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在自我反思，也算是一次认知的反思吧。
他从内心里接受了一些原本不想接受的想法与观念。
早上，于明和他说了昨夜的危机情形。
王海以身为墙抱沙袋跳水的事情也从民壮们口中得知。
宋扬对王海的举动极为佩服。
上午，王海因为昨夜淋雨又过度劳累病倒了。
宋扬站在床头，王海还要起身相迎，却被他按住。
“你好好养病，本王就是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
“王爷！下官幸不辱命大堤保住了！”
王海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虽然虚弱至极，心中却仍旧想着大堤。
宋扬听得心中叹息。
脸上出了敬佩，还有一些了然。
拍了拍王海的肩头说了声：“好样的！养好病衙门还需要你。”
回到水运衙门，宋扬就在思考。
他原本对儒家是极度厌恶的。
特别是赵文斌的叛逃，在宋扬心中留下了很坏的印象。
以至于几乎所有的儒者都被他打伤了腐儒的标签。
直到刘敏的出现，宋扬才对儒家略有改观。
但是其他儒家之人在江州的确是不好混。
除了方哲、乔景龙等这种从一开始就跟着宋扬对抗天灾，而且思想比较先进的文人。
像王海这种后来才被任用的儒学人士，实际上都没有得到重用。
他们干的都是最基础的工作，而且一干就是三年多。
而这次洪灾，王海给宋扬上了一课。
儒学没问题，不止有苟且偷生的赵文斌，更有舍生取义的王海。
学问无差，那问题主要还是看人。
儒家有贤者，儒学有贤士。
虽然赵文斌这样的人的确也有不少，但这不能掩盖儒家有一定可取之处的事实。
宋扬原本想的是去儒家化，觉得他们一无是处。
而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要改变一下的。
……
今天是方哲当班，于明换下去休息去了。
趁着第一波洪峰已经过去，水面渐渐平稳的空挡。
宋扬找了方哲，提起了关于江州官员任免、升降考核的事情。
原本宋扬的打算是推行公考制度。
但是因为教育普及程度不足，能写会算的人还是不多。
教育水平跟不上，公考也就一直没有实施。
但是这事儿一直就存在，并且计划一直都有。
只要江州的文化水平上来了，公考制度就能推下去。
宋扬这次找方哲谈的目的，就是打算在公考中加入一些儒家学说中比较先进的部分。
“王爷不是对儒家……”
方哲刚来就被宋扬拦住，还没有听说王海昨天的事情。
宋扬把王海抗洪的事儿一说，方哲也是肃然起敬。
“王海平时的工作也是兢兢业业。没想到抗洪抢险也能做到舍己为人！”
方哲回想王海这些年的表现，对他还是很满意的。
不过因为宋扬对儒家的政策是打压的。
所以天灾之前没有官身的秀才举人，几乎没有得到大力提拔的。
所以王海在基层已经干了两年多了。
再往前倒腾一年，还在学堂教了一年的读书识字。
“经过了王海这事儿，本王觉得吧。人才的本身还是人，只要有才有能者，无论是儒家还是墨家，都应该得到提拔重用。”
“今儿一早本王就在反思这个事儿，所以才找你过来商量一下。”
听了宋扬的话，方哲站起身抱拳道：“下官佩服王爷的英明。”
“王爷能自我反思，实乃天下只大幸！”
方哲先是拍了一记然后才说道：“王爷。其实下官也是儒家出身，走的也是科举的路子。”
“老乔、老刘、张恒、王然，他们都是正经的儒家出身。”
方哲叭叭叭的说了一大顿，意思和宋扬差多，才能这东西看人不看学派。
宋扬也是深以为然。
最后俩人一商量，决定未来的公考中，填入一些儒学的内容。
至于具体那些内容，宋扬也不懂儒家学说，他把这事儿交给了方哲。
让他着刘敏和高良平探讨。
刘敏是大儒，学问上毫无问题。
高良平也是儒门出身，而且身居高位就以，对于官场人心的把控还是很有经验的。
“是！等抗洪的事儿了了，下官就去找高太师、刘大人求教。”
方哲点点头，脸上亦有喜色。
他出自儒家，如果儒家自宋扬这里中断，方哲的心中自然也有惋惜和不甘。
现在宋扬自我反思，自我改变，儒家又看到了希望。
当然。
宋扬最后还是吩咐了方哲一句，太过守旧古老的东西就不必考虑的。
做学问也要去粗取精的嘛！
方哲去堤坝上巡视了。
宋扬昨天也是一夜未眠。
靠在卧榻上迷迷糊糊想起了他学生时代。
《周易》、《尚书》、《诗经》、《礼记》、《左传》、《春秋》等诸多儒家经典都在课本里有所体现。
那个时代尚且推崇儒家，自己曾经却要彻底扼杀儒学。
虽然没有焚书坑儒，但对儒家学说的打压也是极大的。
思绪在不断的飘，一会儿是《曹刿论战》一会儿是《负荆请罪》。
脑海里的课本也越来越详细。
宋扬迷迷糊糊的想到，江州的课本也该更新。
现在江州用的课本还是他当年编订的最原始最简易的肯本。
实际上早就该改版了，只不过这几年一直忙于政事，这事儿就给忘了。
“教材要重新编订，内容要好好琢磨一下。”
“儒家要增加一些，但是主流思想还是要放在自然科学上。”
“思想品德课的比重要加大，不能在出现赵文斌那种人。”
“对了插图，插图一定要美观！绝对不能有吴氏儿童！”
宋扬恍恍惚惚见，脑海里出现了吴氏儿童的画面，惊得他一个激灵。
“王爷。第二道洪峰来了！”
宋扬惊醒，已经是下午的酉时初刻。
不知不觉间睡了一白天。
宋扬下了死命令，第二道洪峰一来，无论他睡得多死都必须叫醒他。
守卫不敢耽搁，收了通知，立刻过来叫宋扬。
宋扬翻身下床，直接出了水运衙门。
此时天色已经放晴，雨水停了，但洪水却没有褪去的意思。
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
“走！上大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