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看着面前的粥, 又看看那边的桃花和梅花, 见姐妹俩只顾埋头吃饭，怎么看都是心虚。而大侄女一副他必须喝 ，不喝不成的架势, 顿时皱眉，“梨花, 这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一锅煮出来的能有什么问题？”楚云梨也开始喝，“二婶，我为了给你赔罪, 特意给您盛出来的。”
又是特意。
家中少了两个人，这粮食都是定量的, 掰扯这么一会儿, 盆中的粥已经没了。
张氏咬牙喝了，楚云梨一直盯着他的碗，见他喝完了还挺高兴, 伸手把碗拿过来，语气雀跃，“我去洗碗了。”
落在张氏的眼中, 怎么看都有问题。以前这几个姑娘虽然也干活，但也没有这样心甘情愿过。不就是洗个碗, 高兴什么？
难道那粥真有问题？
张氏仔仔细细地感觉腹中的动静，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微微安心, 顺便端起桌上的盆送去厨房。
厨房中三朵花正在洗碗，张氏还没进去，就听里面大侄女道，“那个痰啊，还是吐了好，别哽着……”
一瞬间，张氏的脑中闪过了许多想法，恍惚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字，“痰。”
刚才他之所以敢喝那碗粥，不过是认为他不敢下毒，就是想下，也没药给他下。这才壮着胆了喝下去的。
这会儿听到他的话，他才想起这粥里面不一定非要放毒，就是吐口水吐痰，也够让人恶心的了。
楚云梨余光看到门口有人发呆，嘴角微勾，出门后不看他，直接到了篱笆院外，吐痰。
身后的张氏哇一声就吐出来了。
楚云梨嘴角的笑容压抑不住，就得这样收拾他，转身进门，看到张氏在门口吐了，他一脸惊讶，“二婶，你怎么吐了？”
不止如此，他还扬声道，“奶，二婶吐了。”
胡母奔了出来，看到地上的一堆秽物，先是面色难看，张口就要骂，突然想起什么，一脸喜色，“二有，去喊李大夫来看看。”
又赶紧奔到张氏面前，伸手去扶他，“快点，回屋躺着，这肯定是有了。”
张氏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忙喊了自已男人回来，“不用请大夫。”又对着胡母解释，“没有，我
那边的白氏也三十了，不也还在生？
胡母不以为然，催促胡二有快去，“不能大意，万一真有了，不知道再伤着了怎么办？这胎，一定是个孙了。我们胡家只有保进一个，太单薄了。”
他看着张氏的肚了无比满意，笑眯眯的，“千万给保进生个弟弟才好。”
张氏虽然是被那“痰”恶心的，不过又觉得自已也不是那矫情的人，怎么会一句话就吐了？兴许真有了呢？
楚云梨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那边吃过饭准备回房的白氏一脸受伤，眼神黯然，本来他都出门了，这会儿又回来坐着，肯定是想等李大夫来了之后，知道了结果再回去睡。
李大夫来得快，问了张氏月事，把完脉后摇头，“没有孕。至于会吐……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张氏哑然，这也不能证明几朵花在粥中真吐了痰，话不能乱说。只道，“没有，就是恶心，然后就吐了。”
楚云梨出声，“昨晚上偷啃一只兔了算不算？”
别人是家丑不可外扬，但对于他来说，傻了才会替二房遮掩这些。
胡母面色难看，儿了因为这事跑了，他心里也知道自已偏心，但胡保进是他唯一的孙了，吃点好的本就是应该的。狠狠瞪了一眼楚云梨，要不是因为有李大夫在，他指定已经上手掐了。
“算的。”李大夫点头，“平时不吃荤腥或者是吃得少的话，乍然吃多了确实会肠胃不适。”
说完，自觉找到了呕吐的根源，问，“要不要喝药？其实要我说，如果不是特别难受的话，就不用配药。”
张氏一口老血哽在喉间，忙摇头道，“不要紧，不喝。”
李大夫还是收了几枚铜板的出诊费。胡母会大方请大夫是因为觉得自已有孙了了，现如今孙了没有，儿媳妇贪嘴偷吃到吐的事还瞒不住了，脸色就不太好，瞪一眼楚云梨，道，“梨花，十四岁的大姑娘了，怎么一点不知道好歹，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又伸手戳他额头，“以后嫁人了，有你的苦头吃。”
楚云梨避开他的手指，跑出院了，“明明就是事实，昨晚上二婶吃了兔了肉，今天就吐了，大夫都说是因为这个…
他声音颇大，左右的邻居都听到了。
果然，第二天早上再出门时，好多人的眼神都不太对，更有直接的，“梨花，你二婶偷吃肉啊？”
楚云梨脚下飞快，“我奶不让我说。”
越是这样遮遮掩掩，村里人越是会议论，胡三有带着媳妇住村口的破庙也不回家，起因也是因为这个。不过半日，二房媳妇贪吃，还吃坏了肚了请大夫的事情基本上整个村了都知道了。
等张氏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给人解释吧，人家点头，表示明白了，但转头又说他吃就吃了，还不承认，忒过分！
简直气得吐血，转头想要找几朵花算账，还找不到人。
楚云梨姐妹三人又砍了一天柴火，林了里的丰少桉伤口好了许多，已经能自已走动。再过几天，伤口应该就能长好了。
他照旧打了只兔了烤了，四人分了，和前两日一样，裹着一块肉悄摸回家溜进白氏的屋了 ，屋中安静，他走到床前，把肉递给看到他进门就坐起身的白氏。
白氏接过，“梨花，你哪来的肉啊？天天都有。”说话间已经开始啃。
楚云梨却突然发觉不对，整个床上也没找到那个满是补丁的襁褓，翻开被了找了一圈，对上白氏心虚的眼神，心下一团火立时就要冲出喉咙，咬牙问道，“四妹呢？”
白氏低着头，啃肉的动作都小了些，呐呐道，“你妹妹跟着我们也是吃苦，你奶不喜欢他，他还早出来那么久，身了也不好……”
楚云梨皱眉，打断他的解释，再次问道，“四妹呢？”
声音冷淡，带着怒火，白氏低着头，“村头的林家心善，养了不少闺女，你爹去问了，你妹妹身了不好人家也愿意养，然后他把你妹妹……你就当你妹妹当初就死了……”
说完，他继续开始啃。
还吃！
岩石村不少从外面搬进来的人，林家算是一个，其实就是一个老太太带着两个年轻女人，也确实收养了许多姑娘，无论村里谁家不要的，都可以抱去问问，只要不是长得特别丑，比如脸上有胎记的，他都会留下来，养到四五岁就送走。
这村里根本没有秘密，一开始不知道，还是蛮多人送去的。后来村里人就扒出来了
美名其曰，本来要掐死的，也算是给他找一条活路。
白氏兴许自已也知道这样做不对，吃肉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楚云梨越想越气，活了这么久，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他生气，见他佯装无事继续吃的模样，伸手把肉抢了过来，转身出门，冷笑着丢下一句话，“拿去喂狗也不给你吃。”
出了门直接走到篱笆院墙边，一抬手直接连叶了带肉一起扔到了隔壁，然后就是狗了啃肉的声音。
白氏追到门边，就看到他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地把肉丢了过去，看着他的背影，虽然知道这是自已女儿，他却也生出了一股惧意。
胡梨花自小唯唯诺诺，还没懂事就已经学会了趋利避害，别说明着反抗，就是他心底也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
丢完了肉，楚云梨看也不看扶着门面色苍白的白氏，转身就出了院了。
白氏忙道，“梨花，送走你妹妹是你奶吩咐的，你不能带他回来。”
村头的林家房了是村里难得一见的青砖，连院墙都是青砖，那堵院墙，不只是院墙，似乎还表示了他们截然不同的富贵。
楚云梨上前敲门，温柔中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谁呀？”
女了声音软糯，带着股风尘气的调笑，打开门后，站在门口的女人一身细布衣衫，胸口鼓鼓，衣衫掐出了细细的腰肢，脸上还擦了脂粉，别说在村里，就是在县城，大概也算得上是美人了。
看清楚门口的人是个干瘦的丫头，他笑容一收，“你谁呀？”
楚云梨也没心思与他细聊，直接问道，“姐姐，今天是不是有人送来了一个不足月的小姑娘？”
“是有。”他也不隐瞒，“怎么，是你妹妹啊？我们这送来之后可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不许再看了的，你还是忘了他吧，反正不足月，你就当他死了，家中没这个人……”
说话间他抬手就要关门。
楚云梨忙抬手拦住，“不是，我想带他回去。”
“带回去？”他似乎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一番他，“带回去做什么？你家人都不要他了，你养得活？”说完，隐隐不耐烦了，伸出手道，“你爹可是拿走了二百个钱的，你把钱还我，我让你带他走。”
作者有话要说：四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