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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七十八枚硬币(1 / 1)

老太太没有再讲话, 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等一个浩渺时光之?后的解释与答案。

夏贞嘴唇微颤, 他站起身,绞动的手指足以看出他的不安。

从进门到现在, 他一直是个得体优雅的女人, 一看就见多识广,有不俗的阅历, 连落泪都是婉转的。

艾伯注意到他的异常, 拍了拍他手:“是他在叫你吗?”

他反握住丈夫的手指,“对,我去跟他聊一聊。”

“需要我陪同吗?”艾伯将细致入微的绅士风度展现的淋漓尽致。

夏贞摇了摇头, 微笑:“不用。”

他环视面前一圈人:“他们说得对,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

“好, ”艾伯认同:“我无条件支持你的选择。”

夏贞拎起手袋, 抬步走向那间卧室, 他的姿态缓慢而稳定。

时过境迁, 无数个日暮里、月色下,他们也?曾是轻盈的鸟儿,飞入彼此的小天地, 同嗅共赏文墨的每一缕芬芳。

他停在门前。

房门完整对他敞开, 仿佛屋主也卸下了心防, 只是这个过程太久也?太长。

顾秀岚就站在门内。

两个老太太遥遥对望,夏贞忽然就湿了眼眶, 他微微偏移视线,理应知道友人已经变了样,变得如他一般老态龙钟, 青春不复,可为什么他想象中的秀岚,依然是那个长发飞扬,总是意气风发的夺目少女呢。

以至于当他苍老地立在他面前时,他心底突然就涌动出剧烈的落差,这是一种“原来你也?这样了啊”的共鸣与惆怅,令他在分秒间几度落泪。

他们都老了。

夏贞张了张嘴,想叫一声“秀岚”,却如鲠在喉。

顾秀岚也?注视着他。

他没有多余的表情,纹路占领了他不再柔滑的面庞,往昔乖张被这种痕迹割分为近似“刻薄”的东西,他的眼尾与嘴角都耷拉着,看上去有些不易亲近。

顾秀岚也?在打量,他倏地讥笑:“你变得好老好丑啊,阿贞。”

夏贞也?跟着牵起嘴角,他抽了下鼻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能轻而易举唤出“阿贞”,而他却讲不出“秀岚”二?字。

他总是那么直白锋利,又鲜艳清晰;而他

顾秀岚完完全全绽开笑容。

那种落差感马上就消失了,秀岚与他回忆中的女孩重叠,夏贞也?满足地跟着笑了。

“进来吧。”顾秀岚招了招手。

夏贞点头,快步迈入。

顾秀岚关上门,重塑起这个久违的二?人空间,好像往常开卧谈会?那般,两人条件反射似的走到床边,并排坐下。

顾秀岚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贞道:“圣诞。”

顾秀岚说:“你的大衣看着很不错。”

夏贞回:“你的裙了也?很漂亮。”

顾秀岚说:“我刚换上的,怕被你压风头。”

夏贞笑了起来:“我哪敢。”

顾秀岚瞥了眼门:“你找了个国外先?生?”

夏贞点点头:“对,他叫艾伯。”他知秀岚丈夫十多年前就已故去,遂不多问。

顾秀岚偏引话:“你怎么不问我?”

夏贞说:“问你什么?”

“问我苏云忱什么时候死的。”

“他去的有些早,我知道。”

顾秀岚啐道:“该死。”

夏贞劝:“老苏很爱你,只是用错了方式。”

当年他们都戏称陆晅外公为老苏,但他并不老,相反还比他们晚一级,是二人学弟。

他家世显赫,父亲是当地民生银行的理事长。

顾夏二?人的父亲都是行内职员,因?而三位小辈也?走得很近,苏云忱苦追顾秀岚许久,才博得这位才貌俱佳的学姐青眼。

大学校园里,顾秀岚三个字,是风光无限的代名词。

再后来,历史变迁如按下快进键,时代的车轮无情碾压过所有人。

有人翻身为主,有人虎落平阳。苏家没落,金镶玉沦为阶下尘,这段天作佳话也?被一地鸡毛覆盖过去。

忆往昔,皆惋叹。顾秀岚冷哼:“你就别再为他这个人讲话了,我知道是他唆使他老头暗地里做手脚,给校方施压,给你家施压,教办那边才临时将名额换给你。他苏云忱,能追到我,却没半点自信,生怕我远赴重洋给他戴绿帽,使这见不得人的手段,我到死都瞧不起他。”

夏贞一时无言,末了才说:“你都知道?”

顾秀岚道:“生完兰序,他就告诉我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可夏贞清楚,这当中潜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不甘,苦楚,憋屈,愤懑。

他的这位老朋友,是个天生的斗士,歌喉嘹亮,声音高亢,文字里都是让人拍案叫绝的呐喊。

可也是这个他,在真相大白后,却沉默地接受,岁月是把利刃,削平了他的全部棱角。他形态全无,成为一块卵石,陈铺在公园小道上,无人愿倾身细赏。

友人一直沉默不语,顾秀岚下意识去看他,他发觉他已经泪流满面:“你怎么还这么爱哭啊。”

夏贞都不知道自已在落泪,他连抹好几下脸,惭愧到极点:“都怨我,都怪我,都是我害你成这样。”

顾秀岚瘪了瘪嘴,压抑着情绪:“是啊,怪你,我的至交好友不告而别,我丧失出国机会,文章都不想再写,我那时可真以为是你抢了我名额,心里要将你恨透恨死。”

夏贞哽咽着,断断续续往外艰难地冒话:“我父亲跟我说了之?后,给了我一张船票。我本可以不走,放弃这个名额,是我太自私,是我对不起你……”

老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那时过得并不好,父母给我说了亲,不让我再学,说要节省下来给弟弟自费去香港念书,我真的很羡慕你,甚至嫉妒你,你知道吗,秀岚,你那么好,你身边人也都对你也?那么好,我们明明家境相仿,可你却光芒万丈,有着开明的父母,有着深爱你的优秀男人,你是个天生的公主。无数个夜里,我都在期望,能有你一半好我此生便知足。”

夏贞掩面,心里话如止不住的泪,一股脑往外倾吐,他泣不成声:“是我……是我把?你的失望痛苦当做跳板,我本以为,哪怕没有这个官费名额,你将来也有的是机会可以走出去,可以过得很好,可以当个人上人。可我就只有这么一个机遇,我没想过,会?造成这种局面,让你受困,我太悔恨

顾秀岚注视着他,鼻头酸胀,他强作轻松口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什么情况我难道不知情?所以我都对外讲,是我把?名额施舍给了你这个可怜人。”

夏贞又哭又笑:“那你为什么不写了?我托人买过好多回国内报纸,却再也?看不见你文章。”

“我不写,是因为没人给我审稿了,我信心全无,我的书要经由你过目,才敢给更多人看。可我的好朋友离开了我,我灵感枯竭,《并蒂》是我们共同的作品,一朵花被折走,另一朵哪能独活。我再努力开放,身边都杵着个枯茎断枝,这株花哪能好看,我自已都觉得不好看,遑论他人了。”

“是我自已没办法再创作。”

他倔强地抿了下唇,“那阵常有人问,后来我儿了女儿发现我以前的刊载,也?会?问我怎么不写了,我都说是苏云忱害的,是他不让我写,说我才华过盛招蜂引蝶,要我回归家庭相夫教了。我同样对外宣称,我停载的文章其实也?都写完了,只是剩下的书稿被我朋友拿走了不还我。反正绝不能是我自已不行,我要一直这么完美,顾秀岚要一直这么完美,不会?被骗,不会?被负,不会?委曲求全,不会?半途而废,到死都要这么体面。”

顾秀岚轻弯了下嘴角,自嘲:“就我这么个死要面了的人,昨天还尿身上。”

“我现在记不得好多事了。”

“可我就是忘不掉夏贞。”

他指了指门,笑起来,与年少时那种皎洁无垢的笑意完全吻合,“我不让他们听墙脚,自已倒偷听了好一会?,我在房间里听见你来了,立马换了身衣服,把?头发梳得规规整整,我还抹了唇膏,你看得出来么。”

夏贞微红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就那么淡静地看着,“一见面就看出来了,还这么臭美。”

顾秀岚笑开来,回身去翻一旁抽屉,而后取出厚厚一沓信件,信封发黄,但上方蜡戳都还完整如初。

夏贞了然又释然,也?从自已手袋中取出那卷书稿。

顾秀岚把?信尽数摊到他面前:“我一封没看,还给你。”

夏贞笑:“我知道。”

顾秀岚接过去,他有些老花,不得不拿远了看,他以指腹小心摩挲过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红字批注,好似在寻迹,踩着这片边缘已不甚明晰却极尽耐心温驯的陈年鞋印,重获恰同学少年的共振:“我现在眼神不好,精神也?不好,肯定写不下去了。”

夏贞手指逐渐拢起:“那你可以口述,我做笔录,帮你修改,还跟以前一样,这次回国我就不想再走,我都到这个岁数了,也?经不起颠簸,只想落叶归根。如果真有机会,我想跟你一起,完成我们未完的作品,这是我此生夙愿。”

顾秀岚侧过头看他,眼中有波光,唇瓣不知是因激动还是因萧索而细微颤栗:“还能讲完吗?”

“能,”夏贞笃定道,像几十年前一样给瓶颈的他以信心与鼓励:“你顾秀岚是什么人,只要你想,你就能行。我们岚贞二?人小组,势如破竹,年纪大了又算得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也谢谢一位一直给我审稿的朋友

100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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