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结束两天后,景秋实收到了一条信息。
——景秋实先生，恭喜你成功通过墨晟一角的试镜。请于后天（1月7日）上午10点参与剧本研讨会，地点与试镜地点一致。
“耶！”景秋实从沙发上蹦起来，“我通过试镜了！！”
萧靳正在给景秋实上药——两个手肘全是淤青。轻轻抓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涂着红花油,在手肘上轻轻揉着。
景秋实突然蹿起来,萧靳一时不察,整个人也跟着拽了起来：“试镜通过了？”
“你看！”景秋实把手机怼到萧靳跟前。
萧靳逐句读了一遍,非常真诚地说：“恭喜果子。”
景秋实：“同喜同喜。”
一看就是高兴傻了。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蒋哥，他一直等着呢。”
“不急。”萧靳制止住他,“先把药涂了。”
景秋实终于想起这回事,“哦”一声,乖乖坐回到沙发上。
萧靳继续给他揉伤处,忍不住絮叨：“那么硬的地板,不怕摔坏了。”
“这有什么,”景秋实不以为然，“我以前……”
“跳楼”“跳海”什么没干过。
景秋实悬崖勒马,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憋回去。
话听了一半，萧靳好奇地“嗯？”一声：“以前怎么了？”
为了保住马甲,景秋实不惜抖出小时候的糗事：“我以前上树掏鸟窝,不小心摔下来,屁股摔青一大片，坐都不敢坐,睡觉也只能趴着。”
萧靳听到‘上树掏鸟窝’就笑了：“这么皮。”
“那当然。”景秋实非常骄傲，“我小时后也属于熊孩子那一挂的。”
萧靳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小时候的事，虽好奇，却没多问。
果子的童年灰色多余彩色,他不想揭伤疤。
“好了。”萧靳停下动作，双手悬空，掌心里有残留的红花油，“小心别沾到衣服上。”
景秋实别扭着脑袋看了眼手肘上的淤青：“谢谢小哥哥。”
萧靳没应，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次日，景秋实准时参加剧本研讨会。
到场的还有萧靳以及其他几位重要配角。
石安导演跟编剧面对面坐在长条会议桌上。石安缓缓开口：“剧本不会做大的改动，但具体细节会根据演员的具体情况稍作改动。”
这个细节不是指剧情，而是人设。
即便演员再贴角色，也总有出入的地方。因此还需要反向推导，让角色适应演员。
尽可能达到完美。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都在围绕剧本各抒己见。结束时，已经过了12点。
“终版剧本会在一个星期内出来。”石安导演摘掉眼镜，“另外还几件事要说一下，这次拍摄会跨越新年，不放假，请各位做好准备，提前跟家人沟通。还有，拍我的电影，不允许扎戏，做不到的现在就可以说。请假也不能太频繁，理由正当会给。”
先把话说清楚，是石安一贯的作风。不遵守的，那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大家纷纷表示没问题。
“那就散了。”石安站起身，“我们剧组见。”
一个星期后，蒋慷把装订好的新剧本交到景秋实手上，一共5本，右上角标注着数字。按拍摄顺序从前到后，依次排好。
《天堂鸟花》1月28号开拍，距离过年不到半个月。
景秋实没有亲人，一切全凭自己做主。
孤独且自由。
而萧靳，则把不能在家过年的消息及理由全部交代给母亲大人。
母亲大人很善解人意“行，我知道了，记得照顾好自己。这么看，今年脱单又无望了？”
萧靳不慌不忙：“今年脱不了就明年。”
水苗轻哼一声：“你不如等60岁的时候，谈一段黄昏恋。”
怼别人不行，怼儿子就没输过。
亲妈无疑。
萧靳一阵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水苗回答的很痛苦：“好的。”
一点都不选择困难。
“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这么倒霉？”水苗眼睛登时瞪大了一圈，“我带点礼物慰问一下。”
“坏消息是，”萧靳自顾自回答，“他是男的。”
手机那边陷入沉默。
萧靳仗着自己即将进组，可以避难4个月，直接出柜。但不代表他不紧张。
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妈，您在听么？”
“在呢。”水苗走到窗边，单从声音上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谁啊？”
“在您和爸爸没接受我出柜这件事之前，我不会告诉您的。”萧靳语气认真又坚定，“何况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水苗“切”了一声：“说那么委婉干嘛，不就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跟家里出柜，怕等在一起了再出柜，会让他受委屈。”
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崽子，脾气秉性、行事作风用了如指掌形容不为过。
萧靳沉默半天，憋出了四个字：“您真聪明。”
水苗反应平静：“行，这件事我知道了，等你爸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
如果萧靳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水苗一定会把他捉回来，腿打断。可惜她这个儿子自小就不一样，成熟且有想法。数次干涉成长轨迹无效后，也就随他去了。
没想到啊，不鸣则已，一鸣就整大的。
水苗挂掉电话，给老公发了一条消息。
——今天早点回来，有事面谈。
对方秒回了一个“喳！”
豆豆哭哭啼啼地抱住水苗的大腿，脸上不知道怎么搞的，涂满了墨汁，话也不说，张嘴就哭：“嗷嗷嗷嗷！”
眼泪冲刷墨汁，不出一会，就在脸上画了一幅写意派的山水画。
一般人都欣赏不了。
水苗眼睁睁看着自己新买的裙子报废，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你哥跟着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研究地球为什么围着太阳转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豆豆才听不懂那些，哭的更凶了。
水苗：“……”
后悔，非常后悔。
萧靳丢下一个炸/弹，不管伤害范围，不管造成的后果，一头扎进了剧组。
父母面前，再成熟的孩子都会任性一些。
进组第二天，拍摄就开始了。
秘密拍摄，连开机仪式都没有。
第一个场景是一个玻璃花房。墨晟爱花如命，这个玻璃花房里全是他精心养的花。
这是景秋实和墨晟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障碍。
一个爱花如命，一个花粉购买。
剧组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弄一些只长叶，不开花的植物。至于那些开花的花，则麻烦道具师做成假的。
假花掩藏在茂密的植物里，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第一场戏，墨晟带顾之裴参观他的花房。
墨晟爱花如命，这间玻璃花房自然也是他的心头宝，谁都没带进来过，包括他的父亲。
如今带顾之裴参观，足见其在他心里的位置——充满信任，敞开心扉。
玻璃花房形似一个超大号的鸟笼，全是由玻璃制成。只要天晴，一天里的任何一秒都能有太阳照射进来。
里面放的全是喜阳的植物。
玻璃花房贯穿整部电影，且出现次数极多，可以称作是无言的配角。
“一场一镜一次！”石安坐在摄像机前面，“开始。”
场记打板。
-
墨晟打开玻璃花房的门，清晨的阳光照进里面，温度要比外面高一些。里面的植物长势正好，郁郁葱葱，让本就不大的玻璃花房显得十分拥挤。
地上放着一双拖鞋，墨晟换好，转头对站在外面不肯进来的顾之裴招了招手：“想什么呢？赶紧进来啊。”
顾之裴上前一步，看着门口换下来的鞋子：“我……”
“哦，我忘了。”墨晟拍了拍脑壳，“这里只有一双拖鞋，你光脚进来吧，下次记得带过一双来。”
顾之裴脱下鞋，跟在墨晟后面，安静地打量着这间花房。
墨晟也没管他，自顾走到水龙头处，拿起喷壶，拧开盖子接满水，开始浇花。
阳光下，喷洒出来的小水珠变成七彩颜色，一部分落在花叶上，一部分飘散在空中。
如此安静、沉稳的墨晟跟往常判若两人，顾之裴不由得被他吸去了目光。
墨晟停下动作：“看我干嘛？”
顾之裴眼神一个躲闪：“花房温度这么高，植物不会被晒死么？”
“不会。”墨晟摇了摇头，换下一盆花浇，“这些都是极喜阳的植物，不怕晒。而且到了中午最热的时候，我就把遮光帘拉住了。”
顾之裴“哦”了一声：“没想到你会喜欢花。”
“花不是为人开的，但却能让人心情愉悦。”墨晟歪头一晒，“我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
顾之裴没说话，他本就话说，再加上是不熟悉的事物。
他养自己都费劲，养花简直就是对花的不负责任。
一壶水见底，墨晟重新去接，喷壶嘴对准水龙头，水流潺潺而下。
他扭头看着顾之裴：“你是除我以外，第一个来这里的人。本少爷当你是朋友。”
顾之裴望着几步之外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时语塞，只是勾唇笑了笑。
-
“过了！”石安满意一笑，“补特写，秋实先来。”
石安是个追求极致美的人，不管是每一个镜头，还是演员的脸，他都能让它们变得美丽绝伦。
光是景秋实的面部特写，就拍了一个多小时。
各种角度各种拍。
不知道还以为在拍景秋实的个人海报。
拍完后，石安导演对景秋实道：“你这张脸，真是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景秋实的五官都很柔和，却不娘气。看上去温温柔柔，毫无攻击力。经过修饰后，又可以变得很凌厉。
景秋实听完后，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我觉得小哥哥更帅。”
萧靳盯着他眼角下的那粒小痣，目色忍不住一暗。
传说泪痣是哭出来的。
上辈子特别爱哭的人，下辈子就会长一颗泪痣。
还没见果子哭过。
如果真的哭了，眼泪会流到泪痣上面吗？
会更动人吗？
萧靳心猿意马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