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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陈立根抱着自己的架势, 李月秋就知道这人是答应了,她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个掌,怪不得说怀孕的女人就是当老佛爷的命, 家里人人都得让着。

她滑溜的从陈立根怀里逃开, 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跑出屋外,生怕人万一过一会改主意了。

陈立根都没反应过来,秋秋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脑子里下意识闪过了念头是怀着孕怎么能跑这么快, 要仔细肚子的娃崽。

但李月秋脚步飞快, 早跑出屋了, 陈立根只来得及唬着声说一句, “秋秋,慢点!”

“知道了。”李月秋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像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小铃铛。

没过几分钟, 李月秋高高兴兴的回来了, 手里还端着个牡丹花底的搪瓷盆,搪瓷盆边搭着一块粉黄色的毛巾, 她兴冲冲的把搪瓷盆摆着陈立根的面前,然后蹲在陈立根的面前, 小下巴搁在人的膝盖上, 滚水似的眸子透亮得簇着光。

陈立根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嘴角紧张的抿了下, 很快大手的掌心都出汗了, 他讨的婆娘也太知道讨人稀罕喜欢了。

虽说使力的是他, 但这事说来还是身为男人的他占便宜,秋秋想和他睡觉,这都晓得讨好汉子给汉子洗脚了。

说难听一点, 陈立根这会有些飘飘欲仙摸不着北了。

找不着北的陈立根的大脚趾在鞋里不动声色的使劲了扣了两下,之后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就把脚从鞋子里脱了出来,但才把鞋子的后跟蹬掉,下巴搁在他膝盖上的李月秋就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剪刀。

陈立根蹬脚的动作停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剪刀,“?”

这是一把大剪刀,刀锋很锋利,平时被装在针线篮子里用来剪裁衣裳布料。

这把剪刀这会出现在他的手里是极其不合时宜的。

陈立根闹不明白,秋秋想睡他,用剪刀做甚。

而李月秋很快给了他答案,她笑眯眯的背过身去,黑色的头发柔顺的披散在肩头,李月秋撩起自己几缕长发,声音带着跃跃欲试的劲,“给我剪漂亮一点,到下巴一点的位置,记得用湿毛巾给我擦碎头发。”

陈立根:“……”

剪漂亮点,用湿毛巾擦碎头发……

陈立根的视线终于从手里的剪刀上挪开了,他看向那个盆边搭着一块毛巾的搪瓷盆,他以为搪瓷盆是秋秋用来给他倒洗脚水,至于毛巾是给他擦脚的。

他想多了……陈立根手中的剪刀和试刀似的对着空气咔嚓交错了一下。

他默默的把脚后跟蹬回鞋里,面上严肃正经,用另外一只手扭转过背对着他的李月秋的小下巴,背部的脊椎微微下弯,靠近着看着人的眼珠儿,声音低低的问:“想剪头发?”

李月秋弯起嘴角,眉眼带笑,极红润的小嘴巴一撅,极其有眼力见的对着陈立根的嘴角亲了一口,“我头发都快长到腰肢上了,打理起来麻烦死了,坠得我脑袋疼,重死了,而且生了宝宝肯定更难打理。”

在乡下,一般生了孩子,做母亲的都会把头发剪短一些,一方面清洗好打理,何况十个女的里面有九个肯定会掉头发,与其掉那还不如直接剪短了。另一方面是小孩子总喜欢抓长头发,抓住了就往嘴里塞,还是短发省事,利落清爽,而且短发也很好看的。

其实李月秋在之前提过剪头发的事情,省城的姑娘现在已经不怎么流行编小辫了,很大一部分要么短发要么就是烫卷,李月秋的头发一直都没怎么剪过,不过陈立根当时没吭声,这没吭声是真的没吭声不算,虽然别人看不出,但李月秋看得分明陈立根的的眉毛轻轻的蹙了下。那就是不愿意让她剪呗。

而且过后还很认真的和李月秋讲,“以后我给你洗头发。”

之后更是执行力度非常的强,每次都给李月秋洗头,洗干净了之后吹干,再梳洗顺溜,仔细算算都已经不晓得洗了多少次了,每次都“乐此不疲”,真论打理,其实大多都是陈立根在打理,李月秋说出打理麻烦死了,完全是睁眼说瞎话了。

陈立根还真不乐意让秋秋剪头发,他喜欢稀罕秋秋的小辫,乌溜溜的让人挪不开眼,自家婆娘什么都最漂亮最好,秋秋的头发摸起来像是最柔软的缎子,不,就算是最好最贵的缎子也比不上秋秋的头发丝。

发丝又黑又亮,特别是在床上四散摊开的模样,就像是一捧温柔乡……陈立根握着剪刀的手指微缩。

“陈立根?”李月秋见人不说话,以为陈立根不愿意,轻轻的拽了拽人的袖子。

李月秋有时候挺吃软不吃硬的,这要是陈立根硬是把她当成所有物一般勒令不让她剪,李月秋肯定会剪,她自个的头发怎么就不能剪了,头发是长在她自个的头上,谁都管不着,不让剪她偏要剪,但偏偏陈立根只会说给她洗头发,旁的一句话也没。

这样闹得李月秋剪头发都要把肚里的这块肉拿来做挡箭牌。

像这会陈立根不吭声,李月秋没底了,想着要不还是别剪了,反正自个的头发也是陈立根在打理,最近陈立根还咂摸着给她编小辫呢,完全是把她头皮上的这乌油油的东西全包揽了过去。

她收回了拽着陈立根袖子的手,指尖离开带起袖口微微的波纹。

而陈立根看着自己被拽的晃动的袖子,声音晦涩,“……你刚刚说的需要就是这个?”

语气木板板的莫名还透着点惋惜。

不过这会李月秋可不明白他的惋惜,她眨巴眼,点头,“就是这个,我想剪头发,你给我剪。”

陈立根的手艺肯定比外面店里那些理发店的好,这是大伙公认的,就是几天前,陈立根学校的同班同学还找他剪头发来着,而且不仅有男同志还有女同志。

可陈立根十分有自己已经结婚了的自觉,压根就不帮女同志剪,让她们去理发店。

李月秋晓得陈立根的一双巧手,看,他都能给自己织拖鞋了,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干的吗?况且在乡下的时候,他还帮不少老奶奶料理过头发。

李月秋对自家男人很有自信。

捏着剪刀的陈立根沉默了几秒,在李月秋娇滴滴的声音中,妥协了。

他抬起了手里的剪刀,撩起秋秋黑亮的一缕发丝,发丝柔软馨香,陈立根迟迟不动,好半响深呼吸了口气,咔嚓一声,剪断了。

李月秋蹲在陈立根的膝盖前,坐的乖乖的,偶尔和人说几句话,陈立根都是应几个音调。

安静的屋内,有李月秋的吴侬软语,也有陈立根闷闷的声音,更有咔咔的剪刀声。

陈立根把剪下来的头发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一簇簇的慢慢的积攒出了一定的量,带着点沉甸甸的分量压在他的腿上,别看他下手咔咔几声,但一双眸子剪一下头发闪一下。

仿佛这不是在剪头发,这是在剪他的肉。

这得多少粮食才能长成这样的。

李月秋完全没看到陈立根苦大仇深的样子,她只晓得她剪头发了,换发型了。

脖子后面越来越轻巧凉爽,待感觉陈立根已经完工了,李月秋咻的一下转头,“好看吗?”

加上辈子到现在李月秋还是头一次剪短头发,她希冀的看着陈立根,粉嫩的脸颊透着怯。

陈立根手里还拿着剪刀,然后把搭在搪瓷盆边的毛巾拿起给秋秋轻轻的弹碎发,冷硬的嘴角吐出两个字。

“好看。”他家秋秋最好看。

李月秋顿时笑的明媚,站起后去找镜子,不过很快被陈立根捉住了手腕。

“嗯?”李月秋鼻腔里哼出疑惑的一声,之后她盯着陈立根的没什么表情的脸,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一下把陈立根的手甩开,跑去拿镜子。

镜子抬起,李月秋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她瞪大了眼睛,“陈立根!”

在香满园一楼享受美食的食客,忽的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凶巴巴的叫声,三个字喊的字腔圆润,声调清楚,陈立根?这不是香满园老板的丈夫吗?年轻的小老板长得跟朵花似的,一张芙蓉面简直说是沉鱼落雁也不为过了,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儿当老板,上门的客人有几个都想沾腥。

可人老板已经结婚了,时不时能在店里看到她丈夫,偶尔还能听到老板用不同于待客声音,说话间温温柔柔说话都带着小勾子,但又透着点骄横劲的喊出陈立根三个字。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店里的老熟客都听出了这是老板的声,顿时好多双视线往楼顶看去,之后没有再听到声音的他们继续吃吃喝喝。

在店里正忙活的陈山水则是把手头忙活的事情都搁在了一边,他以为出什么事了,赶紧几步并做一步的跑到楼上,大声问:“嫂子,咋了?”

紧闭的屋门没有任何动静,陈山水欲再上前靠近,在距离屋门五六步的时候,屋里传来他哥波澜起伏的声音,“没事。”

接着里面就没一点声响了。

陈山水奇奇怪怪的又看了一眼,也没有再过多的停留,就上来这么一会的功夫,楼下已经在喊他了。

急匆匆上楼的陈山水又急匆匆的下楼去了。

屋里,捂着自己的头,只想把脑袋藏起来的李月秋气的眼睛都红了,脚边还掉着已经碎成两块的镜子。

陈立根抱紧怀里的人,生怕人不小心碰到碎了的镜子划伤自个,他低垂着脑袋开始认真的认错,“我错了。”

“错了有用吗?我的头发!你能把它们都接回去吗?!”李月秋一脸悲痛欲绝,瞥了一眼那些剪下来的头发,被陈立根用橡皮筋捆好,这会正揣在陈立根的裤兜里呢。

明明陈立根剪头发的手艺是有目共睹的,但怎么搁她身上就失水准了。

“我以后要怎么出门。”李月秋都快要悔死了,又悔又懊恼,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剪了!这副样子她都不能见人了。

陈立根被自家婆娘骂得一个字都不敢吭,而且笔挺的背脊还隐隐有越来越微微弯曲的架势。

他真的有好好剪,只不过大概是心里头真的舍不得,也不晓得怎么会剪成这样,但他觉得真的不丑,秋秋,好看。

李月秋跟点了炮仗似的,小嘴委委屈屈又吧嗒吧嗒的抱怨。

好一会陈立根有了动作,捏住秋秋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把那只小手从自己的褂子塞了进去。

“你干嘛?”李月秋凶巴巴的,瞪着微红的眼角问他。

陈立根正儿八经的来了一句,“我补偿,你摸摸看我这一身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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