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渐暗淡下来,沈佑虽然满身伤痕,但是领着众人却是走得飞快。
莫兰在身边小心扶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叫公主的师妹摔了去。
虽还没有瞧见那恩人是什么模样,但是单看现在沈佑这满心焦急的样子也能知道,这恩人在她心中地位是极为重要的。
刀疤男小心跟在两人身后,一双三角眼看着沈佑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后怕。
他再不是先前那副拽上天的模样,反而微微弓着背,冲着沈佑讨好而又谄媚的笑着。
“贵人走慢些,当心脚下!”
沈佑轻飘飘看了刀疤男一眼,没有说什么,这种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小人她早在孤儿院的时候就见得多了。
等一行人终于到了关押梅影的笼子旁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沈佑站在笼子外面,看着完全隐于黑暗中的少年,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快些将笼子打开!”
刀疤男一看她的恩人居然是上面点名关注过的梅影,一下子犯了难。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看管人,这笼子里关着的可是阁主亲自提回来的,吩咐了要“好生”关照一番再卖出去的,他有几个胆子和阁主对着来?
但是转头看看一旁衣衫褴楼但不掩风姿的沈佑,这位身后站着公主和化明岛,他也惹不起啊!
刀疤男伸手擦了擦额头大滴大滴滚落的汗珠,原本凶神恶煞的脸上露出一番委屈神色。
“贵人见谅,这不是小的不放人,实在是这人是阁主亲自吩咐过的,小的不敢放人啊!”
沈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一下牵扯到了额头的伤口,疼得她轻呼出声。
她知道梅影是梅宏仁亲自绑了交给宝栖阁的,否则依着梅影年纪轻轻就元婴初期的修为,哪会这般轻易就被绑到这地方。
本以为有宇文玥做后盾,这宝栖阁应该不敢不放人才对,却没想到这刀疤男是个完全不敢主事的。
没办法,她只能做出一副被气急的模样,虚虚靠在莫兰身上。
“师傅一直教导我要晓得知恩图报,可现在我却连恩人都救不了,还不如就直接随着恩人去了,也好过愧对师傅的教导。”
说着便要朝着笼子扑过去,好在莫兰死死将她拉住,一旁的刀疤男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
莫兰稳稳将沈佑控制在身边,这才严词厉色看向一旁的刀疤男。
“这位可是朝瑰公主的师妹!公主说了,师妹的恩人便是她的恩人,怎么,你是觉得公主说话还不如谢阁主有分量不成?”
“呦~莫兰姐姐说得哪里话?谢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朝瑰公主对着干啊!”
沈佑转头,只见一个紫衣华服的少年扭着腰款步走来,一头乌发只一根素玉簪子挽着,剩下大半都闲散的披在肩头。
这关人的地方总是阴暗些,那人在烛光下却美得颇有些雌雄莫辨,棱骨分明的手握着一把紫金荷叶扇,若不是出声低沉,还当真有些不辨男女了。
沈佑心下沉了沉,从这说话来看,走来这人是宝栖阁的阁主,可在书里,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莫兰站在一旁僵直了身子,方才的气势全然消失不见,她甚至将身子隐隐向沈佑身后躲了躲。
谢千文摇着扇子款款走过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对着沈佑微微点头示意后,这才转头看向刀疤男。
笑意敛起,一脚将刀疤男踹翻在地,随后又优雅的顺了顺衣袍,这才凉凉的说道“公主师妹的恩人你也敢拦着不放?本座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沈佑被这冷不丁的一脚吓了一跳,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此刻一半隐于黑暗,烛光在脸上跳动,平白添了些阴森森的气氛。
她犹豫一番还是出口,“如此,沈佑多谢阁主放人。”
谢千文又恢复了方才那副温柔模样,丝毫不见踹人时的冷冽,他轻摇折扇凑到沈佑身边,走进了沈佑才发现,这人有着一双极为漂亮的狐狸眼。
“这便是公主的师妹?沈佑?可真是好名字,梅家那小子救了你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沈佑搞不懂,分明是个少年模样,偏说起话来老道的很,书里没有这个人的介绍,沈佑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附和的笑笑。
“恕在下冒昧,敢问小妹妹祖籍何方?几岁拜入祁岛主门下?”
沈佑眼神闪了闪,只笑着说自己是边郊一户农女,与师傅是有缘相识,旁的再不多说一句。
谢千文以扇掩面笑得眼波流转,“不过随口问问罢了,好了,本座就是过来转转,小妹妹赶紧领了你的恩人回去吧,若是需要洗漱休息一番,可自去我宝栖阁梅园。”
说着他又摇着扇子步步生莲一般走了,仿佛来这里真的只是来转转,可沈佑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谢阁主一点都不简单,往后应该还是会见到的。
笼子被打开,可一时间竟没有人敢进去,少年隐在黑暗中,无端叫人心生害怕。
沈佑左看右看,实在没有办法,顾忌梅影身上的伤,此刻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恶臭了,只能上前跪坐在梅影身边,想了想,还是伸手轻轻将梅影脸上散落的碎发拨开。
“我说话算话,来救你啦!”
梅影躺在角落里,在阴暗的环境下也没有人注意到他耳后微微闪烁的黑色印记,那是个翅膀形状,现在已经只差最后一片羽毛便完成了。
梅影的堕魔到了最后关头,他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同样也认出了此刻在自己耳边轻声说话的小姑娘。
正是下午时嚷嚷着要来救自己的那个小姑娘。
姑娘说话轻柔极了,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仿佛一缕微风拂过,在他沼泽一般的泥潭里投入一束光。
感觉到脸上的碎发被撩开,梅影搭在地上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沈佑只以为梅影已经晕了过去,她伸手搭在梅影额头,只觉得触手一片温热,一下子惊慌起来。
“快,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再去找个医修来,他受伤很严重!”
梅影听着这焦急又充满关心的话,只觉得心中有什么地方霎时间软了。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第一个担心他受伤的人。
眼睫轻颤,耳后的印记慢慢退散,这笼子里也不再那般阴冷,跟来的宫女也终于敢进来了。
强制终止堕魔的过程比堕魔本身要痛苦的多,梅影的身子已经经不住这样大的刺激,他只能在彻底晕过去前强撑着睁开眼。
灯光昏暗,他模糊间看不清楚小姑娘的脸,昏过去前只记得皱起的眉头下,有一双十分好看又清澈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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