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次日清晨，暖阳洒在破草屋上，鸟儿早已在屋檐下来回飞了数次，房门才被推开。</p>
<p>安生睡眼惺忪，不知为何总觉得做完他睡后发生了什么，朦胧如梦，可他又清楚的明白自己并没有做梦。</p>
<p>安生叹气，抬眼瞧见太阳已经破开云雾便知道今日算是迟了学堂，不过坐堂先生早课根本不会来——倒是这次又多了被同窗们欺凌的由头，且绝对被向坐堂先生告密。</p>
<p>然而安生并不急着赶去，他总是这样，并没有什么重视的事物却偏偏一副呆板沉稳的老神在在。想起昨日里遇见的女鬼说的话，或许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在乎却又较真的性情欠揍。</p>
<p>想到白衣女鬼，安生难得低头含笑。或许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和女鬼很亲切，忍不住想要去接近那样性情的人。</p>
<p>尽管安生只和女鬼说了几句话，而且大部分是女鬼在啰啰嗦嗦的问。</p>
<p>待安生想过一树梨花下的女鬼后已经走到学堂了，准确的说，是原本学堂存在的荒地。</p>
<p>安生难得怔忪，眼前是一眼无垠的嫩草地，偶尔几株野花冒出头，随风而动，洒落露珠。</p>
<p>这不是荒地又是什么？</p>
<p>安生转身往回走觉得是在做梦，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身冲向草地的另一边。然而尽管风在他耳边呼啸，景象在眼前重影般流动，他仍然到达不了草地的对面。准确来说，他根本看不见草地对面究竟还剩下什么。</p>
<p>“呼呼……”安生到喘不过气来时才停下步来，右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衫，左手撑住膝盖，狠狠地喘气。</p>
<p>安生忽然觉得痛苦，热汗顺着额间往下掉落，“啪”地一声几乎不可闻，安生却失重般跪倒在地。对他来说，似乎什么也没失去不是么？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学堂，不在乎什么仿佛故交的白衣女鬼，更不在乎——等等，他还有那个陪了他三年的红衣少女，那个，不知是何的、一直偏执地询问自己究竟爱不爱她的红衣少女。</p>
<p>安生迅速起身，毫不留恋地往回走，仿佛方才的疯狂不复存在，除了风席卷而来让安生感到因流汗而开始发冷的身体。</p>
<p>安生于是决定说出实话，他不爱她。</p>
<p>然而夜幕降临，安生一个人傻傻地等在门口却并没有瞧见红衣少女的身影，要知道往日里那个艳丽的身影早已端坐在破屋里等着逼问安生了。</p>
<p>安生失笑，忽然不明白究竟是仍然在梦中还是一直都在梦里从未醒来。安生感到绝望无奈，颓然而无神地坐在床沿，夜风一阵阵贯穿破屋，直直打在安生的脸上。</p>
<p>安生叹口气，忽然没了活着的欲望，他再也找不到活着的借口了。尽管安生一直以来都没怎么想要活下去，可近来想要迫切了结自己性命的欲望诡异猛增，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黑暗中试图将自己推向深渊。</p>
<p>如此反复思索，安生再次抬头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枯坐了整整一晚，现在的他疲惫得没有任何的气力站起来再去学堂后山瞧了。他只是……感到无尽的疲惫。</p>
<p>安生眼睑发青，眼睫不停的张合，仿佛悠哉的蝴蝶停在盛放的花蕊上。</p>
<p>瞬时，安生倒在床沿边上沉沉入睡——应该是说，肉体凡人的安生已经沉睡，真正的“安生”终于可以暂时脱离凡人的束缚，解放而出。</p>
<p>刚解脱的饕餮并没有感觉到轻松，还有一丝烦躁，因为他并没有摆脱安生凡人人体的模样，想来也是重伤未愈，实力尚未恢复的原因，弹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甩手便准备出门却遭到一闪而来的红色身影正面拦截。</p>
<p>红衣少女依旧瞪着那双墨绿瞳，即将迸发的怒气从深锁的眉间足以看见，小小的人儿双手张开拦住看上去也只不过是玩笑。</p>
<p>身为上古四大凶兽的饕餮只觉得可笑，他当然再清楚不过面前这个小女娃只是个不足为奇的凡人。凡人嘛，做什么都不觉得奇怪。微小的力量却拥有庞大的野心，有了这一点还有什么可奇怪的呢？</p>
<p>饕餮难得好心情没有打飞胆敢阻拦自己前行的凡人，侧着身子顺利的过去了。</p>
<p>“……”红衣少女似乎并没有想到饕餮竟然直接无视自己而一时难以作出反映，但很快美目一横，转身，仍旧保持双手张开的动作，铿锵有力地质问，“本公主……我知道你不是他，但我绝不允许你伤害他！”</p>
<p>“哈？”饕餮觉得郁闷，他才从凡胎肉体里出来就被一个凡人的小屁孩儿威胁？这可不符合四大凶兽的作风，要知道他可是趁着恢复不多的灵力将那凡人的学堂和后山给吞了，让那凡人死了心，暂时解开了束缚，怎么轮到一个凡人说道了。</p>
<p>饕餮转身，玩心大起，含笑道：“小丫头，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伤害他了？我一没砍断他手脚二没拿走他灵魂，他自个儿想死又与我何干？”饕餮直到很久知道都不曾明白一向厌烦凡人的自己，为何会应答那个一袭红衣的小丫头。或许，是因为呆在凡人的身体里久了，染上了七情六欲；或许，只是因为太久每人和他说过话了。</p>
<p>然而红衣少女只是觉得面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烦人的啰嗦，只说：“我不管，你快快将学堂还回来！”</p>
<p>哎呦，饕餮委实觉得不得了，这个看着头脑简单的小丫头竟然连自己将学堂吞了的事都一清二楚，瞬间又来了兴致。</p>
<p>饕餮正过身，往前靠近一步却并没有将红衣少女逼退，难得双眼闪着光，急急地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p>
<p>“诶？”素卿没想到对方的脑回路如此不正常，又基于对方顶着一张自己难以释怀的脸，略侧首道，“素卿，安之若素，不负如来不负卿。”</p>
<p>“哈哈哈哈……”饕餮大笑，猛地心中某一块被震动，“好一个安之若素，好一个不负如来不负卿。小丫头——”饕餮正视快被吓傻的素卿，正色道，“我名为清缘，清闲自在，有缘再见。”</p>
<p>“哈？”素卿不懂，怎么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成了温吞吞的自我介绍了，懵懂着被老练的清缘带着话题跑，心中的防线却被一点点消除。后来素卿才想明白，其实安生就是他，他也是安生，他们都是一样的。只是这一点，恐怕就连本人尚未明白。</p>
<p>“等等——”素卿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和眼前这个不明人物互相自我介绍，而是要让这个让安生沉睡不起的家伙将她的安生还回来的，“站住，我知道你是妖，你放心，只要你将安生换回来，我定不会告知除妖人。”</p>
<p>“除妖人？”清缘觉得委实可笑，他身为上古四大凶兽的饕餮，害怕什么凡间的除妖师？就算他如今重伤未愈，可一个凡人，能伤着他？开什么天大的玩笑！</p>
<p>思及此，清缘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身后的素卿似乎信誓旦旦，底气十足说，“那你可曾听说过白云苍驹苑？”</p>
<p>“你说什么？”清缘蓦地身形一顿，瞬间移动到素卿身旁，右手紧紧箍住素卿的脖颈，肃杀之气腾升，“凡人，你再说一遍。”心里却早已十分清楚，他就知道遇见那个怪物不会有什么好事！上次他才从美梦中醒来，觅食中就被那家伙拉出去开启三界大战，这次重伤未愈天晓得他又被扯进什么麻烦的事中了。</p>
<p>素卿墨绿瞳慢慢扩散，然而身形和语气稳定如山，她目光灼灼地盯住猩红妖瞳显现的清缘道：“看来她并没有骗我。”感觉到脖颈上的手劲加大，略一顿，仍旧不急不缓道，“她说只要我跟你说我已经和白云苍驹苑做了交易，你就一定不会和我作对。”</p>
<p>其实素卿再说这句话之前还是很担心自己就这么一命呜呼了，毕竟，昨晚她在那个名叫苍纹女子的带领下，目睹了眼前这个妖物瞬间吞噬学堂和后山的情景。</p>
<p>清缘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放松便被素卿趁机挣脱，瞧见素卿气喘吁吁道：“总之，你快快将安生换回来！”</p>
<p>清缘蹙眉，沉了脸色，负手而立，阖眼，脑海中浮现的是苍纹那张狡黠而溢满悲伤的面孔。</p>
<p>清缘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说：“好，我答应你。”瞧见素卿张开笑脸，又道，“不过，小丫头，你得一字不差的告诉我那个名叫苍纹的女人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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