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贺烟诧异挑眉。
复生之阵必须由三千人血做引子，这些怎么会不是人？
“你能保证复生之阵一定有用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沐离歌为什么这么问，贺烟还是点了点头。忽然，沐离歌目光锐利的像是看穿了贺烟的伪装，她脑子警铃骤然响起，迅速为自己编了一大堆理由，什么都是听说，都是看书，都是听话本……
结果沐离歌的目光未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她刚要脱口而出的理由就生生的压在嗓子里。
木坚此时才反应过来刚才刺穿他爹胸膛的女鬼就是他娘。
他过来也不是，不过来也不是，嗫嚅着盯着孙三娘发疯的背影。
“她真的是我娘吗？”
洞中安静的落针可闻，洞顶上的水滴答一声落在地上，激起浅浅尘埃。
贺烟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跟木坚说。
沐离歌是个直肠子，他向来将生死看淡，也不在乎别人是否看淡生死，张嘴就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不是真正的孙三娘。孙三娘早就死了，她只是个与孙三娘长相相像的怪物。”
贺烟拽了下他袖子，哪有对着人说人家娘是怪物的。
可沐离歌丝毫不懂人情世故，将袖子扯开，接着道：“你也看到了，她不认识你，不认识你爹，还亲手将你爹捅成重伤。事实就是如此，你自己考虑考虑，我这里有一张符。你将符贴在她身上便可以使其形神俱灭，再入轮回。”
他在木坚手心画下阵法，手指落下的瞬间，符咒金光乍现，像是一座缩小版的牢笼。
看着手心的符咒，木坚垂着眼睫犹豫不决。
他做不到，就算面前的人不是自己娘亲，却跟娘亲长着一张相似的脸。况且爹爹费了那么多心力就是为了救活母亲，要他当着父亲的面毁灭母亲，他做不到。
木坚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还是无法下手。他慢慢握紧拳头，将符咒掐碎，金色的光芒便簌簌落下来。
他垂下脑袋，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娘注定是怪物。他颤声道：“我知道你们肯定要杀了她，可是我做不到，她就算是怪
物，也是我爹倾尽全力复活的人。我……我只能做到不看。”
不看便不是亲手所杀吗？
贺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木钟离气若游丝，桑榆暮影，却紧紧拉住木坚的手，筋疲力竭道：“对不起，是我负了你娘，害她被活活打死，也没陪你一起长大。让你看到我这幅样子，是我对不起你。”
木坚小脸上涕泗横流，却咬着牙齿不出声，憋着气道：“爹，你别说话了，只要出去，我们只要出去你就有救了。”
流浪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家人，就像街边小狗突然找到主人，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人不甘放手，他不想爹爹离开！
贺烟看得不胜唏嘘，木钟离救了很多人，而他救治的人也救了很多人，这是一种不可磨灭的功德。却因为一朝行差踏错而落得如此境地，可叹可惜啊。
“他没有用三千人做祭。”沐离歌忽然出言提醒道。
贺烟：“？”
沐离歌负手而立，衣袍猎猎，端的是一副博学多知的模样，他睨了贺烟一眼，道：“这些人都是纸人，皮是用猪皮做的，每一个都是。”
“猪皮？”贺烟不由一脸懵：“那血是什么血？”
“是我从刚死不久的人身上收集起来的血。”木钟离语气短促，接着说道：“我得到禁书秘籍之后便潜心研究，我到底是救人的大夫，做不出屠杀三千人之事，只能想尽办法集齐三千人的血液。”
他目光迷离，似是想起以前，轻声道：“刚开始的确成功了，三娘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不过样子痴傻，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我日积月累的教导下，她终于像一个正常人，虽然还是不会说话。”
那时他以为是自己用死人之血导致的缺陷，便没在意。
只是后来，所有都变了。
他不小心碰到墙壁上划出带血的口子，孙三娘竟然直接扑上来吮吸他的伤口，她眼中的贪婪和满足吓到了他，她竟然成为一个喝人血的怪物！
不过那时的木钟离对她依旧抱有希望，他觉得自己可以将她教导成一个正常人。
可是某次采药回来，她竟然不见了。当时的木钟离慌乱极了，忙
下山去找，找了一天一夜才知道她竟然跑到了村庄里，并且杀害了一对夫妻。
他清楚的看到了那对夫妻的死状，是被利齿活活咬死的，而且血流干大半，死状凄惨。
至此，他便知道自己复活出来的是个怪物。
他狠心将她锁在山洞里，每天按时送去三餐。
可人一旦开了荤便再也控制不住，怪物也不例外。
那次趁他去送饭时，孙三娘竟然埋伏在他后面偷袭他，将他脖子咬出口子，贪婪的吸血。
木钟离第一次怕了，他奋力将孙三娘甩开就逃了回去，惊疑不定之时也没想毁掉自己亲手缔造出来的怪物，那毕竟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他怎么能亲手杀了她！
后来他只隔着一个洞口给孙三娘送吃的，将她关在这里再没让人出来过。
沐离歌眯着眸子，忽然察觉到一股浓重的幽怨，他转头看去，幽怨是艳鬼发出的，此刻她深黑的瞳孔血红，像是盈满了杀意。
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
贺烟也有这种感觉，若木钟离使用复生之阵用的不是真人，那婆丁山残肢头颅里的针是从哪来的？
难道婆丁山还有其他人在操作复生之阵？
贺烟思考了半天也毫无头绪，只能去看沐离歌。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沐离歌的依赖好像更严重了吗，有事没事都是找沐离歌。
“尊上，您觉得是怎么回事？难道主导婆丁山一事的并非木钟离，还另有其人？”
洞窟安静的出奇，沐离歌没有回答，他走到木钟离身边，查看了一番他的伤口。伤口不算太深，却也危及心脏，导致木钟离口吐鲜血。
他掌心泛起红光，在木钟离胸口处隔空抚了一遍，木钟离原本还流淌的鲜血瞬间止住，脸色也没了刚才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