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半个月，即入初秋。去岁进宫的秀女们早已晋为采女，等了数月，终于要迎来殿选了。是落选降为宫女，还是再向上晋为淑女，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
只是殿选的日子迟迟都没有定下来，也不知道是在哪个环节上耽搁了。
李杞柠静卧在榻上，着实有些烦躁，倒不是她期盼着殿选早些到来，而是想着赶快落选。虽然落选已经是注定了的事，可是她还是有些怕，怕时间久了会节外生枝。
她入宫并不图什么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倘若她真的入选，那她的诸多筹谋岂不是要化作乌有？
再说了，哪有查旧案还要出卖色相的道理？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有些烦闷，甚至生出些许悔意，查案的路千万条，她怎么就想不开进宫了？实在是头疼。
不过头疼归头疼，她还是挺心宽的，躺在榻上，想想事情就去会周公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照了进来，映得屋内既温暖又明亮。
未过多时，屋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屋子外面的余晖也涌了进来，一抹倩影闯入，翠绿的衫子衬着白皙的肌肤，水葱般的人儿满脸喜色地跑到榻前，喜道：“杞柠，快醒醒。”
李杞柠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立刻坐起身来，在看清来人后，复又躺了回去。
“孙姐姐，你这忙慌慌地，是有什么急事啊？难不成殿选的日子定下来了？”李杞柠呆呆地望着榻顶的雕花，困意未退中连连打着哈欠，眼中蕴出几滴泪来。
来人是与李杞柠同期晋升的采女孙颐，她与李杞柠自入宫便合得来，故而关系要好，也就不拘泥礼节了。
她坐在榻边，轻推着李杞柠，嗔笑道：“还真让你猜到了，我们在秀院待不了几日了。”
李杞柠“哦”了一声后没了下文，她也一直盼着殿选，可是盼得时间长了，担忧就越来越多，担忧多了也就不盼着它早些来了。
倒是孙颐满脸高兴，非拉着李杞柠去她的屋子里，帮她挑选殿选时要穿的衣服。
“杞柠，这件怎么样？”孙颐手拿衣衫，回身笑问着。
“挺好的。”李杞柠扫了一眼
，随口回应着。
对于殿选的事，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致，那些采女们，哪个没有些小心思？想必到时个个都打扮得光鲜亮丽，争这些也着实没什么必要。
孙颐却没留意她的神情，只盯着寥寥无几的衣服，犹豫再三后，又拿起一件款式稍稍新颖的衣服，在铜镜前反复比对着。
拿不定主意的她透过铜镜看向李杞柠，笑吟吟地问了一句：“你看这两件衣服哪个更好看？”
李杞柠实在不想打消她的积极性，只是瞧她太过上心的样子，也不得不劝她几句。
她起身走到孙颐身边，将孙颐手里的衣服接了过来，放回衣架上，接着又拉着孙颐落座。
在孙颐疑惑的眼神中，她劝道：“孙姐姐，殿选时佼佼者众多，我们又何必去在意衣着呢？”
可是孙颐的眼神却黯淡许多，她扭头向衣架瞧去，若有所思道：“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若不中选，家里连倚仗都没有。”
说着她有些哽咽，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李杞柠瞧着她的样子也是心疼，不过却无法认同她的观点，要知道没有好家室的嫔妃走不了多远的。
“杞柠，我比不得你，你是瑞国公府千金，殿选必然是会中选的。”孙颐的声音很轻，话语里带着些许羡慕。
李杞柠轻叹着气，心中也是郁闷，她并不想中选。
而且她知道事情没有孙颐想得那么简单，前朝后宫向来互相牵制，瑞国公府已经有了悦贵妃和漓王妃，风头正盛，打压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再添势力。
说起来孙颐的样貌确实不错，可是这年头美貌哪里能当饭吃？反倒容易被别人嫉妒。
想当初她看过的那些宫斗小说，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只可惜一朝不慎，穿越到耀川国，初来乍到就经历了各种烦心事。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以为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却被原主的思维影响。主要是原主执念太深，无奈只能先了其夙愿了，真是穿越不慎，穿越不慎啊。
见孙颐有些不高兴，李杞柠也不想让气氛变得如此压抑，想着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却又无从说起，回身恰好
瞧见桌子上倒扣着一本书，便随手拿了起来。
然而在瞧见书封上的字后，心里别提多堵了。
书封上赫然写着“宫中录”三个大字，也不知道这本书是哪路神仙写的，里面的内容都是关于宫内的，写得很是详细。
孙颐瞧出李杞柠一脸苦相，只是浅笑着将《宫中录》拿了过来，低头抚着书封，柔声道：“皇妾分九品，每品分五阶，正侧从次庶，俸银各不同。”
说着她抬起头向李杞柠看去，问道：“杞柠，你说我会不会中选呢？”
“当然了。”李杞柠脱口说着。
她知道孙颐心里没有底气，就只能笑说：“姐姐长得清秀，又有才学，看着就惹人怜爱，不像我，看着就不像大家闺秀。”
听了李杞柠说的话，孙颐却被逗笑了，一边笑一边食指打着弯，轻刮着李杞柠的鼻子，嗔怪道：“哪里不像大家闺秀了？你可是很讨喜呢。”
李杞柠见孙颐开心，自己的愁绪也减退许多，轻舒着气挽着孙颐的胳膊，头也顺势轻靠在孙颐的肩膀上。
孙颐笑意不减，目光更加柔和，她抬手轻抚着李杞柠的发髻，轻声劝道：“杞柠，不是我贪慕荣华，只是进了大耀城，就注定与宫外无缘了。”
“姐姐说得不对。”李杞柠抬起头，看着孙颐反驳道，“妃嫔确实是和宫外无缘，可是宫女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了啊。”
孙颐听后暗暗叹着气，想往高处走的人很多，怎么李杞柠偏偏不听劝，总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其实她也能理解李杞柠，毕竟是国公千金，根本不在意这些，家室在那里，还怕日后嫁不出去吗？
眼看殿选在即，孙颐已经做好了落选的准备，不知道能与李杞柠相处的日子还有多久，是都中选，还是有人落选？想到这里，她双手握住李杞柠的手，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