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婚房(1 / 1)

如果不是这房子是他自己一个一个选出来的, 温白都要怀疑是不是陆征提前做了什么,否则怎么会在楼下遇上貔貅,上了楼又和文曲星君选中的孩子做了邻居。

中介没听到温白和陆征说了什么,只见温白看着那扇刚刚被小户主闭上的门, 一脸的惊讶, 还以为是觉着这孩子不太合礼数。

邻居也算是买房的“软件”之一, 中介怕温白心头芥蒂, 忙道:“高三了, 学习压力大,平日好像也就他一个人住, 不太爱和人说话,温先生别介意啊。”

温白摇了摇头:“没事。”

“一个人住?”温白回想中介说的话。

那小状元开门的时候,他不经意瞟到了里头。

置物壁橱上除了几叠书之外, 就没别的东西了, 装饰玻璃上的封膜甚至都没撕掉,玄关地上也只有一双鞋。

的确是空荡得没什么人气。

哪怕外头挂了两个贺新的红灯笼,也盖不住里头的冷清。

“不是跟父母一起吗?”

中介对此也不是特别清楚,道:“这孩子父母好像是做科研工作的,常年在外, 顾不上这边, 就买了套小房子给他学习用。”

“这样啊。”温白应了一声。

中介带着温白和陆征往前走。

陆征微侧头, 看了那门一眼。

温白注意到他的动作。

“在想那个文曲官印吗?”

陆征:“不是。”

温白:“?”

陆征看着温白, 他对文曲官印并不感兴趣,更合适些讲, 他对这些人间事就不在意。

谁被文曲选上了,谁命中又有什么造化,在掌管万物轮回的阴司最不稀奇。

他只是想到了周伟说过的话。

“你小时候也这样?”陆征问道。

温白:“我?”

陆征:“父母常年在外, 平日也都是一个人住。”

看着那一身校服的高中生,有那么一瞬间,陆征觉得以前的温白,大抵也是这样。

温白一怔,随即笑了下:“也不算。”

“爸妈虽然常年在外,但其实从初中起,我就住宿舍了,和舍友他们处得也很融洽,按部就班,升高中、上大学,寒暑假爸妈也会抽出时间陪我,只是近几年他们工作更忙了点,我也成年了,所以自己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住。”

陆征:“舍友,就像周伟和方乐明那样?”

温白:“嗯。”

温白自己其实很习惯这种状态。

比起自己,他反而更想知道陆征那几千年是如何过来的:“你呢?在没遇到元元前,你都在做什么?”

这下怔住的人变成了陆征。

从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温白是第一个。

陆征不想敷衍,可却发现,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在没有遇到小胖灯前,他都在做什么?

好像也没做什么。

看他的样子,温白大致也猜到了:“除了工作外,就没别的什么了吗?”

陆征默了一下,终是开口:“除了工作外,也没别的什么能做。”

温白遥遥想了下:“不无聊吗?”

陆征轻笑。

时间对他们来说,是最没“意义”的东西,因为无限,所以“无聊”才是基调。

无聊久了,无聊就成了时间本身。

陆征以前不觉得,直到遇上这人,他才发现,自己或许真是无聊了太久。

“无聊。”陆征头一次给自己以前的生活盖上章。

温白眉眼一弯,有些私心地道:“所以还是人间好。”

深深看了他身侧的这个人一眼,陆征认真道:“嗯。”

他忽地想起,在中元祭夜图中,这人也说起过这个话题。

人间好,还是阴司好。

当时他的回答也是前者,编的什么理由,陆征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真正的理由最终没说出来。

现在他才能肯定地告诉温白。

陆征偏过头:“人间好,有你。”

第一次去人间,捡到了这人送他的莲灯。

第二次来人间,遇到了他。

陆征这一句带着明显笑意的“有你”,打得温白措手不及。

他的本意,只是私心地逗逗陆征,逗逗男朋友,谁知道男朋友接了话,还接得如此认真。

猝不及防红了耳尖,温白快走两步进了门。

这房子虽然小,但胜在户型好,尤其是有一个半房大的阳台,对有些刚需的买家来说,这阳台鸡肋了些,宁愿划些面积移到客厅或卧室去,可温白却觉得刚刚好。

他在阳台上先转了一圈,在一侧的墙上比划了一个小框:“这里刚好可以给画灵晒太阳,雨也打不进来。”

“还有这里,可以放张带置架的小茶桌,元元的小玩具,像乾隆杯什么的都可以放过来。”

“里面还有个采光挺好的小仓库,画灵的供桌可以放在那里,你觉得呢?”

陆征没发表什么意见,倒是一旁的中介,只差把问号写满脑门了。

温白和陆征看着实在年轻,以致于中介一直觉得温白就跟隔壁那小户主一样,是手头不差这点钱,打算就近买个房子好方便工作之类的。

可现在……什么小玩具、晒太阳?听着怎么像是有孩子了?

要真是已经有孩子了,那他刚都在介绍这房子独居怎么舒适,怎么安逸,不都岔了道了吗?

中介这一行,研究客人需求是最基本的本事,立刻话梢一转:“这户型做婚房其实也是很合适的。”

本来正想着要不要在飘窗那边再给小纸人建个小纸屋的温白,在听到中介这话,思绪一顿。

“婚房?”温白有些懵。

陆征也跟着停了动作。

中介把主卧的门打开:“对,婚房,您看这主卧最开始的设计也就是往双人大小去考虑的,一张双人床,衣柜也不小,再加上那飘窗,旁边就是再安个婴儿床也绰绰有余,以后结婚了如果暂时没有换房子的打算的话,可以直接用。”

“我好些客户婚房也都先买的小户型,大户型自然好,但小户型也有小户型的好处,离得近些都方便。”

一开“婚房”的话题,中介嘴巴也就没停下过:“而且这边就挨着南城大学,还有南城附中,我看您也是本地人,以后孩子上学也方便。”

眼见着中介已经往孩子上学那边考虑了,温白急忙喊停:“不做婚房,就自己住。”

说这话的时候,他都有些不敢看陆征。

“这样啊,”中介也从善如流,“害,刚听您说什么小玩具,还以为是有要小孩的打算呢。”

温白:“……”

陆征笑了下。

倚在主卧的门上,想着中介刚刚的话。

一开始他其实是更想让温白在第一山庄挑一套,在东泰隔壁最好。

可这人说得不无道理。

小户型也有小户型的好处,而且“婚房”也的确好听。

“喜欢的话,就这套也行。”陆征说道。

温白被中介突然挑起的话题弄得思绪也有些乱,浅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嗯。”

中介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单会完成得这么快,从开始到结束,前后统共半个小时。

“那温先生要是决定了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合同拿给您看一下,如果文件齐全,今天签约也没问题。”中介站在走廊上说。

温白点了点头。

三人下楼的时候,经过那仰着脖子,嘴巴却空洞洞的貔貅石像,温白还顿了下。

之前看久了还不觉得,现在里头的铜钱没了,这张嘴的姿势,看着还怪傻的。

尤其是那红绳,挂在尖牙上,垂下小半截。

温白最终把那红绳收了下来,系了个结,端端正正放在貔貅半卧的前蹄下。

中介本就热情,达成了一个单子,又在闲聊中知道温白是南大毕业的之后,话就更多了

“很多南城大学的老师也住这片,他们买得早,很多都是开盘的时候就定下了,还有很多职工家属,都是知识分子,等您以后搬进来了,说不定还能在小区遇上……”

中介话倏地顿住。

温白本来正在看小区整体的布局,耳边忽然没了中介的声音,一转头,发现他正看着前头某个地方,神情呆滞。

温白不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熟悉的正天观道袍,熟悉的背影……

“林丘?”温白小声问着身旁的陆征。

陆征点了点头。

中介在心里暗捶了一拳。

这单子,是他今年遇到的最爽快的单子不假,却也是最乱七八糟的单子。

先是莫名其妙眼前黑了一下,然后睁眼就看到挂了个红绳跟流哈喇子似的空口貔貅。

上了楼,刚下电梯,那家不爱跟人说话、平时也不太露面的小户主开门又关门。

下了楼,前脚刚说过这片住的都是知识分子,迎面又撞上了一个穿着道士袍的道士。

“我也是第一次在小区看到道长,可能是来算日子看风水的,最近搬家的人多。”中介怕温白他们多想,只好随口编了个理由,说着,还伸手把温白和陆征往别的地方引,“对了,我们小区其实还有一个布景挺别致的风雨走廊,我带您去看看?”

可有人比他们动作更快。

中介就看着那个小道长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就是跑的。

中介:“……”

林丘在温白和陆征身前才站定。

“前辈,你们怎么也过来了?师父没跟我说啊。”林丘手攥着身侧的斜布袋,语气难掩兴奋。

直到看到温白身后的中介,才意识到可能是他猜错了。

但温白已经听出了林丘的意思。

“也过来了”、“师父没跟我说”,显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出事了?”温白小声问,下意识还看了陆征一眼。

陆征轻一皱眉。

他并没有在这小区感受到什么邪祟的气息。

林丘有些为难地扫了中介一眼。

温白懂了,他转过身去,看着中介:“我这边可能要稍微迟一点,如果不麻烦的话,你那边先准备合同吧,到时候电话联系。”

中介自然没意见,但视线还是在小道长身上转了一圈,忍不住好奇,开了口:“温先生认识?”

“嗯,朋友。”

中介“哦哦”两声,再次确认过联系方式后,先走了出去。

林丘这才开了口:“博物馆丢了东西,负责人找到了正天观,让我们帮着找。”

博物馆丢了东西,第一选择不找警察,而是找正天观,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丢的什么东西?”

林丘拿出手机,把照片放了出来。

“就这个,一个人头壶。”

温白:“……”

陆征:“……”

温白抬手,把林丘递到他眼前的手机屏幕,稍微压了一点下去。

这运气……

温白暂时没说那“小状元”的事,只问:“这壶怎么丢的?”

林丘从他的小布袋里,掏了一本靛蓝色的本子出来,刷拉刷拉翻了两下,最终把折角的一面翻给温白看。

温白扫了一眼。

“自己跑了?”温白哭笑不得。

林丘把本子合上:“博物馆工作人员是这么说的。”

温白:“那上头说这人头壶说话了是怎么回事?”

经历过画灵的事,灵物、文物能说人言的事,温白已经习惯了,可这不代表这种事就是正常的。

相反,像“画灵”这种东西,最是稀罕。

陆征说过,和太岁这种天生地养的灵物不同,诸如“牵牛图”之类的古物,生出灵识的几率极低。

天时、地利、人和,最重要的,往往还是最后的“人和”两字。

牵牛图之所以生灵,是因为朱浮日日在供桌前焚香,才有了所谓的“生灵”契机。

“你有感觉到那人头壶上面的灵体吗?”温白跟陆征打耳语。

陆征:“没有,那人头壶生不了灵体。”

温白:“?”

陆征:“古物生灵,最先修复的就是本体。”

温白很快就懂了。

就像牵牛图,生灵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画上乱七八糟的印章给吞了。

而他们看到的那个人头壶,满是细碎的裂痕,看着就不像个能长久的。

可如果不是灵体?那是什么?

“不是说那人头壶说话了吗?它说了什么?”温白问道。

林丘那张纸上,其余明明都记录得很详细,可在这方面却是一笔带过。

“博物馆那边没说吗?这可能是线索。”

林丘似是有些紧张地用手指摩挲了两下布袋,许久,才道:“说了。”

“说了什么?”

温白就看着林丘慢慢红了脸。

温白:“?”

半晌。

林丘终于开了口。

“直视我,崽、崽种。”

温白:“???”

陆征:“……”

林丘死死盯着地面,第一个造口业:“那人头壶说的就是这个,直视我,崽种。”

温白:“……”

陆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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