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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6、立场2(1 / 1)

梁主任家里。

晚饭前,小金进门就去厨房对丈母娘说:“妈,一会儿吃了饭,你陪小慧走走,我有话和爸说。”

“科里有什么事儿了?”

“嗯。”小金粗略地把事情说了几句。

梁主任老伴儿叹口气,心里明白老梁是因为俩闺女的调动事情上火了,要不然也不会在那么多人跟前与陈文强顶着来。

“这事儿你别管了。吃了饭你俩就回家,我跟他说去。”

“嗯。”小金见丈母娘把事情揽过去了,就在晚饭后把媳妇带走了。

“老梁啊,是不是老大和老二的事情办的不顺?”

“还行。应该很快有消息了。”

“要是为难就算了吧。她们要留在县里,也是自己的选择。咱们把孩子接过来上学也就是的了。”

“你别担心,我会办好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今儿个下午是不是跟老陈当面顶挡起来了?小金都为你担心呢。你总不能为了那俩倔巴头子,就不顾身边的这个了。”

“看你说的。老陈又不是别人。他不会在意的。”

“老梁啊,老陈不是既往的老陈了。他是不在意,但他现在是院长,你当众人驳了他的面子,是不是会影响到他的威信啊。”

“看你说的。咱们外科大夫的威信和什么位置都无关,那是要靠手里的那把手术刀。今天纯粹是就事论事,你放心好了,老陈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多少年,多久没跟谁当面这么硬来了,你还不承认自己心里有事儿压着?”俩人相伴30年,风风雨雨地一路走过来,也算是眨眨眼都能猜出来对方想什么的老夫老妻了。

梁主任失笑:“那是县医院没人敢跟我硬来了。老盛啊,”

“你说。”

“你说我要是那时候就留在县里不回来,应承了去当县医院的医疗院长,是不是也挺好的?”梁主任眯缝着眼睛,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问老伴儿。

“可是你甘心吗?”

“是啊,我不甘心。唉,都是一出出的不甘心,自己逼迫自己呢。”

说不通梁惠儒这老倔巴头子,梁主任口里的老盛,换了衣服自己准备出门了。

“你去哪儿啊?外面还冷着呢。”

“我去找老陈和小尹说说话。”

“你这又是何必呢。”梁主任嘴里说没必要,还是站起来换衣服。“今年的这春天。比往年可冷多了。咱们老胳膊老腿的,好好在家呆着不好吗?”

“出去走走也没坏处。春捂秋冻的,也许过几天就春暖花开了,今年想再穿这么些,就得等冬天了。”

“这又不是蟒袍,有什么值得惦记着、不下/身的。”

老两口一递一句地说着话,并肩下楼,往陈文强家里走去。

*

陈文强的家里却坐着几个陌生人,有男有女,有老又少。居然就是白天在院长办公室堵住他的人。

陈院长沉着脸不发一言。

小尹躲去了卧房,在给医务处秦处长打电话。

“老秦啊,你赶紧过来把患者家属领走。老陈今天下手术中午饭都没吃,看着样子是晚饭也不给吃了。他明天还有手术呢。”

秦处长的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还是答应了马上过来。

“你把饭吃完了再过去,也不差这几分钟的。”

秦家的饭桌上,摆着秦处长吃了一半的饭。

“好。”秦处长坐下来,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比不上狼吞虎咽,却也不慢多少。

“这家人也太过份了,怎么还找去陈院长家里了?”

秦处长扒拉完那半碗饭,又喝了几口水说:“能说通道理就不会干这种事儿了。我今天已经跟他们说了半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老向把那些人领走了,你一会儿估摸我能到陈院长家了,你给老向打电话。让他赶紧过去。”

“好。”

梁主任先秦处长一步到了陈文强家。

敲门声响起,陈文强过去开门。他一见是梁主任老两口就说:“家里来客人了。”他的身体堵着门,不想让梁主任夫妻俩进屋的意思很明显。

这样的事儿,老梁还没经历过。他往后退了一步说:“那我就不打扰了。”

没想到坐在屋子里的人,听见梁主任的说话声,立即就站起来看。那人眼尖嘴也快地喊出来:“是梁主任来了,那正好啊。”

梁主任探头往里一看,是今天那死者的家属,立即就不高兴了。没这么干事儿的混账犊子!

他这么想的,嘴巴也不饶人地说出来了。“你们带丧怎么好到别人家里?”

屋子里的人并非是一点儿也不懂,他们闻言都有些尴尬。唯有死者的妻子说:“陈院长是党员,都破除封建迷信这么多年了,谁还在乎这个。我们不过是来讨个说法。”

梁主任更不高兴了。他隔着陈文强的肩膀对说话的那人大声问:“你想要什么说法?”

“我老伴儿好好地进了手术室,就这么没了……”女人抹着眼泪大声地哭起来。

梁主任待要开口,他身后上到楼梯半腰上的秦处长叫住他:“梁主任,这事儿交给我吧。”秦处长拦下要与患者家属辩驳的梁主任,赶紧地又走上了几步,上完楼梯站定了,才对堵门的陈文强说话。

“陈院长,快下班的时候,向主任把人领走了。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到你家里来。”

“嗯。你带他们去医务处吧。”

“好。”秦处长也不进门,只对让开门口的梁主任夫妻俩点点头,就转而对屋里的几个男女说:“你们到陈院长家里来也没有什么用。这事儿归医务处。”

屋子里的男女不出声了。他们互相看看,既不走也不说话,哭的那个妇人声音也小了。

秦处长耐心地劝说:“我下午都给你们讲过了。你们的想法是不符合实际的医疗技术水平。要按你们的说法,那就是不管病多重,只要送进医院、送进手术室了,那人就能活着,那不是咱们这普通的大夫给看病,那得是神仙。别说咱们小老百姓,就是国家领导人,也没谁能得到神仙一样的治疗。不然咱们国家的那些老革/命,现在还都能活得好好的呢。”

梁主任瞥了信口开河的秦处长一眼,打断他问道:“你给老向打电话没有?”

“打了。我过来前让我那口子给他打电话了。”

陈文强回头喊道:“小尹,你再给向泰和打个电话。”

“好。”

都一个楼住着的,没道理秦国庆到了,向泰和还没到。

秦处长不因梁主任打断自己着恼,他站在门口继续温和地劝说:“走吧,咱们去我办公室说话。”

小尹打完电话后出来打招呼:“秦处长来啦。”她对梁主任夫妻俩点点头,接着说:“我们家老陈做了一上午的手术,下午下台到现在,别说晚饭,就是午饭还没吃呢。明天还有开颅的手术,老秦,你看这明天的手术可怎么办?”

秦处长赶紧说:“这事儿是医务处没解决好。”他复又劝说了几句,可是屋里的人站的站、坐的坐,就没人说话。

梁主任老伴儿就说:“去我家吧。我给你们下点儿面条吃。这中午就没吃饭饿到现在了,别把胃病勾犯了。”

“也好。”小尹回去拿了自己和陈文强的大衣,递给陈文强说:“咱倆先去嫂子家吃点。走吧。”

陈文强就说:“秦处长,你等会儿把我家门带上就行。”陈文强夫妻俩换了鞋要离开,屋子里的人一看,继续留下去和去医务处也没什么分别。

显见是陈文强不支持他们的要求了。

就有一个走到门口朝着陈文强的背影大声喊:“我们要申请医疗事故鉴定。”

已经下了几层台阶的陈文强回头说:“老秦,给他们按程序办。老向也是鉴定委员会的成员,他要有空,就让他带家属去鉴定委员会走一趟。”

“好。那个你们跟我去医务处填表吧,在这儿什么都没有,什么也办不了的。”

梁主任领先下楼,下到一层了,就见向主任迎面上来了。

“老梁。”

“老向过来了。你那个熟人把老陈家占了,我接他们俩口子去我家垫垫肚子。”

梁主任的话出口,向主任尴尬了。“我才接到秦处长的电话,这不就急忙地过来。下班时都说得好好地没事儿了。”

“吃完啦,老向?”小尹打招呼。

“嗯嗯。才放下饭碗就接到电话,这不就赶紧就过来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上去。你们不用走。”

“行,你去吧。”陈文强淡漠地说。

向主任赶紧向上走,五个人擦身而过。陈文强还是下楼了。随即他们身后响起的凌乱脚步声,显示“不速之客”也下来了。

梁主任就对陈文强说:“老陈,你上去吃饭。我一会儿再去你家。”

“好。”陈文强和小尹又转身上楼。

*

梁主任等来人都下来了,陈文强也进单元口上楼了,就对向主任说:“老向,你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啊。你让人去陈文强家,你还不如让他们去我家。手术是我做的,对不?”

“老梁,你这是什么话?”

“普通话。咱们别揣着明白说糊涂话。你要觉得这么干好,下回我也鼓动鼓动患者家属去你家。”

秦处长赶紧劝道:“梁主任,梁主任,你别生气。这都是我们医务处的工作没做到位。”

“秦处长,这不关你的事儿。老向,肝脏的手术你也能拿下来,这个患者的病历、片子你也知道。现在你当着这些家属的面,你跟他们说说,这个手术我是不是可以拒绝不做?”

向主任道:“中晚期也不是绝对不能做。”

“谁说中晚期就是绝对能做的?死者的癌肿和肝硬化结节混杂,肝功能等都非常差,术前谈话的时候,我有跟你们说明白风险的,对吧?”

“谁想到你说的那些意外……”死者的妻子又开始哭。

“手术风险很大,咱们都认同。那个死马当活马医,也是你家人说的。你们再好好想想。今天下午陈院长为你们家的事儿,召开所有外科大夫参加的死亡病历讨论,我说官了,现在我还是这个意见。

而且老向,陈院长的意思说以后要慎重选择手术适应症。我跟你先说好,再有这样的患者,我不冒险做手术了,我让患者和家属去找你,是你堵上了他们搏生机的大门。”

“老梁,我没有这个意思。”向主任赶紧拉住梁主任,这个倔巴头子!

“你有没有的不重要,你办的这事儿造成的结果是这样。而且我提醒你们家属一句啊,你们家的人,最好近期验验乙肝和肝功能。一般来说,家里有一个得乙肝的,往往会传染家里其他人。除非你们在病人发病的早期就分开餐具了。”

一句话说得家属变了脸色。乙肝——肝硬化——肝癌,家属们现在是了解这个病程转归的。

秦处长趁机添上一把火说:“这人吃五谷杂粮,谁也不敢说自己往后不生病,再不来医院的。省城就这么大点儿,能做肝癌手术的主任就那么几个……”

言外之意不用说,在场的人也都明白。

向主任也在一边相劝,没一会儿,这几个人就跟着向主任走了。

秦处长就叹道:“我每天至少接到3起投诉的。三年前的记录平均是每三天最多1起。”

“三年前咱们才多少床位?这三年接待患者不止增长了三倍的。”

秦处长被梁主任说的没脾气了。他叹气:“早知到医务科会被烦成这个样子,我不如在院办继续呆着了。”

“我要知道这患者家属这么不讲理,我不给他做手术,走到天边,谁也说不出我的错来。”

“是啊,有钱难买早知道。早知道这么烦,我不如在内科慢慢熬了。”

“那你现在就是两室一厅的房子,而不是三室的了。”

秦主任愣神一下,想想各内科现在的主任们,都是与梁主任前后毕业的老大学生,立即承认:“你说的对。那个梁主任我回去了,刚才吃了一半的饭。”

“好。谢谢你过来解围。”

*

秦处长走了,梁主任老两口绕着宿舍区又转了一圈,然后上楼再去陈文强家。陈文强和小尹刚刚吃完晚饭。

“老梁,老盛,快进来坐。”小尹擦手招呼俩人。

陈文强把手里的拖把停住了说:“快进来吧,也别换鞋了。”

梁主任就说他:“你这也该换地板了。冬暖不说,夏天光脚也凉快的。”

“等闺女今年考完大学就换。暑假重新装修一下。人都走啦?”

“早走了。老向把人带走了。我和老盛在楼下溜达一大圈了。咳咳。老陈啊,就事论事,今天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梁主任拉下脸给陈文强道歉。

小尹把陈文强手里的拖把拿走,陈文强坐到梁主任夫妻俩的侧面。他沉吟了一下说:“这倒也没什么。我后来想了想,你这么做是对的。不去探索,咱们省院的水平就永远不能提高。长期下去,就得被医大附院甩得更远,也会被其它市立医院追上。不过再有下回,咱们吸取经验教训,好好安排上台的人。”

“你说的是。下回好好安排上台的人。再遇到类似的手术,我得把谢逊带着。”梁主任唏嘘。“唉,这左一例右一例的肝癌,这两年就没少出事儿的。”

“得乙肝的人多,肝硬化的多,肝癌的基数也大。再说肝脏的手术,本就比胃肠的难度高。我看了一下病案室的统计,胃癌、肺癌、肝癌这几项肿瘤统计,逐年增涨的太多了。”

“颅内肿瘤更多了。翻了多少番?”

“那是省院以前没怎么开展神经外科的手术。不过我还真就没想到神经外科会有这么的肿瘤患者。”

“是啊,没谁能想到了。我看你今年晋正高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看吧。具体怎么样,得到省里答辩了才知道。你准备的如何了。”

“我还不行。肝癌的病例数不足,说服力就欠缺了。要不然今天这手术……唉,不说了。不过老向那真不是东西,他要不说,那家人也不会到你家里来。”

“我家?在家属区问一下,谁不知道。老向对去急诊心怀不满,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不用多想这事儿。今天下午也是我急躁了,不该那么匆忙地做什么那狗屁的死亡讨论。”陈文强也检讨自己的不是。

小尹就笑着说:“来,吃苹果了。你们老哥俩的,都这么几十年了,今儿怎么还客气上了。老梁,我听说你们普外上个月的奖金可不少啊。”

“差好远呢。急诊科三月份一下子就上去了。全院第一。估计全省一下子也有名了。啧啧,急诊科能高奖金。”梁主任恢复平时笑呵呵的模样。

“那急诊科现在是香饽饽了?”梁主任老伴儿问。

陈文强就回答道:“是啊,老向那人抓权抓钱都有一套,张正杰和他搭档得好,所以急诊科的奖金搞。其实那就是一个变相的骨二科而已。”

“知道真相的人,说他是骨二科。但这担着急诊科的工作,还能不少了挣钱,咱们也得佩服他们。换你我去急诊科,未必能有他俩干得好。”

“是这么回事儿。你普外科也很不错的。”

“没你们科多。”

“我们那是护士少了。等以后补足人手,人均也不会多多少的。再说科里的大夫也少。我借的那俩进修大夫,比住院大夫好用,我准备一人多少补助一点儿。”

梁主任立即停下吃苹果的动作,很认真地看着陈文强说:“那你可悠着点儿。你给了,其它科的进修大夫给不给?给少了没意思,给多了,科里的大夫和护士都有意见的。”

陈文强遂对他解释:“十一楼那三十多张病床,差不多都住满了,单靠小李一个也扑棱不开。单那俩重度烧伤的,每天换两次药,加起来也都得两三小时的。”

“那你也用不着。老陈,他们现在不是咱们那年代出去进修的。他们私下没少收辛苦费,不信你问问。你可千万别因为那俩进修大夫好用,就给各科主任找麻烦。”

陈文强坚持:“各科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处理呗。院里又不强行规定的。我这是从科室的角度给。虽然是进修大夫,但是人俩每天十几个小时地守在科里,也不好太凉薄了。”

“那就不是凉薄不凉薄的问题。他们出来进修,不守在科里哪有机会学的更多。我跟你说你要不是院长,你光是科主任,你怎么补贴进修大夫都没问题。可你在这个位置上,你一动,下面就要跟着学。那让儿科怎么办?”

儿科?一个小孩子住院半个月,也没有多少药费。现在儿科的奖金就是院里贴补的。院里是不得不贴补,让儿科的医护人员奖金比院办、后勤的平均奖还低,会影响到儿科医护人员的工作积极性。

“那我再想想。”

“你可以多给他们上台的机会啊。小李不是怀孕了吗?进入颅腔和关颅的事儿,你不妨交给那俩进修大夫做。抢救那时候,都信得着人家开颅了,现在你在边上看着,多提醒呗。”

唔,也是。

“总要人心悦诚服,才好把小李这一年混过去的。”

*

“你那神经外科今年不进人?”

“进。我准备留杨宇定在神经外科。你看怎么样?”

“你是因为看好他这个人的培养前景了还是因为老李的原因?”

“自然是后者了。”

“那你就没必要了。杨宇和与他同期的那几个相比,既没什么突出的,但也没什么明显差距。弄去你那儿,他的压力太大了。”

陈文强活动下脖子,笑着说:“你问问你们科的小周和小陈,他俩没比谢逊低几个年级,这六七年的,是不是压力也大。”

“这不能一概而论。”梁主任认真地开始与陈文强1234地掰着手指头算:“第一杨宇是大专,照小李就差了一大块。第二杨宇怎么也是个小伙子。第三杨宇就是现在能接受,未必以后一直能接受你对小李比对他好。第四要是杨宇最后要是跟老李的闺女不成,你就不好把他往其他科安排了。你说到时候你会不会看他就觉得碍眼?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本院子弟的。”

陈文强摸着下巴沉吟起来,前三条没什么所谓,但这最后一条,说心里话,真要不成的话,那自己天天能看着杨宇,肯定是会膈应得要呕的。

“那你的意思呢?”

“留普外啊。普外是所有外科的基础,基础操作练好了,手术技巧上去了,等他们结婚了,以后想定那个专科都没问题的。你何必现在把人先定科了呢。”

“也行。但就是我这面下半年……”陈文强犹豫起来。

“年底的手术季,你就别指望小李了,再收一两个进修大夫,让小李看着他们的病历等,等明年这时候也就差不多了。”梁主任积极给陈文强出主意。

也就得这样了。

*

梁主任夫妻俩在陈文强家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才走。他们走了以后,小尹就问:“白天还出了什么事儿?”

陈文强就把死亡病历讨论的事儿说了。

小尹却笑着说:“难为老梁那么犟的人过来给你道歉。偏巧今晚那一家子人来了,让他遇上也是好事儿,再往后他多少也会瞻前顾后、仔细掂量一下。”

“会是会的,但未必是好事儿。”陈文强开始拖地。

“我收拾吧。你这一晚上也没看上书的。”

“我就拖个地了。你说要不咱们家也请个钟点工?”

“不用吧?我每天按时下班的。”

“一周过来搞一次卫生呢?”

“那家里得有人看着吧。咱们周末都不在家的。”

“那就换平时傍晚来几个小时呗。”

“不耽误你看书?”

“那就捡我夜班的时候来。”

说着话,陈文强把地拖好,洗洗手进书房看书去了。外语考试的日子近了,自己还没把医学英语教材看完一遍呢。

*

晚饭后,李敏把穆杰和梁工做的分类细看了一遍,挑挑拣拣地又做了更细致的划分,最后总结出二十个开颅径路,然后对应地填上了一部分的手术名称。穆杰始终不离眼地看着,时不时地问上几句。

但他没有疏忽李敏的生活计划。

“十点了,敏敏你该烫脚好睡觉了。”穆杰提醒李敏:“你中午没有睡觉的。”

“我把这地方再仔细看看。我总觉得还有点什么地方不对。”

“明天在琢磨。这也不是一天晚上就能做完的事儿。”穆杰劝了李敏一句,然后提高声音喊:“小芳,姜汤好了没有?把姜汤给你敏姨端过来烫脚。”

“嗳,好了。”小芳按着时间准备好了姜汤,她就等李敏烫脚后好睡觉呢。

“少泡一会儿,三五分钟的够了。”梁工提醒女儿。“这姜汤也活血的。”

“嗯嗯。”李敏把脚伸进水盆里,她的眼睛还盯着自己的那几张表。

“我给你念英语课文,你休息一下眼睛吧。”穆杰提议。

“好。”李敏闭上眼睛,听穆杰念课文。醇厚的男声悠扬顿挫地读着没有情节的科普课文,但李敏就是觉得比广播剧还好听。她惬意地闭上眼睛,觉得仅听听声、不管内容都够的。

但一篇课文念完,梁工就督促李敏:“可以啦。”

李敏擦脚、说穆杰:“你也洗洗了。”

“我明天再洗,今天那儿也去的。”

李敏见穆杰不想烫脚,就看向梁工问:“妈,你烫不烫脚?”

“好啊。”

“那我们回屋了。”李敏拿着英语书,站起来要推穆杰。

穆杰赶紧松了制动,自己旋转轮椅的轱辘,几下子就转到了洗手间的门口了。等回到主卧房了,李敏拉上床帘,回头再帮穆杰脱裤子。

“穆杰,我发现你这轮椅用的特熟练啊。”

“前年拆线以后,我用了一段时间轮椅,也是这型号的。说起来还是拐杖用得更熟练。”穆杰在家穿着军绿色的厚秋裤,但是因为打了石膏,伤脚的那条裤腿,被拆开到膝盖的位置。但就是这样,往下脱的时候也得有人帮忙。靠他自己也不是不行,就是太难为了。

“你说你这样,轮到我上夜班的时候,你睡觉可怎么脱裤子、穿裤子啊?”李敏有些发愁。要想指着小芳帮忙,她到穆杰跟前就发抖。“要不,我从科里找个护理员过来?”

“我给潘志打电话,你看行不?对面屋住着,他过来一下也方便。”穆杰不敢说自己能行、更不敢说自己可以和衣而卧的话,他担心李敏再请个护理员回家。小芳在家里出没,他都觉得很不自在了。真不知道潘志怎么就能够接受、好像家里没多了个人似的。

“嗯。叫潘志过来帮忙可以。”李敏钻进被子里,瞪着眼睛等穆杰给自己念课文。可穆杰只念了一课,就关了台灯。

“睡吧。你这从早到晚也忙了十几个小时了。你累了,穆彧也累了,他想休息了。”

又拿穆彧做借口。

李敏还想再看几课呢,可又没抵御住穆杰反复拿穆彧也要休息的托词温言相劝;再一个她也被穆杰反复强调自己也累了暗示了,她略略犹豫了一下,就放弃了坚持,几乎是瞬息间,她就在穆杰的“你累了,你需要休息了”的呢喃里睡着了。

穆杰在黑暗里摸摸靠着睡着的李敏,心说对没有心理防备的人做催眠,效果实在是令人震惊。但他白天没有补觉,在李敏睡着以后,他不停地对自己说:“穆杰你也累了,你也该睡了。睡吧,睡吧。”

很快,他也沉沉入睡了。

梁工轻手轻脚去洗手间倒洗脚水、洗漱,然后她又去厨房检查煤气,再把家里的灯逐一关掉。301房间,在省院的辉煌灯火中率先进入梦乡。

*

省院宿舍区,大部分的人家还没有熄灯,无论哪一家都没少了灯下用功读书的人。

还有两个月就是晋职称的英语考试了。哎呀呀,两年的有效期,早点考过去,明年不担心。那些已经准备好论文、去年没考过去的,更是只差头悬梁锥刺股地跟英语拼命了。

这中间还夹杂着一小撮特殊人群,这一小撮是离晋级很远很远、但提前就在做准备的人。如泌尿外科专业的杨大夫。他就在罗主任的督促下学习英语呢。

“专业英语的第一册你背完了。今天开始背第二册。然后每天要复习第一册。至少要复习一篇课文。”罗主任给丈夫制定学习计划。

“这样咱们可以用三年的时间,把专业英语这四本书背熟、学透。”

“好。”杨大夫很认真地答应了,埋头苦学起来。第二册在晋中级的时候考过,多少还有一些印象,学起来还不算太吃力,但是背嘛,背……

太难为自己了。唉!要是77年高考,自己像现在这半年这么用功,说不准就考上本科了。关岚可是和自己同岁的。

杨大夫抬头,对面在看原版参考资料的妻子罗英,始终聚精会神,始终是那么专注。他打心眼里佩服罗英。你说人家和自己一样地下乡,就敢参加公社的“铁姑娘队”……然后推荐上工农兵大学,之后还能考上研究生。

“想什么呢?专心看书。”罗主任敲敲杨大夫手里的书。几十岁的人了,看书还能走神?!拜母亲罗老太太的耳提面命,罗英顾及杨大夫的自尊心,没把这句说出来。

杨大夫合上书,站起来说:“我歇会儿,背得头晕。出去透透气,回来再接着背。”

“好。”

杨大夫出去转了一圈,抽了一根烟回来继续背书。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一边写一边默诵,摇头晃脑的,都没注意到罗老太太出来进去好几趟。

——唉,闺女和女婿都在学习,想看个电视都不能。是不是该买个黑白电视放到房间里呢?要不明儿个让他们会房间去学习?

但那样,他们那房间就得再添张写字台了。也不好,那挤得不好下脚走道了。

及至结束了当天的学习,夫妻俩说起白天的工作。杨大夫就把陈文强下午那个“虎头蛇尾”的死亡病历讨论会搬出来。

罗主任仔细想了想说:“陈院长作为医疗院长,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医疗安全。梁主任作为科室主任,他要考虑的是个人技术再上一个台阶。也难说谁对谁不对。但是梁主任这么跟陈院长对上,我怎么总觉得不太好呢。”

由于儿子杨宇跟着梁主任的,杨大夫就很坚决地说:“我觉得陈院长不大妥当。要是梁主任今天真的答应了,那往后外科大夫遇上没把握的手术就往后退,别说外科了,就是内科遇上没把握的病人就往后退,咱们摸着心口说话,不说十个,百个里头总要有一两个是不能叫得准的,咱们就把患者转走?还是告诉患者咱们不敢给你做试验性的治疗,你没救了?”

罗主任嗔怪杨大夫:“你这是抬杠呢。”

“我是不是抬杠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啊。我这人一向是不喜欢与人争辩,但我今天还是支持梁主任的。”

“我站在科室主任的角度也支持他,主要是觉得他不该在所有外科大夫跟前顶牛。私人关系好,这时候更应该给陈院长捧场。事后再慢慢沟通呗。”

“我觉得陈院长拿死亡病历讨论开会太仓促了。你有没有这感觉?他好像是把不能对患者发泄的情绪,转嫁到我们当大夫的头上了。”

罗主任立即制止他:“老杨,这种话你可不能再说。这对你我没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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