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39章(1 / 1)

第三十九章

耳边吹起了风,夹杂着一点温热的气息。

盛栖池看到倪不逾微微眯了下眼睛。

她脑子里还懵着,倪不逾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在回荡着——

你可以追我了。

什么叫她可以追他了?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难道……

盛栖池无措地抠着手指,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发慌。

难道他看出自己喜欢他了?

她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子里打架,像是乱码的弹幕。她还保持着惊讶的表情,嗫嚅着不知该说着什么。下一瞬,她看到倪不逾眼尾低敛,无奈地扯了扯唇。

“好了,别装了。”他说。

盛栖池眼睛瞪得更大:“我装什么了?”

“……”

沉默。

倪不逾立在双杠边,下颌线收紧,脸上呈现出一种一言难尽的、她看不懂的情绪。

“盛栖池。”又过了好几秒,他缓慢地开口,语气低沉而僵硬,透着浓浓的不自在:“那天在桃园说过的话,我要修改一下。”

“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但是——”

他睫毛很轻地动了下,视线低垂又抬起,别扭却又坚定地看着她。

“——也不是不可以尝试。”

如果对方是你的话。

倪不逾抛下了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忍过了莫名的尴尬和羞耻,自认为坦诚地把他的态度表明清楚。

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可如果对方是你,我愿意尝试。

我们说好了绝口不提那天的事情,是我的喜欢战胜了骄傲,主动再向你提起。

你可以追我了。

换言之,我也喜欢你。

我也喜欢上你了。

可惜,盛栖池听不懂。

她只是眨着那双漂亮的小鹿眼傻乎乎地“啊”了声,问:“尝试什么啊?”

“……”

倪不逾倒抽一口凉气,险些给气笑了:“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装傻?”

“我没装傻。”

盛栖池越听越晕,感觉自己和倪不逾像是在跨次元对话,他们两个之中,现在铁定有一个不正常。

“倪不逾,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她努力回想着他刚刚说过的话,试图从中提取关键信息。

啊,桃园。

他刚刚提到了桃园。

“那天在桃园的事情我早就不在意了,我那天跟我妈妈打电话心情不好,所以对你的态度也很差,现在想想也挺不好意思的,我跟你道歉。”

她停顿了下,又一股脑地说:“我当时觉得被听到这些事情有点丢脸,所以才让你保密的,不过后来更丢脸的状况都被你撞见了,我家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不过你刚刚说的恋爱……”盛栖池挠了挠头,观察着他的神色,有点忐忑:“你那天说过谈恋爱的话题?”

倪不逾眉眼淡敛,冷峻的脸上无一丝表情,就那样意味深长地垂睨着她。

盛栖池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对不起啊,我那天只顾着和我妈妈讲电话,可能没听到。”

“对了。”她忽然问:“一直忘了问你,你那天去桃园做什么啊?我打完电话一转身,你就站在那了。”

后面几个字越说声音越小,像是没有底气,但倪不逾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那几个音量小小的字眼,每一个落进他的耳膜,都带着让他无法忽视的重重的回音。

你那天去桃园做什么啊?

好问题。

倪不逾无语地闭了下眼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无稽的嗤笑,带着点淡淡嘲讽的气声。

“说真的,你大学别考美院了,去学表演吧,以后没准能拿个影后什么的。”

之前的旖旎早一扫而空,空气中再无花香,只剩令人心烦的燥热。

“你说我去桃园干什么了?”他语气沉凉,像在说一件令人及其无语的事情:“不是你写信约我过去的?”

“下午六点,不见不散。”

“???”

盛栖池脑子里的毛线越扯越乱,像是被打上180个死结,复杂得让她几乎有些震惊。

到这时,她才迷迷糊糊好像有了点头绪,“什么信?你说那封情书吗?那是我在地上捡的啊,不知道是谁写给你的。”

她努力回忆着,表情渐渐惊恐:“所以你那天去桃园是去赴约?所以你才会……”

才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的身后。

天呐!他该不会以为那封信是她写的吧?!

谁那么不靠谱啊,写情书都不署名的吗?!

倪不逾没有说话,但盛栖池已经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她舔了舔唇,脸都急红了,同时又觉得十分无稽:“我真的是从地上捡的,那封信真不是我写的,你应该看过我的字迹的。”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之前倪不逾听说她会模仿各类字迹时那意味深长的表情,突然间有点悟了。

完了,误会大了。

“不是你写的?”

倪不逾深吸口气,虽然心底里觉得此刻再多说一个字都令他掉价,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那你为什么会等在桃园?”

“又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他低咳了声,羞耻感随着说出口的话一点一点攀升上来——

“说你是认真的。”

“你只想……咳……和我在一起。”

话音戛然而止。他紧抿着唇,一个字也不愿再说了。

而盛栖池的眼睛已经快要瞪出眼眶了,嘴巴也吃惊地张成一个“o”型。

倪不逾不忍直视,想收回让她去学表演那句话,这种浮夸的演技大概只能拿到金扫帚奖。

在他分神的这一瞬间,盛栖池已经惊惧万分地开口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两句话是对我妈妈说的。我当时在和她打电话,我戴了蓝牙耳机……”

“所以你当时一直在我背后吗?”

“你不会还和我对话了吧?!!!”

天呐!

“……”

倪不逾的表情像是在南极冰冻了千百年,冷得像是一秒钟回到了冰河世纪。

信是她捡的,她只是恰巧出现在桃园,她当时在和她妈妈打电话,她的眼泪和恼羞成怒的威胁不是因为被拒绝,只是因为被听到了家事觉得没面子,是他会错了意。

所以,之后在文创园偶遇,她说要和他做朋友也是真心的,并不是在欲擒故纵;她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纯粹是出于好奇;她偷拍他,只是他的错觉;她的主动示好、靠近、送水献殷勤都只是因为把他当作朋友,她的忽冷忽热也只是因为他在她这里并没什么特别,她提出让他假扮男友真的也只是为了应付程易……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他会错了意,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她没有喜欢他,更没有追过他。

头顶的阳光慢慢偏移,两人的身影落在了阴影里。

空气中的那股燥热慢慢散去了,倪不逾整个人却热得犹如置身火焰山。五脏六腑像是被无名烈火炙烤着,燥热而憋闷。

他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感受,只觉得人生十七年来,大概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一样思绪混乱,无法立足。

同时又觉得自己非常可笑,翻遍整本笑话书都比不上他此刻的可笑。

他分不清自己胸腔里涌动着的是尴尬、失落、无语、羞辱还是气愤,亦或是几者兼有。

甚至更复杂。

“那封信不是你写的——”

好半晌,他才一字一句地开口:“所以,你为什么又要跟你妈妈说你喜欢我?”

盛栖池迟疑地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无辜,天真得让人觉得嘲讽。

“我跟我妈妈说过……”

盛栖池说到一半,蓦的停住。

这一点无法否认,她确实在电话里和舒琰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你妈妈亲口跟我说的。”

倪不逾好像猜到了她要说的话。他率先抢白,说完之后又后悔得恨不得让时光倒流。

每多说一个字,他的骄傲好像就无声碎掉了一节。

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主动跟她妈妈说那些话。

觉得他很可笑吗?

当他是个笑话吗?

盛栖池紧紧抿住唇,已经没有勇气去直视倪不逾眼底的凉意。

在这一刻,她才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不是轻飘飘的四个字,而是压得人抬不起头来的沉重。

“我妈妈去找过你吗?”

她已经猜出来了。舒琰周一晚上回来过,应该就是那一晚,她去找了倪不逾,因为自己那通任性的电话。

所以他被兴师问罪了吗?

“我……”盛栖池嗫嚅了声,很想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虽然写情书和表白都是误会,但我现在真的很喜欢你。

可是她已经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

这一刻,面对倪不逾的质问,她没资格再说那样的话了。

因为她是一个自私的骗子。

手指在身后不自觉地蜷缩在一起,指节握得发白。

盛栖池不安地眨了下眼睛,忐忑又坦诚地看向倪不逾。

“对不起,我坦白。”

睫毛轻轻颤动,像慌张振翅的蝴蝶。

她说:“因为想转回霖城,所以我对我妈撒谎了。我说我早恋了……和你。”

“我骗她说我很喜欢你,所以才影响了学习,我就是想用这件事刺激她一下,让她把我弄回霖城去,没想到她竟然会去找你……你……”

看着倪不逾的眼神,她渐渐语无伦次,“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拿你去撒谎。我妈妈她……她没有为难你吧?”

“……”

盛栖池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盆兜头泼下的冰水。

倪不逾每听一个字,眼眸都更黯淡一分。

表白是误会。

喜欢是错觉。

而他只是一个被偷偷利用的工具人。

盛栖池眉眼耷着,小脸纠结地皱成一团,眼底满是虔诚的歉意。

她无措地眨了眨眼,语无伦次,急得眼圈都有点红了。

她的歉意把他的自尊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倪不逾的心也凉透了。

下课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像是一道尖锐的嘲笑。

倪不逾垂着眼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没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安静的校园里逐渐热闹起来,只有双杠一隅沉寂无声。

呆愣了不知多久,盛栖池动了动麻木的手指,垂着脑袋,懊恼地蹲在地上。

完了。

全完了。

倪不逾再也不会理她了。

她的初恋才刚萌芽就要夭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留十七岁,主动求追求被拒的心碎少年(不是

过渡章,不会虐,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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