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依从没被楚陶然吼过，愣在了那里。
路边车辆驶过，刺目路灯，在两人的脸上一闪而过，江依依看见楚陶然眼睛里的自己，也是绷着一张视对方为死敌的面孔。
沈清玦和花酒，大气也不敢出。
看着近在咫尺的楚陶然，江依依才第一次看清了一个人嘶吼的时候，会是怎样恐怖的面容，刚刚，她也是这样恶狠地对楚陶然说着那些伤人入骨的话吗……
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们明明说好了，在黔水镇的河边说好了，永远不吵架的，永远不对对方露出恐怖的面容。
【江际扬！你怎么不去和你妈过日子？！这么听你妈的话，你还娶妻生孩子干嘛？！怂货，你还算不算男人？！】
【买个冰箱怎么了！是不是我江际扬赚的钱就全得给你花？花你身上行，花我妈身上就是浪费，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女人？！】
【哈哈哈，我还想知道怎么嫁了你这么个男人呢！本事没多少，大男子主义倒是重的很！我又不是来给你做仆人的，日子不都是我在料理吗？！你管过一丝一毫吗？！烟灰缸你都不知道收在哪里！我辛苦的时候，你就一点都没为我考虑过吗？！】
【你辛苦什么？！你出去上班了吗？！我江际扬养你这么多年算对得起你了！】
【好，好，好，这次你说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你记一辈子才好！】
……
【一回来就玩手机，依依家庭作业是写爸爸妈妈，我看看她怎么写自己的爸爸。】
【我今天问问你，你看我哪里是顺眼的？】
【怪我不好？是拿刀逼着你对女儿不闻不问的吗……】
【汤莹你搞搞清楚，依依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把她赶出去玩！】
【我怎么知道她会遇到……】
【闭嘴！我不想看到你！】
……
【李默琴的事，我还是要家里。】
【我可不敢让你江际扬受我的委屈，明天就签离婚协议书。】
【那依依呢？】
【你这一身的脏，好意思养着女儿吗？别脏了依依女儿家的名节！】
【你养得下去我的依依吗？！你是要带她过苦日子！】
【你也配说‘我的依依’，你睡在人家身边的时候想过你有个女儿吗？！】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默琴那孩子难道是她自己生的？！】
……
【依依，你别怕，也别担心，在奶奶那边好好呆着，我昨天又和他吵了几架，摔了好几个东西，没事，他心里有愧，我吵得赢……】
……
【你去上学之后……我们过得还行吧，偶尔吵一吵，我一想到他和其他女人睡过……就想扇他几巴掌……】
……
泪水从江依依的眼眶里涌出，她逃不开那个宿命，纠正不了悲剧，伤害别人，她做得太理所应当了。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会变成……那副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楚陶然浅浅叹了一口气，不该朝她吼，明明知道她最畏惧吵架，每次汤莹和江际扬起了战争，江依依就到院子里来爬树。
江依依的泪水仿佛就沿着他心上的细纹流走，楚陶然揪心极了，很舍不得，伸手帮她擦眼泪。
江依依让开了，缩在阴影里，无声抹掉眼泪。
手停在半空中，触不到江依依。
“我……学长……我和花酒还有东西要买……我们打车去超市，带回儿一起回去……我们先走了……”把四肢僵硬的花酒拖下车，沈清玦拦了一辆出租车就把她往车里塞……
楚陶然的手往前伸了一点，江依依彻底缩到了最里面。
“等等。”把江依依的车门轻轻关上，楚陶然叫住正往出租车里钻的沈清玦，“你有驾照吗？”
“啊？”沈清玦懵了懵，依然保持着半蹲进出租车的姿势，“啊——有，暑假考的，但上不了高速……”
“能开到c大吗？”
“啊？”不会吧，沈清玦咽了咽口水，“应该行，这边离c大不远了。”
楚陶然走到沈清玦身边：“麻烦你，把依依送到宿舍。”
“师兄，妖妖姐是被绑架了，受了惊吓，讲话冲一点不怨她的，你别生她的气……”花酒着急地伸出头来，别气到不送妖妖姐回家
啊。
沈清玦看也没看，单手把花酒的头塞了进去，看着楚陶然的眼睛：“好，保证人车不损。”
“车随便，开慢一点，她刚刚吐过。”
沈清玦抿了一下嘴，过去开车了。
看着自己的车开动了，楚陶然才坐进出租车里。
司机的脊背僵地死死的，平视前方问这两个和“绑架”有关的年轻人：“去……去哪儿？”
“跟着前面的那辆车。”
司机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跟……跟踪？”
“我们是一起的，有什么问题吗？”楚陶然十分不好惹的眼神扫过去，司机踩动了油门。
看着前方汽车的前进，不错，这个速度很好，楚陶然一言不发地盯着前面。
花酒坐在后面一排，看楚陶然看了很久，问：“师兄，你……小心感冒……”
他的外衣在江依依身上，他只穿了一件针织衫。
“没事。”
花酒手伸到前面，打开了暖气。司机战战兢兢坐着，没敢说话。
“为什么不亲自送妖妖姐啊？”
“我不在她更好些。”
“哦。”
其实花酒也没明白，看不见前面车里的情况，花酒还是看向了驾驶位置上的沈清玦，真的什么都看不见。
“哈哈哈……考完驾照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自己开车呢哈哈哈……学长的车，配置是真不错……”
江依依靠在漆黑的阴影里，什么也没回应。
“学长特地让我开慢一点，怕你不舒服哈哈哈。”
依然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途经夜色，繁星依然闪烁，江依依看着车窗的星星。
在星光里，c大一成不变的校门逐渐清晰了。
“就停门口。”她终于说话了。
“不好开进去吗？”
“他在后面。”
“啊？”
江依依迅速下车，沈清玦追下来的时候，江依依已经给保安看过了学生证，进校了。
带着送到大门口而不是宿舍算不算完成任务的困惑，沈清玦一回头看见了自己几分钟前拦下的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