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谢从容也醒了过来。
她面颊泛红,双膝发软。
对皇帝而言,昨夜的疯狂或许只是一个醒来便了无痕迹的梦,可对她而言,却是再真实不过的经历。
她的羞涩,她的迎合,她的痛与乐都深深刻在了魂灵上。
入骨难忘,如影随形。
忽的,一只大手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容儿你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感染了风寒?”
谢宴之拧着眉头,又将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奇怪,也不烫啊……”
谢从容一惊,彻底从梦里的迷乱清醒过来。
“哥哥我没事!我就是,就是刚醒,有点热……”
她羞红着脸跑开,“我去挖点野菜!”
昨日官差就没给他们发吃的,今日也定不会给。
只是谢从容没想到王平竟做的这么绝。
“我说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王平拦住谢从容,态度嚣张。
这让谢从容心底的旖旎和羞涩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
她恢复了冷静,冷声说道,“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在这里,老子就是天!什么战王府,什么大小姐,什么大少爷?到了这里,都是被流放的罪人!都得在我的手下讨生活!”
王平哈哈笑着,因为经常走流放路而晒得黝黑的手,放肆的朝谢从容的脸伸去,“不过,这事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呢,这一路晚上都到我那里去,我保证让你不用为吃的发愁。”
“如果你还喊上你哥哥,哈哈哈我顿顿给你肉吃,怎么样?”
“砰!”
他的话才刚说完,就被狠狠踹到地上,捂着肚子痛的说不出话来。
谢宴之冷然俯视着他,“我谢家的人,哪怕是饿死,也不会向你这种杂碎祈求!”
他的气势凌厉无比,眼底溢满杀气。
即便不喜习武,谢宴之也是战王府唯一的大公子,长年累月跟在谢战天身边,总会沾染到一些杀伐之气。
此刻,王平脸色发白,被吓得匆忙离开,连一句狠话都没放。
谢从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哥哥……”
“容儿!”谢宴之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就是见不得你受欺负!以往在府里时,哪怕是皇家的人来了,也不敢这样对你说话!”
谢从容垂眸,“可如今我们谢家……”
谢宴之按住谢从容的肩膀,让她抬起头看自己,“容儿,无论如何哥哥都不会让你受委屈!哪怕只是说说也不行!”
谢从容眼圈泛红,“哥哥……”
“他不让你去挖野菜,那我去!”
谢宴之笑着谢从容的手里拿走箩筐,“刚好我总觉得没事干,正好挖一点,打发些时间。”
说着,谢宴之就大步朝外走去,却被谢从容拉住,“别,反正官差现在不在,我去……”
“说了我去就我去,容儿,你歇息歇息,这一路你很辛苦。”
谢宴之按住谢从容的手,“这种事,女子做得,男子也一样可以!”
很快,他就在一堆女人里蹲了下来,学着她们的样子,去挖路边的野菜。
而那些女子却都悄悄看着谢宴之,窃窃私语。
出去挖野菜的都是女子,没有男子。
即便是在流放路上,做这些的也都是女子,男子做这种事情只会被人嘲笑不耻。
似乎是察觉到谢从容的视线,谢宴之挖起一棵后还回头朝谢从容笑了笑。
看着这一幕,谢从容的眼睛更红了。
也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早点拿下皇帝,带哥哥和父亲脱离苦海。
哭泣无用。
谢从容擦了擦眼角,打起精神去照顾父亲。
一炷香后,谢宴之便带着小箩筐回来。
“容儿你看,我摘了好多!”
谢从容也扬起笑容,“哥哥真厉害!”
“那是,也不看看你哥哥我是谁!”
谢宴之挑眉,神态恣意风流。
谢从容忍不住笑了,“嗯,我家哥哥做什么都最出色!”
看着这一幕,谢战天心中苦涩。
何时他谢战天的儿女,竟会沦落到抢着去挖野菜的地步……
煮野菜的时候,谢从容发现谢宴之摘得大部分都不能吃,都是些杂草……
而能用来食用的野菜很少,只够一人份的。
还有一份,是毒草……
她闲来无事时在医书里扫到过。
想了想,谢从容将正常的野菜煮了,给父亲和哥哥吃,自己则吃那一份毒草。
反正她吃了百毒不侵药丸,吃这些死不了,还能填饱肚子。
毒草的分量加起来跟父亲哥哥那一份差不多。
谢二娘看了忍不住冷笑,“从容还真是孝顺啊,自己吃那么多,给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那么少。”
谢从容拧眉,还未说话,便见谢宴之冷了脸。
“要你管!”
谢二娘被噎住了,指着谢宴之训斥,“你你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我好歹是你二婶!”
谢宴之冷哼。
谢从容微微一笑,挑起两三根毒草,“二婶,我这儿还有多的,给你点好不好?”
谢二娘翻白眼,“谁要你吃过的!你那边不是还有剩的吗,要真有心就把它们给我!”
她说的是谢从容小筐子里还剩下的一把毒草。
谢从容垂眸,故意假装犹豫了片刻,才拿出来递过去,“好。”
“好,还是从容乖。”
谢二娘满意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容儿你!”
谢宴之生气谢从容就这么把菜送出去,可又不舍得说妹妹,气鼓鼓的跑到父亲的板车边练拳。
不多时,谢二娘折返回来。
“喏,这里有两个饼,还有一瓶治伤的药膏,给你吧。”
谢二娘丢下东西就走。
谢从容却是手指微颤,伤药……
上一世,她就是给父亲用了谢二娘送的膏药,导致父亲重病感染,不治身亡!
这药,有问题!
她没有声张,而是将伤药仔细收了起来,打算跟了皇帝后再好生调查。
谢二娘身后,定有其他人指使。
然后谢从容拿着饼给父亲和哥哥吃,说是谢二娘送的。
谢宴之拧眉,“她有这么好心?”
谢从容微笑,“就当她有吧。”
早饭用毕,谢从容照例与谢宴之一同推板车,随着队伍出发。
一路上,谢从容时不时就会看一看后面。
她不确定,昨夜那一遭,皇帝是否会折返回来。
很快,一天过去。
她都没有看见那辆玄黑色的马车,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
一夜……不够。
可她也只剩最后一次入梦机会了,若是不成……
谢从容捏了捏手,暗自决定这一夜,要放开自己,不能再像昨夜那般羞涩扭捏……
夜色渐深。
她靠在树上思考着,睡了过去。
因为有心事,她睡得不沉,不久便感觉到好似有什么人过来,然后将自己提了起来。
她立即清醒,却没有睁眼。
很快,来人将她放下,耳边有潺潺的水声。
谢从容缓缓睁开双眸,便瞧见小湖边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正是皇帝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