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病重一事像是重重拿起又轻飘飘落下,长房这头的奴仆原就嘴巴不严,没出多久,暗地里就传的沸沸扬扬。
马婆子越发得脸面,只因着如今丫鬟婆子们都认定陈意浓这位小主子依赖她,可谓是走路生风。
不仅如此,连带着各处也人心浮动,尤其是如意院里头,才三两天,素秋就呵斥不少小丫鬟,如今院子里没有管事嬷嬷。
自家娘子不点头,她也不能随意把人发卖出去。
“娘子,那些个小丫鬟越发不成器了!”
饶是素秋脾性好,今日也给气的恼怒,陈意浓闻言却不说什么,只是低头静静翻着书籍,半天才丢出一句话:“无妨,随着她们去吧。”
“西府那边派人过来拿账本没有?”
说到正事,素秋也停下抱怨:“二房娘子领了人过来,拿了对牌账簿同库房钥匙过去,您让我说的话我还没来得及说,就走了,您看……?”
陈意浓合上书,起了身:“无妨,婶婶不想听你说,那就我亲自过去走一趟。”
她得让周氏知道,这管家权没这么好拿的,不论是谁下的手,周氏总要给她一个交代才是。
“大娘子,浓姐儿过来了。”
这边陈意浓才刚进西府,就有耳报神找到周氏,正在清点账簿的周氏眼皮子也不抬:“就说在忙,没空见。”
她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个小妮子过来找她做什么,说实话,沈氏的事情,明眼人都知道不好管,这丫头看着厉害,那天却被个婆子辖制。
就算帮了这个丫头,日后也是烂泥扶不上墙,她可不想惹得一身腥。
“婶婶在忙着看账本?可要我帮?”
谁知道周氏话音刚落,陈意浓就含笑打了帘子进来,满脸的温驯:“婶婶替我管着这些事好让我专心侍奉母亲,我感念婶娘恩情过来道谢。”
素秋在陈意浓的示意下送上攒心食盒,周氏刚要开口推辞这份苦差事,陈意浓就未卜先知似的出了声。
“这份点心还是嘉春姐姐送信过来教我做的,压惊最好,那日的事惊扰婶婶,婶婶您不介意的话还是收下吧。”
她笑得可亲良善,周氏却陡然绷紧身体,如今跟周家的婚事近在眼前,虽说自家养出来的姑娘日后嫁过去,对石嘉春这么个迟早要出嫁的是无所谓的。
但石嘉春送过来的点心几乎可等是石夫人送来的意思。
周氏想到那天石夫人对自己这个侄女赞许的眼光,原本打定主意不管此事的心又有些许动摇。
她不由得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娇嫩柔弱的小女子。
一个会拿石夫人来要挟她的小娘子,当真会被个婆子辖制么?
陈意浓感知到周氏审视目光,手指像是不受控制般攥紧别在袖口的帕子,这点小动作没能逃出周氏的目光,她骤然笑了。
有胆子用石夫人来做梁却害怕成这样,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想必身后有人帮扶着,可沈氏病重,这小娘子爹不疼祖母不爱的。
能出谋划策的也就是个奴才罢了,会被奴才辖制的主子,说到底都是废物,但石家的事却不可不管。
“你有这个孝心自然是好的,这盒点心婶婶收下了,你托付给婶婶的事婶婶自然也会做,莫要担心。”
周氏笑吟吟的收下那盒点心安抚着陈意浓,陈意浓见状才似松了口气,抿着唇笑得拘谨怯弱,起身领着素秋告辞。
“快去告诉谭嬷嬷,就说她教的事成了。”
才刚出门,陈意浓就压低声跟素鸳说到,素鸳喜不自胜快步往沈氏院子里去,被周氏打发出来跟着陈意浓一行人的丫鬟这才回了屋子。
“如何,可真是那谭嬷嬷出的主意?”
周氏吃着茶等回复,那圆脸丫鬟低头称是,周氏这才放下茶盏冷笑一声:“长房倒还有她这么个老货出谋划策,我倒要看看能支撑到几时!”
等到陈意浓回到院子里,素鸳也紧随其后过来,主仆三人在屋子里说话,却不给旁人靠近的机会。
“娘子,谭嬷嬷说晓得您的意思。”
素鸳陈意浓奉茶,才说起谭嬷嬷的反应,陈意浓点头表示知晓,又转而看向素秋:“徐氏那边怎么说?”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奴婢要细细看看您是否真让马婆子辖制,如实告诉她那边就是了。”
几日下来,素秋在徐氏那边给了不少真真假假的消息,倒也让徐氏淡了点猜忌的心思,露出不少人手。
只可惜都是小鱼小虾,远远达不到陈意浓的标准。
听完两人言语后,陈意浓慢慢靠在椅子里:“去让马婆子给我准备膳食,放出风声去,就说除了马婆子亲自做的东西我一概不吃,倘若旁人问起来,只管说我受了惊吓只信马婆子。”
她顿了一顿:“素秋,素鸳,这段日子里委屈你们两个要分我一半吃食。”
马婆子做的东西她绝对不会进口,一个见钱眼开的婆子让人如何放心?但必定要让人知道她格外倚仗马婆子。
她就是要让人知道,她怯懦弱无能到倚仗奴仆无法自己拿主意,她更是要让徐氏知道,她只是在她面前勇而无谋,外强中干。
这样她才能在暗地里算计人,让人还对她毫无防备之心,这样才能避免腹背受敌的危险。
陈意浓看着不远处正开的莲花,微微翘起唇角。
“婆婆,姑娘说了这几天她都只愿意吃您做的东西,今晚想要吃嫩嫩的炒蒿子,您多放鸡油。”
素鸳进厨房就陪着笑脸跟马婆子说话,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妮子那天狠狠打了马婆子的脸,如今在姑娘身边也得宠。
现如今却这样赔礼道歉哈着腰恭恭敬敬,谁才是姑娘身边真正得脸的人,不言而喻,一时间,那些个丫鬟媳妇们看着马婆子的眼神都热切起来。
只有几个跟马婆子不对付的婆子脸色不太好看,各自揽下自己要做的活计眼不见为净的出了厨房,殊不知,素鸳都把这些事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