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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弄得一手都是, 简直了,李月秋脑袋乱麻麻的, 看着掉在地上的粪勺在捡和不捡之间陷入了迟疑。

李月秋的是个爱漂亮的脾性,虽然出生在乡下,但她是娇养着长大, 上辈子受的磨多, 一辈子走的坎坷又短命, 但也没干过这些和粪沾边的事,这已经不是怕脏不怕脏的问题了, 就算她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她一瞬间嫌弃得恨不得这捏过粪勺的手不是自个的。

幸好粪池旁边有一个冲水口,好像是从地下压水上来, 李月秋几乎是飞快的跑过去洗干净手, 冲洗了好几遍都觉得手上有味道, 忘记不了刚刚捏到的感觉。

在冲水口冲洗了好几分钟,手都快秃噜一层皮, 到最后她盯着通红的手, 小声的嘀咕了自己两个字:矫情。冲洗干净手后她重新去找掉在地上粪勺,用两根手指捏着粪勺在冲水口处把粪勺柄也冲干净,单单是在冲水口处就忙活了快半个小时。

这时万幸自己出来的时候很有先见之明的带了手帕。

黑黢黢的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微微有些亮堂,一眼看去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粪池边上的味道可不好,李月秋屏住呼吸, 拿着手帕在鼻子上围了一圈当口罩用,她暗念:我可以,我我可以。

然后如临大敌的拿着粪勺挖粪干活。

粪池边又臭又滑,委实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地方,怕一个不注意自个就栽到粪池里,她只能一手拽着点坑边的草防止滑下去,一边把粪装满粪桶。

东方破晓,晨曦的阳光散发出柔和的光晕驱散了黑夜,李月秋忙得一脑门的汗,这活真是干得一言难尽,她手袖都卷到了手肘处,露出的白嫩嫩藕节似的手臂。

终于两桶粪放满了,她长长的松了口气,从粪池边磕磕绊绊的站起,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一转身竟然看到陈立根无声无息的站在不远处。

她用手肘擦了擦额头上汗,笑着跑过去,顺便把摘了鼻子上系着的手帕,唇红齿白,眼睛亮晶晶的,“你忙完了?我这刚刚也装好了。”话语间还兴高采烈的,一头的汗,几缕缎子似的发丝黏在白腻的额头上,像是一只弄脏皮毛的小动物,偏偏又徐徐生辉,鲜灵得仿佛不该存在在他的眼前。

陈立根看着她,沉默片刻脸上终究没有显露出丝毫多余的表情,他用了最短的时间劈完两头猪,也从没劈得这么麻溜过。

柏叔见人劈得快,每一块猪肉也没劈差劈坏,临时想又想再加一头猪给他,厂里的猪都是定量的,只要能做劈猪的活计,一般都是给劈两头猪,不会让同一个人全占完,这样大家都能匀摊好处,不过陈立根没应下来,洗干净手上的血污还了劈猪的工具就转到粪池这边来了。

即使搓洗干净他身上此时还带着一股淡淡腥臭的血腥味,这个猪场不单是养猪厂,也算得上是屠宰厂,是两厂合一,杀猪见血这就不是一个空气能好的地方。

陈立根搓洗收拾得很仔细,用上了皂角这玩意,淡淡的皂角味混杂其中,倒是也不难闻。

他已经站在这处看了好一会,甚至于在看到坑边的人像一块凝脂的软糕,脆弱不堪险些栽倒滑倒的时候控制不住下意识冲出去了一步,见到那人好半天终于站直了。

他无言的退了回来。

李月秋看陈立根没啥反应,锋利的眉不见一丝的柔和,也不说话,她笑容一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僵硬着硬生生的拉了回来。

陈立根既然都站在这,怕是比她提前做完活,而她装两桶粪装到刚刚才装完,陈立根是不是已经等了好久,李月秋自认为已经很卖力了,只要给她时间适应,她保证下次一定比这次快。

李月秋搅着手指有些犹豫的开口问:“我,我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陈立根漆黑的眼眸一瞬怔住,变得幽深发黯,嘴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半晌他把手里的一个小布袋递给李月秋,然后一言不发的拿着扁担挑起了那两桶李月秋装好的粪。

小布袋带着点温热的温度,李月秋好奇的打开小布袋的袋口,看到里面是放的是麦种,她垫了垫重量,也没多重,种不了几亩,她在研究麦种,想着陈立根塞给她这包东西是干什么,余光看到陈立根竟然喊都没她已经挑着粪走出一截了,忙把布袋口封住跟上去。

不同于才出门的时候,这会天已经大亮,村里的田里地里三三两两的人在干农活,这会的太阳不大,暖融融的,凉丝丝的风褪去了寒气,也是十分熨帖的。

李月秋怀里揣着小布袋,溜溜达跟在陈立根的后面,粉扑扑的小脸蛋像是上了釉的瓷器一样精致,她有些热了,把外罩的外衣脱了,里面只穿着一件浅色的圆领薄衫,走起路来小腰一晃一晃,一个背影也是极好看的,惹眼的很。

村里不乏有认识两人的,两人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家喻户晓的人了,一个陈立根家里穷的叮当响,小时候还从狗嘴里抢过食,名声不好的臭刺头,一个李月秋有名的美人,想上门说亲讨她做婆娘的人多了去了,这两人定过亲,退了之后又好上了,电影都不敢这么演的。

远远的在地里看到他们两人之后,村里的人有唏嘘有笑话也有说酸话的。

离得稍微近一点的人,看到陈立根肩膀上挑着粪,都笑了,什么跟什么,瞎折腾坐家的小姑娘,不带人去好地方,挑啥子臭粪。

不过这来坐家就是离办亲事不远了。

绕了一圈老陈家到底还是把李月秋娶进了家。

“嗐!仔细算算这坐家都已经快四天了,这是不是就是老天爷赏的缘分来着。”有的村民是真心觉得亲事能成甭管咋说都是好事,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也都乐意说一句好话,图个喜庆。

但有的人却不见得,从头到尾都不看好着两个人,“啥缘分,这没扯证没办席的,坐家算什么,没睡上一条炕谁说得清楚,真讨进家门那天再说。”

坐家一般是三到五天,最长不超过五天,到第四天又咋样,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姑娘坐家也去汉子家了好几天的,到最后还不是一声不吭跑回来了,这姑娘一跑回去,那就说明不中意汉子家,亲事办不成了。

无论村里的人是怎么说私下闲话讨论的,当事的两个人是不晓的,李月秋只感觉口干舌燥的,渴的厉害,怀里揣着的一小袋麦种也随着越走越远而沉的厉害。

等太阳当空高挂,两人转过山坡水田,终于到了一片荒地上停下了,李月秋当即腿就软了,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蹲在路边的草地上动都不想动了。

太累了,她腿都要走成螃蟹腿,陈立根带他走的地方怎么都是一些山里的犄角旮旯,虽然这里是桃源村的地界的,不是水湾村,但她10岁之前是住村上的,而且小时候可喜欢跟着陈立根在桃源村跑,怎么都不大知道这些地方。

陈立根大气都不带喘一下的,他放下扁担,用手拎着两桶粪跳到坡下的田地里。

这一片荒山几年前是公社的生产大队带人开垦出来的,当时粮食产量不达标,土地少村里家家户户的人吃不饱的多了去了,还要往上交公粮,实在是被逼着没法子,只能把主意打到了这一片的荒山上。

生产队加班加点点灯熬油的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最后是把荒山成功开垦出来了,划分成一块块像样的田地,但到底不如专门种地的田地土壤肥沃,这种荒地开垦从出来的地种上粮食,也只能算做是下等田。

公社是吃大锅饭,村里的人都要团结合作在一起,但再团结也要赚工分过日子不是,这种田地种着很没劲,难种难打理没搞头,该收成的根本收不上来。

村里大伙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愿意种,生产队的大队长也是欺负老实的,赚工分做活计的时候看谁不顺眼谁不服他就把这种荒地分给谁做,也是拿捏树威的一种手段。

一直到大队公社取消,生产大队解散之前,这荒地上的其中一块都是陈立根在勤勤恳恳的种,他比别人勤快,浇水翻地从不落下,甚至到几丈深的淤泥沟里去挖过淤泥来肥地,倒是比别的几块荒地好了一些,种出的粮食比不上上等田但比下等田好很多。

到改革开放家家包产到户,依次给村里的人划分田地,这一块地也划分给了陈家。

附近的几块地有的还没开始耕,地里杂草丛生,或者有的人家已经把杂草收割捆成草垛就等着开垦,陈立根脚下的地种着一块的绿色的豌豆,豌豆苗嫩生生的,风吹过荡起一圈圈的波纹,紧挨着旁边的地也已经翻新了土壤就等着撒种子育苗。

陈立根把粪桶放到豌豆地上,豌豆地种的豌豆很密集,已经收过了一茬豌豆,要想再说一季,得伺候好,他先是掐了两把豌豆苗塞在衣兜里准备带回去做菜用,然后一下没注意就没影了,等李月秋想起找人的时候,这人又忽然浑身水汽的出现在她的旁边。

“拿着。”他沉着声音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他递了两捧叶子过来,一捧是用叶子裹成无底漏斗,里面盛满了凉丝丝易洒的泉水,顺着叶尖就能喝到一口冰凉,而另外一捧里面则是一把桑葚,已经用水清洗过,颜色乌黑紫红,颗颗分明,泛着水汽。

这个季节还有桑葚吗?算算日子,她以为早就败果,落完了,大有哥家后面就有一颗老高的桑葚树,每年都能挂很多的桑葚果,村里的小孩子最喜欢上树摘桑葚,吃得一嘴的黑乎乎,她来坐家之前几天看过那树上面的桑葚果早全落完了,茂盛的桑树枝还被二叔给修修砍砍下来不少,晒干当柴禾用。

蹲在地上的李月秋欣喜的接过,叶子裹的紧,里面的泉水没有一丝沥出来的,俨然就是一个储水利器,她嫩红的舌尖滚过柔软的叶尖,冰凉的泉水划过干燥的喉咙,再吃一颗桑葚,汁浓似蜜,甜酸清香,她高兴得眼睛弯得像月牙。

陈立根看到那抹红色的舌尖眼睛似是被蛰到一般极快的挪开了视线,身侧的手掌无意识的捏紧,她无声的站在李月秋的身边,挡住了烈日灼热下的温度,似是遮住了大半的太阳,高大的身影笼罩出一片阴凉罩住心尖上的柔软。

等李月秋喝完泉水吃完桑葚,陈立根开口说话了。

“你挑一个,浇粪还是撒麦种,一人干一样。”

“……”李月秋仰头看他,逆光中她看不清陈立根的脸,嘴里还有着桑葚独有的甜酸清香,但一时却连一点甜都回味不到了。

不能多休息一会?还有,你一块我一块得分这么仔细认真的吗?她眼尾微红,吃过桑葚的唇瓣透着薄红,呈现出淡淡的瑰丽色,娇艳得像是一朵盛开的海棠花。

她认命般的扫了一眼看不到边的豌豆地,豌豆地里的豌豆长的还算不错,因为是荒地,划分的时候面积比较大,李月秋又看了看那地里的两桶粪,最后又看向那块开垦翻新过的地,这完全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哪样都不想选,纠结半晌,只能讷讷的说,“我,我撒麦种。”

那么大片的豌豆地,浇粪要浇什么时候,在干农活上她很有自知之明,就她的能耐,铆足了劲头干,天黑她都浇不完,而且现在目前她想缓缓,不想和粪打交道,天又热熬怕自己被熏晕过去,万一这要是一不小心浇到身上,陈立根嫌弃她臭怎么办,李月秋想想觉得还是撒麦种适合她,安全又轻松。

陈立根喉咙里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迈开脚步要去干自己的活,李月秋忙拽住他的衣角,委屈的说:“诶,诶,等等,那个,我一个人干不完怎么办?你帮帮我呗。”她想说的是他们其实可以一块在一起浇粪再一块撒麦种,男女搭配干活不好的吗?

“不兴这样,各干各的。”陈立根铁石心肠,不为所动,跟李月秋拔河一般,郎心似铁的拽回自己的衣角,去给豌豆地浇粪去了,转身的一瞬,连自己都没发觉嘴角不可察觉的弯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大根哥今日份血槽-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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