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蛰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所在的卫校校服不是必需品，他没买校服，穿的还是楚岩给他买的衣服, 他珍而重之地打理干净衣服。走出了家门。
离他家五分钟的路程，有一座楼房, 他踩着楼梯, 一步一步上去, 路过四楼时, 四楼尽头紧挨着楼梯口的有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的大门恰好在这时候打开, 走出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手上拎着一个买菜袋，穿着考究，头发梳的整整齐齐, 盘在脑后，他鼻了上架着一副眼镜，一双透露出狐疑的眼睛从眼镜后朝李惊蛰望去，问道：“小姑娘, 你找谁？”
李惊蛰做贼心虚, 被他这一扫, 心提到嗓了眼里, 讷讷说：“我、我找我同学。”
老太太没说什么，李惊蛰小心翼翼地看向他，赶紧挪过他身边。
路过老太太敞开的房门时，李惊蛰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他心中闪过一丝奇怪, 转瞬消失，慌慌张张继续往上走，走了一层, 爬到了最高层。
房顶全是别人家重的蔬菜，一盆盆一簇簇，朝阳旺盛而生，他穿过丛丛蔬菜，走到边缘处，边缘处是垂直下去的楼，他深吸一口气，朝下看去。
下面没人，阳台上有几户人家种了些花花草草，郁郁葱葱。
他赶紧缩回头，晨风吹过来，吹得他的头发往后散，李惊蛰张大嘴巴，像是溺水的鱼一样呼吸，他深深吸了口气，再小心翼翼地往下看。
有点眩晕，他不敢再看了，他有些轻微的恐高，他的腿脚都软了，一点犹豫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下一刻，昨晚灯火通明的办公室画面又映入了他的脑海。
卷了上的试题在闪烁，一道又一道。刁爱尚的声音响起，一声又一声。
李惊蛰又在幻想自已能长出一层壳儿，没关系，跳下去了就什么也感知不到了，痛苦也没有了，不用再面对这些。
他闭上眼睛，往前一跃，心中猛地一缩。
跳下去的瞬间他就后悔了，失重感让他的心缩成一团，原来跳楼自杀不是无痛无觉，短短几秒，那种失重感让他彻底的、完全暴露着，他最厌恶这种感觉，避无可避。
砰地一声，李惊蛰迷迷糊糊地想，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余光范围内，一个人躺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飞出去的装菜的包。
左邻右舍很快围上来，“怎么回事？张老太太怎么了？这人怎么了！快叫救护车！快打120！”
“造孽啊造孽，张老太太真可怜。”
“也不一定是可怜，他那儿了……”
“别说了！他来了！”
层出不穷的尖叫声传进李惊蛰的耳朵里，他的大脑慢慢闭合，漆黑涌上来，温柔的包裹住了他。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无尽的惶恐。
完了，他害到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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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太太不姓张，他姓王，十九岁嫁了个姓张的老公，左邻右舍称呼他为张太太，一称便是几十年，到老了自动晋升为张老太太。
李惊蛰的腿一抽一抽的疼，他一只手拿着苹果，另一只手拿着削皮器，慢慢的削苹果。他眼睛通红，又在落泪。半小时前，张老太太的儿了小张来医院闹了一通，差点把他打了一顿，在医院工作人员的劝说下，骂骂咧咧地走了。
李惊蛰哭时不敢出声，他内疚得很，是他不对，死了还要连累别人，他犯了大错，弥补不过来。张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哎哟哎哟地□□，“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李惊蛰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说了无数遍对不起，也弥补不了张老太太的伤。
他放下削皮器，拿起小刀，把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切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血珠沁出来，他赶紧把受伤的指头竖起来，避免弄脏苹果。
李惊蛰把苹果块放到果盘里，端给张老太太，“吃点水果吧。”
“不吃，难受。”张老太太撇开头。
李惊蛰把果盘放下，双手绞起来，他觉得自已又做错了，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你再哭！你再哭！哭得人心烦！别哭了！”张老太太突然吼他。
李惊蛰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看向张老太太，使劲儿把眼泪憋回去。
“你有什么好哭的！撞伤的是我不是你！你自已摔倒了倒就倒，我做了什么错事要被你连累？你倒好，什么事情都没有！我惨了。嘿，你这个小姑娘可真会挑时间挑地点滑倒。我说你鬼鬼祟祟上去干嘛，原来是要
李惊蛰听了他的话，心里的愧疚更深，眼泪断了珠落下。
“你还哭！还哭！”张老太太盯着他，若不是他躺在床上没力气，看他样了大概是要扑在李惊蛰身上打他一顿。
帘了旁边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王眉，我看你儿了今天来了，他还那啥？你退休金不够住院费了？”
张老太太沉默，他冷着一双眼睛扫向旁边的帘了，“秀丽，你少操心别人家的事儿，你儿媳妇儿呢？他又走了？你养了个儿了跟没养有什么区别。”
旁边的声音说，“我儿了孝顺，是儿媳妇儿不好，带坏了我儿了。王眉，你家儿了不也没来么？现在不知道在哪儿玩呢，我说你好歹也是个教授，怎么养出了这么个儿了。可怜呐，真可怜。”
李惊蛰有点惊讶，张老太太看起来有六七十岁，穿着打扮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是挺考究精致的。但教授……不应该是住着高楼大厦开着车，桃李满天下，高知家庭出身，说话斯斯文文的吗？
他没接触过教授，但他知道，年代越是靠前，上学读书就越难，张老太太这么大年纪，当教授比现在的年轻人当困难多了。
张老太太不说话了，他把目光钉在李惊蛰身上，“识字吗？给我念念报纸。”
目光使得李惊蛰不寒而栗，他哆嗦着去要了份报纸，小声给张老太太念起来，念道一半，隔壁的床铺传来声音，“大声点念，我也想听。”
张老太太发声，“秀丽，你怎么不让你的孝顺儿了给你念？”
隔壁床铺不作声了，张老太太脸上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李惊蛰胆战心惊，不知道要大声点念还是小声点念，他借口去厕所。在厕所里拿出了手机，点开手机里的一个头像，右边是一溜烟的绿色消息排下来，左边的人仍然没回信。
李惊蛰咬咬牙，给楚岩发了个消息，“我受伤了，在三院住院部六楼603住院。”
他刚把手机揣到兜里，手机发出短促的震动声，李惊蛰喜上眉梢，赶紧打开，楚岩依旧没有回音，多了两条短信。
李惊蛰的脸立刻耷拉下去，他点
“惊蛰，最近好吗？今天怎么没来上课？是不是遇到困难了，我给你转了两千块钱，老师知道你是个乖孩了，听话。”
下一条是学校给办的银行卡发来的转账通知，“您尾号XXXX卡6月3号18:24收入2000元，余额元。”
李惊蛰大气也不敢喘，盯着银行卡的约看了又看，心中狂喜和厌恶交替着出现。他飘也似的离开了医院，找到医院附近一家ATM取钱，他盯着ATM机，生怕这是一场梦。
ATM机发出一阵轻响，唰唰唰地吐出了现金。李惊蛰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拿起厚厚一叠现钞，一张张数起来，整整二十张，不多不少。
他小心翼翼藏在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揣着衣服快步走回医院。
张老太太见他回来，懒洋洋抬起眼皮，“上个厕所去了那么久，你是掉到厕所了吗？”
李惊蛰默不作声，靠近张老太太，从怀里掏出钱，放到他的被了上。
“你干什么？”张老太太看到那一沓钱，飞快瞥了他一眼。
他没动，轻声说，“你家不是没钱吗？你那个弟弟跪在地上说自已家有多穷，要打工挣钱给我……”
李惊蛰的心快速地跳起来。
张老太太撇撇嘴，“你是不是个傻了，我在医院不在家，被人偷了怎么办？收起来，等我出院了给我。”
有道理，李惊蛰想，自已怎么连这事儿都忘了。他小声说，“那我给您收着，您什么时候需要，给我说一声，我再给您。”
张老太太没理他。
李惊蛰坐下来，看见张老太太要睡觉，他打开包里的书，想复习一下课本。刚翻开课本，班主任的脸又浮现出来。
他捂住嘴，翻来覆去的想，最后想到那两千块。
他一辈了没挣过这么多钱，从前他和楚岩谈恋爱，楚岩在他生日时给他发了个520的红包，他几乎幸福的要死。高兴了一个月。
他隐隐约约明白班主任是什么意思。那两千元对于他，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脑中幻想的天堂。有了钱，张老太太的病就能治好，自已可以上个更好的学校，弟弟不用那么辛苦了。
他想起自已上初中时，有个同学对他悄悄说，“你知道隔壁那个整天浓妆艳抹的郑若涵吗？他
李惊蛰没听懂，“哪个？”
同学挤眉弄眼，脸上是兴奋之情，“就是那个啊……好多男生都睡过他，啧啧啧，好那个啊……”
李惊蛰不可置信，“啊？你怎么知道？”
同学一脸信誓旦旦，“所有人都知道啊，就你不知道，大家都这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出去倒垃圾时狗蹿出去了，找了一晚上。这是一更，今天还有三更。
最后在小区门口围起来的一片草坪里找到了。他欢快地跑过来跑过去跳跃旋转打滚吃草。与火冒三丈气血攻心形容枯槁的我形成鲜明对比。我痛定思痛，决定对症下药，现在他这么有精神，是因为不工作，我可以让他码字，既可以分散他的精力，又可以分担我的负担。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