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韫回到家中时天色近亮。
纪妈妈并没有睡觉,听到人回来,立马点了灯。
冻透的身子,窝在炕上,裹着厚厚的被子,终于慢慢有了暖意。
顾韫脸色好了许多。
纪妈妈看了心疼。
憋在肚子里几天的话终是问了出来,“奴婢见娘子这几日眉头紧锁,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韫捧着热水慢慢喝了一口,轻笑道,“妈妈看出来了?”
“奴婢时时在娘子身边服侍,哪能看不出来。”
顾韫又是一笑,“也没什么,上次送安哥去县城里,家里给我相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鳏夫。”
纪妈妈脸色大变,“这怎么使得?老爷马上就要做官,娘子将来婚事自是不愁的。”
“对方是县令府姨娘兄弟,今年和我父亲一样得了策试名额。”
纪妈妈愣了一下,“这这也使不得啊,既是同朝为官,哪有将女儿送人做填房的。”
她是个做下人的不好多说,可老爷也太偏心了些,纵然不喜欢大娘子,这也是亲生女儿啊。
顾韫一口将碗里的温水喝尽,把婉递给纪妈妈,眉眼间带着笑意,“不瞒妈妈,我是不愿给人做填房的,到不如趁着家中还没有拍定下来,先给自己找门亲事。我父亲原有一学生,学识人品都好,上次去买口粮遇到,今日祈福节我也想寻个机会,结果暗下观察发现他没有主见,看来还要从新寻人才是。”
纪妈妈先是一惊,转念想到大娘子是有主见之人,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
何况那样的一家子,她想了想,“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与其被家中安排一门亲事,到不如自己寻个如意的,夫人当不得事,老爷又一门心思在仕途上,老太太娘子为自己着想是正理。”
纪妈妈果然没有被她惊世骇俗的举动吓到。
顾韫到觉得感谢顾蓁蓁,若没有前世之事,她也不会今生漏捡顾蓁蓁福气,得了纪妈妈这么好的奴婢。
天色渐亮,吹了油灯。
主仆二人躺在炕上,顾韫打了个哈欠,“我平日里认识的人不多,村里合适的人也没有,还要去县城里看看才行。”
“娘子说的正是,再进城奴婢和娘子一同去,以往奴婢也认识些人,再问问他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个主意不错。”
纪安是念过书的,想来纪妈妈认识的也多是念过书的男子。
主仆二人定下心来,这才睡了。
县城那边。
顾蓁蓁昨日也去了祈福节,不过却早早回来。
眼近年关,家里做忙的事也不多,手里的钱财有限,全指望着顾父去做官后得月例银子生活。
这日响午,安静的院门又被叩响。
顾蓁蓁去开门,见是县令府郭姨娘身边的婆子,忙将人迎了进去。
婆子绷着一张脸,见到顾老太太后开门见山的问,“我家舅爷看上你家大娘子,也是想着修两家之好,到是不知你家两头挂着,今日使奴婢过来问问,不知另一家是什么家势,舅爷也想长长眼。”
顾老太太听的发懵,“啥另一家?老婆子咋听不懂?”
顾蓁蓁紧接着问,“妈妈是说我阿姐外面有人了?”
只有钟氏拉着文哥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婆子扫了几人一眼,“你们这是不知道?我家舅爷昨日在上元县可是亲眼看到的。”
“实不相瞒,我家那个大孙女一直在乡下看着老宅,平日里极少进城,她的事家里也不清楚,妈妈只管放心,既是说好的事情,又有周县令做媒,顾家哪能另找一家。”
婆子道,“原来是这样,那怕是你家大娘子自己有了别的心思,这小娘子还是要养在身边才行,不然谁知道背着你们做出什么丢脸面的事,顾老爷将来是要做官的人,这名声可不能坏了。”
顾老太太陪着笑脸。
婆子说要回去回话。
人前脚刚走,顾老太太脸就沉下来,“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年岁,还没有给谁赔过笑脸,今日竟被一个下人用鼻孔看我,还不快快把你们父亲找回来,这家要翻天了。”
顾学之正在外面与几个朋友喝酒,被顾城寻到时,也刚好喝完。
人才起身,长子就寻了过来。
顾城先给众人见礼,众人夸奖一翻。
待散了之后,父子二人往家里走,顾城才把事情说了。
顾学之这些日子心情很好,自从他成了谢府的门客,虽还没有见过主子,往日里眼高于顶看不起他的人,如今哪个不巴结讨好他。
听完儿子的话,他并没有急着发表言论,反而考问儿子,“你怎么看这事?”
顾城微愣,对上父亲的目光,他沉默片刻后,才道,“那日县令府派人上门送口信之后,咱家一直也没有回应,怕是那边心有不快,这才寻了理由上门。”
顾学之满意的点头,“不错,对方是在给咱家施压。”
见自己的回答父亲瞒意,顾城的心才落下。
实际,他心里却也在怀疑对方说的是真,转念想起先前父亲教导他的话,便将这份怀疑又压了下去。
顾学之不知儿子心中所想,双手背在身后,人微醉,后腰却挺的笔直,“以前是我眼界窄,那日书斋掌柜的一句话却点醒了我。我与郭朗是同期举秀才,若将女儿嫁他做填房,他日在朝中为官,旁人又会如何想如何说?”
顾城大惊,“父亲是不想结这门亲事?”
那为何不直接回拒县令府?
顾学之淡淡一笑,“这几日因雪灾之事,周县令一直在下面没有回府,这事我总不好和后宅一个妇人去争论,郭姨娘再得宠也是个妾。”
“那她与阿奶之间已经达成”
顾学之眉头一皱,“你阿奶是个目不识丁的妇人,她私下做的事如何算数?”
顾城抿了抿唇,“这样周县令怕会恼怒阿父吧。”
顾学之目光带着些许凌厉扫了儿子一眼,又淡淡收回去,“城哥,你记住了,人若连家人都护不住,便是为官也不过是个狗苟蝇营之人。”
顾城被那一眼看的脊背一凉,“儿子受教。”
顾学之用鼻音嗯了一声,心中显然还在对儿子刚刚的话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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