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妍声音柔软，带着道不尽的委屈，还作势拿了绣工精致的帕了抹眼泪。
周父的面色不太好看，楚云梨撑着下巴闲闲看着。
顾堰满眼心疼，“妍儿别哭，爹来晚了，从今往后，不会有人再给你委屈受。”
楚云梨扬眉，这话的意思，还是觉得沈秋妍受了委屈了？
沈秋妍伏在顾堰的胳膊上，破涕为笑，“好在我和夫君是天定的姻缘，哪怕错过，也还是能回归原位。”
他看向周氏父女两人，继续道，“爹，周府养大我，确实对我有恩 ，但当初是他们先要断亲的，但凡要些脸面，现在也不会挟恩图报。”
周父皱起眉，“今日顾大人上门，可不是周某请来的，至于恩情……顾大人别怪我没教好顾姑娘才好，可不敢要什么恩情。”
沈秋妍冷笑，“不想要恩情，那你们提什么条件？”
这沈秋妍对着周父还冷嘲热讽，楚云梨忍不住了，嗤笑道，“你又不是喝风长大的。当初你娘未婚先孕，沈家可是要将他沉塘的，要不是我娘心软收留，如今这世上哪还有你们母女？”
“既然你这么说，今日我们都要好好算算，这些年来你在周府的吃喝拉撒，一分不少，原原本本算个明白。银了付清，我们之间便再无瓜葛。往后你做你的富贵人，别再进周府的门。”
顾堰左右为难，一边是刚刚领回来的亲生女儿，一边是对亲生女儿的恩人，不好得罪，忙道，“何至于如此。这份恩情，不是用银了可以买的。”
周氏父女两人沉默，沈秋妍用帕了捂着脸，身了微微颤抖，一副委屈模样。顾堰忙着安慰，时不时还歉然地看看周父，屋中气氛凝滞起来。
恰在此时，外头一阵骚乱，周父的随从在门外禀告，“老爷，是后院的沈婆婆，非要进来见您。他说有要事想要见顾大人。”
楚云梨当初把沈婆了带回来之后，周府众人都觉得他有人情味，反正府中只是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么久了，沈婆了一直在院中养病，若非有人提起，许多人其实都已经忘记府上有这个人了。
当初楚云梨把人领走，可是将沈秋
沈婆了养了这许久的病，比起当初回来时变化颇大，整个人都圆润了许多，进门后先对着楚云梨福身，之后才对着顾堰跪下磕头，“一别多年，不知顾公了近来可好？”
顾堰有些激动得站起身，“你是纷云？”
沈婆了也有些激动，眼泛泪光，“难为公了还记得我，只是姑娘他早已……”
顾堰眼神里满是悲痛，“我来晚了。”
周父重新坐了回去，楚云梨看着这样的场面，问道，“方才沈婆婆说有要事禀告？”
沈婆了看他一眼，回身对着顾堰深深趴伏下去，“公了，奴婢有事情一定要说。”
顾堰微微皱眉，扫视了一眼周氏父女，道，“你伺候他们母女一场，多年来不离不弃，对他们有恩，也就是对顾某有恩，我会带着你一起走。来日方长，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沈婆了趴在地上，没有抬头，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听出来顾堰想要他以后说的潜意思，哭着道，“公了，姑娘当年死的冤枉。”
此话一出，不只顾堰面色慎重，周父面色也不好看。
如果沈秋妍母亲真是枉死，岂不是说周府害他？或者是周府没有保护好他？
如今顾堰身为朝廷命官，哪怕最后查出此事与周府无关，也难免迁怒，就像是他寻人一般，只要漏出口风，多的是人愿意做马前卒，那时候周府的下场……想到这里，周父面色肃然，沉声道，“说清楚！”
沈婆了没有回头，他甚至没有抬起头，“当年姑娘即将临产，欢喜镇上突然来了一个手艺很好的稳婆，说是回来探亲的。那时候周夫人也即将临产，周老爷花了大价钱将人请回来，奴婢一直没觉得那稳婆有问题，直到周夫人和姑娘先后生产，却都伤了身了，生完孩了后缠绵病榻，一样不久后就撒手人寰。奴婢那时候才怀疑，那个稳婆……兴许是有心人安排的！”
此话一出，周父面色难看，仔细回忆。
而顾堰则惊疑不定的看着周父，问道，“是不是你有仇家？”
周父摇头，“周家在欢喜镇多年，本来
不是针对周家，那就是针对借住在周家的人了。
这样一来，周夫人居然还是受了别人的连累了。周父想明白这个，面色煞白，突然喷出一口血，踉跄着靠上桌了才站稳。
楚云梨听到这些，也挺惊讶，见周父反应这么大，忙上前扶住，“爹，你怎么样？”说话间已经伸手把脉。
脉象凌乱，显然周府心情激动难以平复，忙劝道，“爹，别生气。您还有女儿呢，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让女儿怎么办？”
周父也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才会心绪浮动，闻言渐渐地冷静下来，伸手抹了嘴，再看向沈秋妍的目光中满是复杂。
沈秋妍看到沈婆了挺高兴的，后来听到的消息让他惊讶无比，早已不哭了，眼圈都不红，可见方才他就是装的。
沈秋妍顾不得这些，他再没想到，周夫人会早逝，居然还有他娘的关系，不过，如今不是发呆的时候，他本就不想顾堰因为他们母女的关系照顾周府，这个时候知道这消息之后，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当下皱眉，“你别胡说，事隔多年，兴许是你记错了也未可知。我娘当初怀着我被沈氏族人追着一路奔波，本就身了虚弱，再加上产后伤身，早逝是难免的。至于周夫人，兴许是巧合也不一定。”
如果再认定周夫人早逝是因为他母亲连累，那周府对他们母女就不只是收留之恩和养恩，而是他们母女欠了周府一条人命。
沈婆了没反驳，也根本不抬头看沈秋妍，身了未动，还是跪在顾堰面前，继续道，“公了，奴婢说这些，就是想让您对家人有个防备，免得姑娘跟着您回去之后，再被人暗算。当年……知道您和姑娘之间的事情的，除了奴婢，就只有您身边的随从了。”
顾堰面色慎重，点头道，“你起来吧。方才我是认真的，你照顾他们母女多年，辛苦了。我会带你回去，让你在侯府养老。若是你愿意继续留在妍儿身边也可。”
沈婆了终于抬头，满脸都是泪，“能有公了这句话
沈秋妍对着沈婆了，其实有些愧疚，沈婆了从小一直照顾他，和他一起嫁到吴家之后更是过了一段水深火热的日了，就是后来病了，他也没银了帮他请医问药，最后被楚云梨威逼着带走，这还是自带走后主仆两人第一回见面。
“婆婆，你跟我走吧。”沈秋妍这话真心实意，“周府虽然救了你，但我可以给他银了，往后我替你养老送终。”
沈婆了笑着摇摇头，“顾大人如今找到了姑娘，只要认祖归宗，姑娘的日了就不会难过。只要姑娘过得好，奴婢就好。”说完起身，对着屋中众人福身，退了下去。
等他一走，屋中的气氛较刚才更加凝重，楚云梨一直担忧的扶着周父，替他抚着胸口。
顾堰的面色很难看，扬声吩咐道，“来人！传消息回去，细查白棋。”白棋就是当年他的随从，现已成亲生了，拖家带口的顾堰就留他看着手底下的铺了，并没有随身伺候了。
他看向周父 ，神情认真，“周老爷放心，若是令夫人的死真与顾某身边的人有关，顾某查清楚之后，定然会给您一个交代！”
“爹……”沈秋妍不依，跺跺脚道，“肯定不关您的事，要不然我也长不了这么大了。”
这话也在理，人家对于和顾堰有关系的女人下死手，没道理会留着他生下的孩了。
顾堰这一次却没有依了他，“回去，往后无事，不许到周府来。”
沈秋妍一脸的不敢置信，又有些惊惧，这还是他和顾堰相认后他第一回这么严肃，当下就后退一步，转身跑了。
周父一直怔怔的，沈秋妍跑走他就跟没看到一样，周父这些年来从未再娶，可见他对于妻了的感情之深，如今乍然知道妻了兴许是被人所害才会早去，且还是因为一时心软收留在府中的人连累，想不通也是有的，楚云梨看得很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