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驾撞死人总归是大事,尤其是这个印染公司在市里也是大公司了,县城根本不敢随便得罪。
没控制住事态,这领导被免职、开除、赔钱,还判了缓刑。
人总是不会找自己的问题,在这个事之后的一次酒局上,有人提到这个事就怪孙红旗,要是孙红旗当天尽职尽责,不早离开,这个事根本不会发生。
被人这么一撺掇,责任全成了孙红旗的了。
领导虽然倒台了,但是家里面的人脉也是很厉害,孙红旗工作一下子就保不住了,直接被找了理由就开除了。
人为刀俎的时候,理由太好找了。
于是,31岁的大龄男青年孙红旗就被开除,就剩下了一门开车的手艺,却没人敢用了。
这一下子,媳妇都不好找了,尤其是他家多了一个四岁的孩子。
本来以孙红旗在县城的地位,找人去查查这个孩子,他自认为还是有很大的希望能查到的,但是现在没人愿意帮他。
孙红旗这个人,太实诚了,以前家里给介绍对象,全因为太实诚,跟谁都说自己家里母亲去世,父亲有病,而且也不怎么会说话,所以一直也没成功。后来有了这么份不错的工作,却出了这种事。
现在,就更没可能找到对象了。
干脆,就找几个哥们,一起开了个修车店。
步入2000年以后,私家车越来越多,会修车又成了一门手艺,最多的时候,修车店一共有五六个人,后来走了几个人,现在还有三个人。
除了今天遇到的两个之外,还有一个在外面忙别的没回来。
这17年来,孙红旗逐渐地把孩子带大,而这个店里面的这三个员工,都成了郑灿的叔叔,但是只有孙红旗一直没有结婚。
按理说,孙红旗已经算是郑灿的父亲了,但是当初让郑灿叫自己叔叔,就一直如此了。
当初遇到郑灿的时候,问郑灿的家在哪,郑灿指了指北边,然后郑灿长大了之后,孙红旗就告诉了他。
这些年,还是一直在找郑灿的父亲,但是无论怎么扩大范围,都找不到。
...
白松听完有些沉默,这个孙红旗还真的是个一诺千金的汉子?
“你图什么?”钟队一脸的不信。
“谈不上图什么吧。”孙红旗道:“我和这个孩子有缘,你们信吗?”
“碰到了就是有缘?”白松问道。
“这孩子,刚开始的时候,一直也没上学,后来我爸觉得就算是暂时领养,也得让他去上学。来我家两个月之后,就去幼儿园了。过了两年之后,他要上学,当时修车的生意也不好,没人知道我这边,所以家里压力很大,他还要交学费,那时候我爸就想让我把他送到福利机构,然后想办法给我找个媳妇,因为那时候我爸身体真的越来越不好了。
我爸还是有点人脉,之前的事过去两年了,我爸想让我找个正经工作,因为印染厂那边根本不怕我之前已经下了台的老领导,于是就让我去印染车间上班,把我名字报了上去。要让我去招工那里复查的那天,正好赶上郑灿第一天开学。
当时因为想的是把郑灿送福利院,我就想无论如何也要送郑灿第一天去上学,印染公司的复查就错过了。我爸说了半天好话,让我下一批去印染公司复查。结果,就是和我一批去的,操作失误,把有毒的东西放了出来,死了六个人...”
“等会”,白松打断了孙红旗:“是1999年的那次印染公司高毒化合物泄露吗?不是死了一个人吗?”
“六个,我认识的就死了两个。”孙红旗一脸认真。
白松点了点头,没有追问这个问题,他知道孙红旗说的数字很可能是真的:“你接着说。”
“要不是那天郑灿上学,我肯定就去了,要是我去了,估计也会死在那里。”孙红旗道:“那个事之后,印染厂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抑制住了辞职的大潮。我爸再也不催我去上班,也不急着把郑灿送走,后来,直到我爸去世那天,找到我,想让我带着郑灿去改个姓,也姓孙,那个时候我的我爸,也认可了这个孩子。毕竟那时候他都带了郑灿七八年了。
我没同意,这孩子挺不容易的,和我遇到是我们爷俩的缘分,我觉得还是有一天能找到他爸,他自己也这么认为,现在车子开得特别好。”
...
白松和钟队相视无言。
孙红旗的事情,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太巧合,如果有,最大的巧合就是碰到郑灿而且还去帮忙找父母这件事。
而其他的,从时间上也都对的上,尤其是孙红旗领导车祸这个事情,钟队临时安排人去求证当初肇事司机的身份,很快也得到了证实。当年的交警对这个案子也算是熟悉。
目前来说,孙红旗说的都是真的。
但是,这么一来的话,郑灿的情况,到底是什么?
“先带回支队”,钟队给下面的人安排了一下:“接着把修车工也带回去,在外面忙的那个,也快点带回去。”
...
“白所,你怎么看?”钟队见大家都跑了出去:“我一会儿回去安排对这个孙红旗的审讯工作。”
“好”,白松本来想说让咱们的刑警休息休息吧,因为他知道,不可能问出任何有意义的事情。
孙红旗如果说的是假话,很多东西都是能查出来的,完全可以等有了确切的证据再去审讯。如果说真话,审讯就更没有价值。
白松知道,他知道的事情,钟队长也知道。但钟队还要安排审讯,肯定是要把手续做足,累点也得去审讯。
“我个人倾向于这条线索断了。”白松有话直说:“一会儿给这三个人取样,包括找到郑灿,取样,做DNA吧。郑彦武那边,安排人接触他一下,从他那里偷偷找点脱落的毛发,暂时不要告诉他,我感觉他现在回来,不见得对办案有好的帮助。”
“也只能这样了。”钟队叹了口气,显然对于这个结局还是很头疼。
白松没有叹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