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大队长有些迟疑。
迟闻这个人平时是会偷奸耍滑，但是要说他全身都是坏心眼，也不至于。
“他是想脚踏两条船，还想把一条船马达给另一条换上。”
村民帮他补齐了后面的话。
“队长，你也别不相信，我们这么多人都听到了。”
“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儿，没得说。”
眼看着这群人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发表自己的见解，大队长当机立断，提出解决方法，“先把迟闻关到煤房去。”
现在不好处理这件事，具体情况下来他还要再了解。
再说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也不在。
听这群人解释，他听到明早儿都不一定能搞清楚状况。
“明天中午大队部集合，到时说处理结果。”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行了，其余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别在这儿一直聚集了。”
一天天的，没事儿就爱瞎凑热闹。
人群散开，黑夜笼罩了小小的村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
宋家乱成了一锅粥。
左邻右舍都能听到宋家传来的怒吼。
“我没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儿！”宋国潘一脚踢到哭哭啼啼的宋瑶腰间。
下午哪儿是抓野鸡啊，明明就是抓野鸳鸯去了。
“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南观没理会堂屋的一团闹剧，回到家中后早早歇息了。
迟闻和宋瑶这两个人如今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没必要让她多费心思。
堂屋一直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只剩下些隐隐约约的啜泣，搅得人睡不安稳。
天边泛白，有人趁着早上凉快去地里干活。
南观走出房间，宋瑶还跪在堂屋里，头一点一点的，整个人东倒西歪，看起来困得不行。
听到响动，宋瑶忙打起精神，她现在看什么都好像有重影，脑子昏昏沉沉的。
甩了甩脑袋，她定睛看向站在门口的人，惨然一笑，“现在你满意了吧……”
她从小什么都要和这个堂姐比。
比父母，比脑子，比容貌……
如今，终于算是不用比了啊。
南观没有事后补刀的习惯，并未理会宋瑶的阴阳怪气。
总有人一出错就只在别人身上找原因，却不愿思考一下自己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对。
～
当村子里收到恢复高考的消息时已经是冬天了。
年味在这个小村庄里尤为浓厚。
“南观。”李容芳刚从外面回来，“走，跟我到村口等你爸去。”
她家国明在寄回来的信上说了，买的是昨天的火车票，到今天，人就差不多快到了。
“知道了，妈。”南观上身穿了一件厚袄子，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围巾。
李容芳看到后了然一笑，“你爸还在心里说回来要见见章知青呢。”
这半年来，章知青的心思就没变过，不是今天给南观买个皮鞋，就是明天给南观送条围巾。
关键人家也会来事儿，送礼物时，不说她，连老头老太太都没略过去。
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老头和老太太也不好意思阻拦两个人见面。
“高考恢复了！高考恢复了！”苏超今天去县城买年货时看到书店里人满为患，队都排到大街上了。
他上前询问，才知道已经下发文件，明年他们这些知青就可以参加高考了。
“高考恢复了！”他喊得声嘶力竭，漫天的雪花飘在他身上，又迅速融化，然后化为了水滴“我们能回城了。”
村子喧闹起来，南观看着高兴得有些疯癫的的苏超，像是被感染了一样，也露出一抹笑来。
“南观，看那是不是你爸？”李容芳指向雪中的那道身影，“你爸真回来了？”
算起来，她已经整整两年没见过自己丈夫了。
“对，回来了。”南观看到了男人身上披着的军大衣，肯定的点了点头。
“爸，妈，国明回来了！”李容芳紧紧抓住女儿的手，眼泪不由自主留了出来。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宋学义一早上已经把大门口扫了好几遍，时不时站在门口张望。
真应了大哥的那句话，说起来他这三个儿子，最有出息的就是老二了。
“爸！妈！”男人沉稳的走到几人跟前，“我从部队回来了。”
他的军大衣上落满了雪，李容芳上前给他拍打，“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呦，二弟今天回来了。”能花手上端着一碟子菜，正在往堂屋走。
她招呼道：“快，到堂屋暖暖。”
宋家的人围坐在堂屋里，火盆里的木柴被烧的咧咧作响。
午饭过后，几人坐在原位上拉家常。
“怎么没见三弟？”
宋国明有些疑惑，三弟不在也就算了，怎么三弟妹和侄女也都不在家。
家里人都沉默了一瞬，宋学义生硬的转移话题，“咱们不说他，你这次放假回来在家呆多久？”
“呆到正月十五。”宋国明把手靠近火盆，“我升成连长了，这次回来想把容芳接到部队里去。”
这些年他和妻子聚少离多，是该聚聚了，那边的教育也能好上一些。
屋子里又是良久的沉默，宋学义长叹口气，“你们翅膀都硬了啊。”
老大媳妇天天闹分家，老三一家因为宋瑶搬去城里住了。
如今老二也想着分出去。
他走出房间的背影透出一股沧桑，“你们都长大了啊。”
他也老了，是时候放权了。
～
“我今天来主要是做个见证。”大伯公还是老烟枪一个，不管做什么事，烟都不离手。
吸了两口后，他继续说：“我做伯公的有这个资格吧？”
不等兄弟三人点头，他自顾自分配，“你们大房就留在家里，养老父亲。”
能花忙不迭的答应，能分家就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她儿媳妇娶回来，和儿子有自己的房间。
“至于老二和老三，你们每年拿一百块钱回来。”
“怎么这么多？”杨翠花张口就是不同意，“那我们不得亏死。”
他们如今在城里生活，哪样都要花钱，房子到现在都是租人家的。
宋国潘任由妻子当出头鸟，他自己内心也不愿意。
这些钱交上去，最后还不是给大房一家。
他才不当冤大头。
被大伯公一瞪，杨翠花不敢再抱怨，转头给李容芳诉起苦来，“国潘不像国明，他一点儿弯弯绕绕的心思都没有，这些年也是实打实的给公中交钱。”
这话李容芳不乐意听了，她嗤笑一声，“我们国明每个月邮回来的津贴可都是明晃晃的，你们三房一个月给公中交了多少钱？”
不做事儿还老爱嘴上念叨，不怼你怼谁。
“我们二房没问题。”宋国明直接对坐在上位的大伯公说：“到时我把钱邮回来。”
“不愧是二哥，为人利索。”杨翠花语气中满满都是嘲讽，“二哥有钱多出点儿怎么样？”
“行了！”宋国潘被大伯公用了然的眼神看着，好像他的那些小心思都无所遁形一样，强装镇定也答应下来，“我们三房也同意。”
这个家整整分了一下午。
分完家后，三房一家都没留下吃顿晚饭，又急匆匆离开。
“大哥，我们都老了。”
宋学义看起来就像是失去了精气神，整个人颓丧而又难过。
“对，也该放孩子们出去闯闯了。”大伯公敲了敲烟枪，他看的淡然，“要不留着留着能和你结起仇来。”
一代人换一代人，谁都有过年轻气盛，谁都避不过年迈这道坎，而你能做的，就是用平稳的心态来迎接你年龄的增长。
毕竟，老年也算人生的一部分，不是吗？
～
“南观，你男朋友又在楼下等你呢。”何花提着饭走进宿舍，“真羡慕你啊，能找到这么好一个男朋友。”
往那儿一站，就像是哪个品牌的模特一样。
长得好看不说，还体贴人，每天的早饭就没断过。
南观笑笑，走出宿舍。
“我们成婚吧。”两人走在校园的小道上，南观语出惊人。
即使如今章川柏经历了很多，已经成为了一名上市公司的老板，但还是因为这句话红了脸。
“好。”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能遇到你，是我一生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