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撒谎(1 / 1)

“哦?”那貴人聽後,聲音帶了兩分興致,“那個以身撲匾的人,竟然是這位小姐?”然後話又對著霍似玉說,“那可真要謝謝妳了,否則今日來觀父親的墨寶,就只能見著壹塊破匾了。”

老太太離座再跪,慌張地請罪說都怪她保護不力,讓故太子贈予的珍貴之物遇險。

而霍似玉卻終於肯定了,面前那位貴人非是別人,而是皇長孫、不久之後的建文帝朱允炆。既然對方挑明了他的身份,她再像個木樁子壹樣立著,就有點不識時務了。於是俯身行了壹個讓人挑不出錯的蹲禮,回道:“民女見識淺薄,虧得家裏長輩教導的好,逢年過節的,總會領著我們來參拜太子遺匾,並稱頌太子品德高古。”既然老太太吹捧了她,她支個人情,就回吹她壹個吧。吹牛皮誰不會。

這時,柴雨圖從外面被引進來,裝扮得非常之隆重,霍似玉跟她壹比,素凈的衣裳站在她旁邊連丫鬟都不像。朱允炆又問了柴雨圖多大年紀和識不識字,柴雨圖張口就黃鸝鳥似的,吟了兩首清照的詞,並說她還自己給這兩首詞配了新曲子,曲也是她自創,若是貴人有興趣,她可以彈著唱給他聽。而朱允炆頷首:“去吧。”

柴雨圖亭亭坐在琴桌前,先仔細調過了每根琴弦,確認上壹位使用者沒把弦弄壞弄松,才開始彈唱,先唱了壹首《浣溪沙?繡幕芙蓉壹笑開》,算是清照詞中比較適合歡快場合的壹首了。不過曲子顯然不是她自創的,而是青兒唱過的壹個歌兒《寧夏》的調子,幾乎都沒做修改就拿來用了。

霍似玉猜著,大概是自己和青兒在院中彈唱時被她聽去的,也有幾次是空奏曲子,沒唱歌,因此柴雨圖聽著耳生,就以為是閨中的戲作,拿去填詞了。借用倒也沒什麽,不過“原作相關人士”就在旁邊坐著,她卻落落大方地自稱是她自己作的曲,這算什麽意思。

再看她那壹身隆重的裝扮,霍似玉估計,就是四個梳妝上的丫鬟幫著弄,都得壹個時辰才能捯飭好,要況柴雨圖壹向沒有可心的丫鬟。看來柴雨圖要麽就是早得知了家裏要來貴人,預先花時間工夫打扮好,要麽就是知

道自己要選秀女去了,因此每天都盛裝壹遍來個“預演”。不過柴雨圖不是沒用的小綿羊嗎?受了什麽刺激變得這麽搏出位了?

咦?東宮太監不是相中了羅白瓊,並且已下定了麽,怎麽老太太不讓羅白瓊來跟未來夫君大人交流交流感情,反而將這些沒交著好運的人壹個個拉出來作陪?難道羅白瓊又出了狀況?

室內很安靜,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將目光落在柴雨圖身上,聽她彈曲唱詞,撫琴悅目如舞。

老太太見長孫殿下朱允炆看柴雨圖看得目不轉睛,登時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雨兒這麽爭氣,就該第壹個把她叫出來呀,也不會讓逸姐兒拿喪曲開罪了最不能開罪的貴人。真是可氣,自己家裏精心養著、費心調教的女兒,壹個比壹個笨,瓊姐兒就突然鬧肚子,盞茶工夫跑出去三次;逸姐兒本是模樣最俏的,就算什麽都不做,擺那兒當畫兒看也是好的,誰知又生了梅花刺。還好有個雨兒,壹下子撐起場面,悔之悔之!早知如此,以前就對她多上點兒心了,她不會對羅家有怨氣吧?

壹曲畢,柴雨圖又彈唱了清照的“見有人來,襪刬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非常貼合此刻客人來了,老太太喊她出來待客的情景,唱得婉轉嬌羞,連霍似玉都暗笑壹聲,好媚的調子,好軟的嗓音,男人聽見怕是骨頭都得酥了吧,這次柴雨圖要把羅白瓊擠下去了。

可柴雨圖唱完之後,朱允炆卻突然皺眉說:“不聽了!都出去吧,我乏了,讓那個戴面紗的服侍我,除了她別人都出去。”

霍似玉當然也不願意留下,心中忐忑地想,難道真被柏煬柏算準了,朱允炆就是命定的人,連滿面紅斑都擋不住他?心中正考慮著要不要開口說些什麽,那邊的柴雨圖卻嚶嚶哭起來,讓霍似玉登時頭大了,果然下壹刻,朱允炆就將手邊壹個靠墊丟在地上,煩躁道:“全出去,壹個都別留了,吵吵得人頭疼。”

老太太嚇壞了,攆著柴雨圖壹同出去了,卻給霍似玉丟了個眼色,讓她留下來收拾殘局。霍似玉止了步,眼瞧著老太太、柴雨圖和兩名丫頭全走了,外間傳來關門

聲,昭示著老太太拋棄她跟朱允炆共處壹室了。她埋頭想了想,然後擡頭問:“殿下喝茶嗎?”現場煮點茶露出來,讓他好好睡壹覺。

邊說邊第壹次正眼瞧朱允炆,這壹瞧把她瞧楞了,膚色略黑,圓臉寬額,褐色眼珠,修眉挺鼻,年約十九上下。這個英俊的男人不就是……上次在碼頭看到的彭漸身邊的瓜皮小帽少年,被搶了金蒲扇的那個!

只是兩次見著,氣質完全不同,前次跟彭漸小時候的形狀差不多,看上去又隨性又吊兒郎當,誰也不會認他作皇長孫。而眼前的人,雖則只是慵懶地斜靠在座位上,卻叫人緊繃著心裏的弦不敢放松,比寧王更顯得貴氣迎面的壹個人。只見他頷首說:“我正是留妳下來泡碗茶解渴,方才看過室內幾人的手,妳的手最幹凈。”

霍似玉微松口氣,心道朱允炆嬪妃幾十個,怎可能饑不擇食到什麽樣的都要,自己真是想過頭了。見窗前案上茶具壹應俱全,水也擱在風爐上,只是沒點火。過去找了壹番不見火折子,於是就想出去借,卻聽朱允炆說:“我這兒有,過來拿。”她不敢不從,垂頭輕步走過去,屏息不去聞那龍涎香,三步外站定了,雙手掌心並攏等接他的火折子,視線只落在那壹雙飛鳳金繡滾邊快靴的靴面上。

誰知沒等到他的火折子,反而被壹只溫涼的手扯走到他那邊,高高擎著,掌心朝向他。她不好掙紮,垂頭等了半天,連用針紮他睡穴的念頭都冒出來了,他卻松開她的手,感概道:“江南女孩兒的膚質果然細膩不同壹般,妳的手真小呀,跟小孩兒的手差不多。”然後,她感覺有兩個溫熱光滑的小石頭被塞進手裏,以為是朱允炆賞了自己什麽,拿回壹看卻是火石。

他說:“火石打起來聲音可脆生了,妳試試!我特喜歡聽這個聲音。”於是她聽話地走到窗前案子邊打火石,啪啪啪打了十幾下都沒火星,心中疑惑,卻聽見朱允炆撲赤笑出聲來,說:“又騙了壹個!丫頭,那個不是火石,是我用顏料塗得普通鵝卵石!”

霍似玉壹楞,不覺得這樣的捉弄又要可笑,只輕輕問:“殿下還喝茶嗎,我出去借個火折

子。”

“嗖——”地壹聲,壹個物什從他那邊拋過來,她擡手抓住壹瞧,不是火折子又是什麽。朱允炆笑道:“我壹進屋就將它藏起來了,哈哈!又騙了壹個。”

“呵呵。”這時候她該隨著笑壹聲嗎。順利點火之後,她扇滾了壹壺雪水,本著藏技的念頭,只用最普通的泡法沖了壺普洱茶,滿滿斟了壹大蓋碗給他端去,而自己則袖手立在壹旁,站成壹個盡職丫鬟的姿態。朱允炆吸溜著喝下半碗,然後道:“我留妳在這兒,是聽妳聲音像個口齒伶俐的,也不敢拿謊話騙我,我來問妳,羅脈通他真的三年沒回過揚州羅府?”

霍似玉斂眸道:“民女不是羅府的本家女兒,三年前才來外祖父這裏寄住,卻無緣拜見過老太爺。”

“我好像聽誰說過,羅脈通的針能把死人紮活,妳聽家裏人這麽說過嗎?”朱允炆的語氣開心而興奮,真就像只為跟人打聽奇聞趣事似的。

“民女也很仰慕老太爺,若真有這樣的事,壹定要拜壹回活神仙。”她如是答道。

朱允炆忽而“啪”地把茶碗往桌上壹擱,哼道:“妳沒說實話!我聽第壹個進來的羅白瓊說過,羅脈通不光回過揚州,教過彭時針灸之術,他還留下了壹種能起死回生的神藥給妳們,連妳能死而復生,都全賴那種神藥的神效!”他盯著霍似玉錯愕的雙眸,咬牙笑道,“我知道老狐貍全都奸猾,說話也圓,問不出什麽有用的,這才將妳扣留在此。妳今日若不給我吐出實話來,我隨便給妳安個罪名,妳就沒命活著出去了!”

霍似玉無暇去想羅白瓊怎會知道“傳家之寶藥丸”的事,又抱著什麽心理泄露出去,只得勉強作答道:“殿下容稟,此事弄混了,民女三年前摔破了頭,假死被送往城外荒山道觀發喪,這些都確有其事,可那時候老太爺並不在家。民女吊著壹口氣沒死絕,就病歪歪地在道觀將養著,不知能有幾日陽壽,恰逢上壹行京城客商遊山玩水至彼,其中壹人贈我還魂丹還是什麽膏的,兩種京城藥師堂制的寶藥,這才救了我的命,跟老太爺全然無關哪。在殿下面前,我可沒膽子撒謊。”

妳說的是,返魂丹和知命膏吧。”朱允炆信了幾分,口氣也軟和下來。

“對對對,就是這兩個名字!”霍似玉恍然大悟,“後來民女求告恩公姓名,才知道那人名為段曉樓,是在應天府做官的。民女還在自己的壹串香麝珠上刻了恩公姓名,初壹十五都上香念經,殿下若不信時,可讓人取來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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