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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秋看着装饰的花里胡哨的两层奶油蛋糕, 陈立根拎着这么一个大盒子,起初她以为是什么,包装盒是圆形的, 外围是红色的纸板, 中间是透明的塑料盖子, 从透明的塑料盖子能看到蛋糕的样式, 奶油上的水果堆的密密麻麻, 但胜在新鲜,她眨了下眼睛,抬着指头问自己, “给我过生日?”

那上面用果酱写着她的名字, 陈立根这是特意给她买的, 怪不得招待所其他的人都走完了,就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等了好半晌才等到了陈立根。

可她的生日早过了,就在陈立根出事的那段时间,当时的情况, 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了陈立根的身上,生怕他熬不过去, 也没人提起过李月秋生日这茬。往年李月秋过生日, 李家可是要热热闹闹当做大事庆祝一番的,爷爷会杀鸡煮鱼,再去镇子的供销社买几个寿桃和糖果。

没人提但李老头是记得的,只不过那时候陈立根出事, 家里之后又糟了偷,衰事一件接着一件,愁云惨淡,哪还有功夫给秋丫过生日。

如今生日时间都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 这个时候莫名过什么生日,根本就没必要。

“补过。”陈立根边说边把李月秋手上的包袱放进车里,车上还有别的一起回家的,看着年纪都差不多,基本是附近村落一起来市区高考的,陈立根抬到车上的蛋糕他们都注意到了,毕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那么阔绰的买个两层蛋糕,难免会多看两眼。

坐满了人开车就要发车了,尽量早出发早到目的地,这样还能吃个热乎乎的晚饭,不用黑灯瞎火的开车,车上的位置是两排并坐,李月秋挨着陈立根的位置坐下,市区开出去的一截路面还算平坦,但越往下开去,路面凹凸不平,颠簸的厉害,特别是坐后面一些的位置,颠的像是做在弹簧上。

蛋糕这东西最禁不起颠簸,颠成一团变形后毫无美感,吃都吃不下去,路开始颠簸的时候李月秋就把蛋糕盒小心的抱在了怀里,减少颠簸。

蛋糕用红色的蝴蝶结系着,像是个大大的礼盒,车上相熟的人在说话唠嗑,有的心态好的还讲起了高考题哪几道做不出来,亦或者是对起了答案,答案和别人不一样的人则开始难过了,只觉着这次肯定考的不好。

李月秋倒是不喜欢对来对去,考都已经考了,能做的努力也做了,又不是对了答案就能成绩就能高上几分,反正她已经把能做的会做的都做了,对了之后答案和别人的不一样,心里还难受,不是自个找罪受吗?

她下巴搁在透明的塑料盖上,听着车里人在乱哄哄的说话,肤白如玉,脸颊微微有肉,像是抱着坚果的栗子。

车外的风景从房屋建筑变成了密密麻麻的树林,道路开始变得崎岖不平,山路绕来绕去,司机已经尽量开慢了的,但道路本身就不太好,依旧颠簸的厉害,李月秋担心再颠下去蛋糕肯定毁了,如果蛋糕毁了,她回去马上重新做一个。

做的一模一样,肯定让陈立根发觉不了。

她全部心思都在蛋糕上,视线也盯着塑料盖子,好像盯着就能减少颠簸,蓦的身旁的人伸过手来,手臂伸至膝盖窝,另一只揽着她的腰,轻而易举的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几乎同时车碾过一个凹凸的土坑,车子一下颠了下去,李月秋一手拽着蛋糕外壳的蝴蝶结,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揽住人的脖颈,颇有些投怀送抱的架势。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

车上的男男女女都有些惊愕的看向了他们,似乎是觉得他们这番举动是有伤风化,简直就是乱搞男女关系,耍流氓。

全车人的视线齐刷刷的全盯在了自己的身上,李月秋觉得有些丢人,想回自己位置上去,但根本下不来,陈立根揽着她的腰不松手,“乖,坐着。”

李月秋拍了下他的手,拍没用,就直接上手掰了半天,陈立根愣是不松手,她气急了都没好意思抬头再去注意周围人的视线,只能把脑袋埋进陈立根的肩窝处,花苞似的小手暗暗的掐了下他手臂上的肉,但掐得反而是自己的手指疼,“你快把我放回去,车上那么多人看着,你脸皮厚,我脸皮可薄。”

“路颠,我抱着你。”陈立根完全不为所动,他视线扫了车上一圈的人,那些个正在偷摸着瞧他们的人,立马把视线收了回去。

李月秋根本没有办法,打又打不过,骂的话陈立根压根和没听到似的,柴米油盐不进的模样,倒是可以亲他一口,这样铁定能逃回她的位置上去,但坐了几秒李月秋觉的比坐自己位置舒服,车上的坐垫坐久了她.屁.股.上的肉好痛,陈立根大腿稳稳当当的,还透着热度,到最后,陈立根抱着她,她怀里抱着一个大蛋糕脑袋靠在陈立根的胸膛上睡着了,十指葱葱水嫩,显得蛋糕盒都不那么漂亮了。

黄昏时分车到了镇上就停了,算是回来的早了,李月秋一路睡得沉的很,中途抱着蛋糕盒的手都松了好几次,几次陈立根都用手在蛋糕盒底撑着。

她脸蛋红扑扑的,面皮水嫩跟个水蜜桃似的,外面的路上等着好多人,街道就没有松活的地方,险些连车停的位置都没有,这些人都是来接人的,她在车窗里一眼就看到了爷爷他们,李月秋抱着蛋糕盒,也不管包袱这些东西了,欢快的下了车,陈立根收拾辍好东西后一步紧着下了车。

“这两人是谁?我要去派出所.举.报.他们乱搞男女关系,在车上这么多人的面就拉拉扯扯耍流氓。”车上一位鼻梁上架着厚厚镜片的女同志看着两人离开后说道,她模样比较板正,一看就是十分遵纪守法的书呆子。

国家对耍流氓的人整治的很严重,这年头不仅有男的耍流氓,还有女的,那个疙瘩村的张丽云就是因为耍流氓被枪毙了,真是丢女同志的脸。

正在拿着毛巾擦挡风玻璃的老司机瞧了这位自认为是为社会风气做贡献的女同志,笑眯眯的说:“人家夫妻两个,老公抱老婆也犯法?她老公抱了一路也没把人放下来,说明身板好,力气大!’

车上与司机熟识的人顿时笑哈哈的,只说司机不害臊,嘻哄嘻哄就把事情带了过去,这年头,男女关系要特别注意,流氓罪这东西和之前的投机倒把罪差不多,只要不是十分恶劣的情节,非要举报人家干哈,多管闲事害人精。

那位女同志顿时羞的满脸通红,风气不正还不能说了,真是和这些人讲不清楚,她放下车钱就气冲冲的走了,连司机找的钱也不要了。

李月秋可不晓得差一点她又得去派出所“喝茶”了,她正高高兴兴的和爷爷还有二婶说话。

陈立根已经提前给家里说过,等高考回来就会秋秋把生日补过了,家里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鸡鸭鱼肉好几道荤腥的菜色,还有好多的新鲜水果,两家的亲戚熟识的邻居这些都到了场,爷爷笑眯眯的封了一个大红包给李月秋。

李安国一家也来了,吃饭的时候都是各吃各的,满怀心事的模样,难得没有找事闹腾,乖顺的很,切蛋糕的时候李安国还笑着和李月秋说了几句话,态度上有些讨好的意头。

二婶偷摸着告诉李月秋事情的起因。

“高利贷?!”李月秋惊了一下,不过她也没多惊奇,反正肯定就是钱的事,吃惊的是这事和高利贷有关系。李安国需要一笔钱来疏通厂里的关系这事她是知道的,因为这,付双红找她借了好几钱,但李月秋又不是脑壳有问题,钱扔水里她都不会借,结果小叔家竟然去借了高利贷,厂里关系倒是疏通了,但高利贷的缺口堵不住了,李月秋和陈立根去了市区高考的这几天,李安国实在没了办法,求到了李老头处。

王贵芬不晓得到底是差了多少钱,但肯定是个大数目,李安国很爱面子,这种事情要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他不会求到李老头这里,也不晓得明明是厂里的工人,日子过的光鲜亮丽,私下却成了这样,李月秋听了沉默了一瞬,手上捏着个紫黑的葡萄被她一下捏破了皮,她找纸擦了擦,剔透的眼珠儿转了下,眼底都是默不作声的狡黠。

蛋糕是稀奇东西,还是两层的水果蛋糕,供销社都没有这东西,李艳吃的又羡慕又嫉妒,月秋姐是越过越好了,辞了肉联厂的活计,做起了丢人份的生意,无论丢不丢人,但肯定有很多很多钱,这次还去参加了高考,让李艳嫉妒到心里发酸。

付双红盯着手里分到的蛋糕,蛋糕每人都分到了一小块,院子里的人都乐呵呵的,她在人群中找到了李月秋,犹豫迟疑了片刻,她把手里的蛋糕盘子放了下去,跟着李月秋过去了。

爷爷高兴,高兴就想喝上一杯,家里的杂货房里有两瓶泡了很久的青梅酒,李月秋一个人到杂货房这拿酒,青梅酒是放在透明的玻璃罐里,玻璃罐里的青色梅子经过浸泡之后翠绿欲滴,瞧着就又脆又爽口,看着都馋人,这酒是陈立根手伤才好一只后去山上捡的野青梅,个头特别的小,一小篮子的青梅,绿的都能淌出水来,青梅枝上还有着青梅叶,极其鲜的野果子。

把酒瓶拿起来后,瞧见跟过来的付双红,李月秋乖巧的喊了一声,“小婶。”

这一声小婶像是给了付双红一个极其大的信心,因为之前李月秋对她的态度明显就是很排斥,基本喊都没再喊过她一声,现在瞧着软了很多。

“月秋,我家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让小婶给你磕头认错都成,但你小叔现在遇到了困难,那些高利贷要是还不上,他们那伙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帮帮我们吗?”

付双红姿态放得低极了,说着就要下跪给李月秋磕头,边跪边说:“爸已经同意把钱拿出来,但还不够三千多块,你就帮帮忙,先借出来给我们,我们保证还。”

李老头打了李安国一顿,下手下的狠极了,恨不得把人打死算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怎么生了这么个拎不清的东西。

李老头打也打了,付双红和李艳哭啼啼,闹的这样大他把钱拿了出来,付双红当时是松了口气的,总算没白挨一顿打,起码终于把钱拿出来了,但高利贷利滚利滚的太厉害,早就不是之前借的数目,钱还差着三千多块。

李老头说他会继续想法子,似乎也知晓他们的心思,让他们不要来跟月秋嚯嚯,但不嚯嚯怎么行,三千块,不是三十块,要是能找别人借他们早就找了,李月秋铺子的生意那么好,卖的东西也不算便宜,这钱,她有,只要她肯拿出来就行。

再拖上几天,那些高利贷的再来闹,家里的东西全被砸了不算,安国厂里的工作都怕保不住,火烧眉毛,他们等不了了。

李月秋皱眉退了一步,“小婶,你朝我磕头我害怕我会折寿。”李月秋一手抱着酒壶,一手指尖绕着肩头的发丝,她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帮,你们真以为我有钱的很?家里糟了偷,都被偷光了,铺子生意看着红火,但陈立根那手别看现在没啥问题,但跟个药罐子一样,吃的都是顶贵的药,钱赚了立马就花了,要不是我稀罕他那一身腱子肉,早把他这么个拖油瓶扔了,他也就这点好处了。”末了又再幽幽的叹息了一句。

付双红:“……”

付双红听呆了,心里只觉得果然桃源村村里人说的不假,李月秋就是个不能离得了男人的.骚.货,连她自己都承认稀罕陈大根那一身腱子肉。

“那你小叔可怎么办啊。”付双红语气带着哭噎。

李月秋把付双红拉了起来,“你们怎么想的会去碰高利贷?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还上的。是你先起的心思还是小叔先起的,也太糊涂了,谁借的高利贷可不就缠着谁。”最后李月秋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付双红听得清楚,因为这句话,她蓦的身子巨震,高利贷是安国借的,从头到尾她都没参与……这事和她没关系。

李月秋看着发呆的付双红,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与此同时,另一头,李安国找了陈立根说明了借钱的意思,男人和男人毕竟更好说话一些,两人在屋外的竹林里说了一会,李安国清楚,月秋有怨气,这孩子记仇的很,要是会借早就借了,不至于到这步,而陈立根基本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和月秋成了家,家里的事自然是男人说了算,更重要的是月秋稀罕他,只要他愿意开口,借钱的事应该不成问题。

岂料他说完之后,陈立根迟疑了片刻开口,“你恐怕不知道一些事情。”陈立根把家里糟偷,而偷东西的人是付双红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安国,语气十拿九稳。

李安国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不可能。”他是知道月秋家糟偷的事情,月秋家都被搬空了,听说除了钱和票另外什么猪肉猪油衣裳都被偷了,这些零碎的东西一听就能猜到肯定是穷透了的乡下人干的,怎么会和双红有牵扯。

“百货大楼有记录,你可以去查。”陈立根情绪平稳,不疾不徐,他道:“事情没告诉派出所是秋秋的意思,犯事的是她的亲人,她心肠软,想就当事情没发生过,东西到底是进了自家人的口袋,东西和钱没了可以再挣,但叔,我家里都被偷光了,婶拿走的东西,不说三千,两千肯定是值的。”

陈立根低垂下视线,“我现在就是个吃软饭的,婆娘说啥就是啥,我不敢多嘴。”

李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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