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摸黑
过去了三天，大部队进入了疲惫状态，这个时候不适合强度赶路，但为了按时抵达目的地，一日要走上八十里路。
有了明确的路程，就有了更多休息的时间。
月朗星稀，那些走累的早早进入梦乡，精力还行的与值夜的，都躲在黑夜里。一来守护，二来聊聊天。
她守在一个火堆旁，火上熬着粥，边上有只烤了一半的兔子。敦煌将烤熟的兔肉一片片割下，放到碗里。
一些大胆的半大孩子到她身边，想听她说说不一样的事。
“还不想睡啊？”
“王女不也没睡。”
“在等人呢，他在外围保护这我们，得要给他准备些吃食。”
这些东西他们几乎天天吃一点也不羡慕，反而觉得这些食物太过于简陋，英雄该吃好的。
“夜晚是躲猫猫的最好时机，哥哥们吃了饭就去学字，半个时辰后就到林子里躲猫猫。一队找，一队躲，哪一队输了就负责第二日的挑水工作。”
敦煌说得随意，他们听得认真。
“给谁挑水？”
“谁家顶梁柱最少就给谁挑，挑满满的一缸水。”
“那些人家也像我这样吗？”
敦煌想一想，“不，比你们要难一些。我们是从北边来的，敌人也知道，他们喜欢到那里去抓人。与于阗族沾点儿关系的都被关注，是东西就没收，是人就杀，不管男人女人。
男人没了，妇人就去养家，后来妇人也没了，剩下婆子带着小的。一些人家死硬撑着，不肯向族人低头求助，那些大小伙就想出了这个法子来帮她们一帮。”
“那边不是比东边好吗？”
“相对来说，东部的比西部的好，大周皇帝经常会想到在哪边的人，官兵像土匪割谷子一般过几年去割一拢，过几年去割一拢。”
“我们为什么还要到那边去？”
“那边是回家的唯一路径，必须得去。”
那些大一些的孩子不说话了，留出了一段沉默的时间。
“在大周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回去？”
“就像面包对我们来说是甜的一样，我们的血液对大周人来说也是甜的。在这里大周人会压榨我们的剩余价值，大周人会不留情地抢走属于我们自己的粮食。你还想留在这里吗？”
“不想。”
“七子，你该回去睡觉了。不然明日起不来。”大一点的孩子对这单纯的孩子说。
单纯的孩子们回去睡觉，剩下一些早熟的孩子。
十三四岁的年龄正是读初中的时候，可是在十六岁就认真地带着小妻子到处跑的世道里，十三四算是半大，也该是出力的时候。
“王女也试过吗？”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大胆地问。
“试过，不过都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一旦我加入，他们想第一个想要除掉的就是我。我力气最小打不过他们，可是眼力、耳力最厉害，我身边聚集的人越多，我那队赢的机会越大。
他们知道我的弱点在哪，每当我进入林子就有三五个人将我与大部队隔离，然后一点点将我耗败。”
敦煌笑笑，“试过被罚去给整个村子挑水，一家一户地挑，从早上到深夜。那次可把我累死了！”
“谁？我给你报仇去。”
“我去揍他一顿。”
林子里的男人笑一笑，这些小子可真有精力。
“行啊，那人叫神官，我叫他二爷爷。”
一听是王女的长辈，那些小子就不起哄了。“原来是神官啊，还以为是那个不长眼的。”
“神官的拐杖可厉害了，不管怎么躲也躲不过去。”敦煌回忆起什么。
小伙子们将自己挨打的场景替代给王女，想想都觉得好笑。
从西部来的人腹议，王女什么时候挨打了？神官不是被王女欺负得死死的吗？
“哥哥，哥哥。”一个帐篷里的小女娃娃害怕地喊。
大概是想起夜方便又不敢吧。
一个男娃子离去，带妹妹去林子里方便。
敦煌见天色不早了，吩咐他们回去睡觉。
敦煌将熬好的粥与兔肉放在一起，让人送去给天龙人。
出来值夜的黑子到敦煌身边，“该您去睡？”
“再坐会儿。”
“王，真的只有那一条路可走？”黑子问。
听王女说西部的风险，他们就觉得害怕，西部是政权中心，万一遇上大军怎么办？
“只有那一条路了！几百年前先祖们不断探寻出路，无一不以失败告终，从哪里来就有从哪里回去！”敦煌看向黑子，“这条路需要鲜血来铺垫，你得要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
准备好牺牲！
黑子露出了坚定的面容，“只要事可成，死又何妨？”
“只要事可成，死又何妨。”黑暗里走出一位男子，“接到你的诏命那一天起我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敦煌知道黑暗里有许多双耳朵听着她说话，想听她说一些激励的话。她向火堆里扔块木材，“回去是能回去，可是不是我们，是他们。”
大家都看向那些帐篷里的小脑袋，都不想说话，这时候该说些什么！
自己活着痛苦，就不要下一代跟着痛苦。
“我的血肉留在这里，我的灵魂是跟着他们回去的。”
“王，我与你同在。”
“我们与你同在。”
敦煌说：“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子侄，谁也不想当奴隶，用我们自己的性命换后人一世安稳又如何！”
王女这么说极其有道理，他们相信王女。
西部的人心想王族只剩下王女一个了，如果王女生不出俱有神力的后族来，王这一脉算是断了。
他们希望王女尽快诞下小王子或小王女。
“主母，这是主公的消息。”侍卫将信封送上。
敦煌打开仔细阅读上面内容，将信息给黑子。
黑子一看上面说九皇子正在调兵，不日将会对大部队进行围攻。黑子看向王女，这时候需要王女拿出决断。
好一会儿敦煌说：“让他们起来商议出新的路线。另外叫做饭的起来，现在就做好早饭，拂晓时分大家边吃边走。”
黑子颔首，摸黑将一个个小队长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