

他抽出了一个铭牌,一举,

“锦衣校尉李琛,谁人敢妄动,”

李岘和邓岷大惊,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铭牌,没错,正是锦衣卫的铭牌。

李岘感觉自己失去了全身气力,身子摇摇欲坠,幸亏幕僚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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