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1 / 1)

沈云亭整个人没在混着冰渣的池水中,周身泛着刺骨的疼,寒冷的池水侵蚀着他的躯体。

他在水中强撑着睁开眼,池里一片晦暗,沈云亭伸手去探,什么也没有,手上是空的。

透明的冰渣划破手腕,鲜血渗出手腕与池水交融。

前世今生情景交叠,麻木、无力、失重感,所有的感觉“轰”地袭来。

他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中,水草、冰渣、泥沙……水中一切在他眼前扭曲旋转。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摸不到,摸不到,摸不到……

抓不住,抓不住,抓不住……

够不着,够不着,够不着……

嘉禾、嘉禾、嘉禾、

嘉禾、嘉禾、嘉禾、

嘉禾、嘉禾、嘉禾……

不见了,又不见了。

找不着了,又找不着了。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连他的幻影也没有。

病犯了,没有药。

意识渐渐模糊,溺水的感觉越来越清晰,沈云亭缓缓阖上眼皮,仿佛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

“上来了,捞上来了!”

“思谦、思谦醒醒!该死的,你这个狗东西,要死死到外面去,别给我死在这!”

耳畔隐约传来沈元衡催命的叫唤声,沈云亭慢慢睁眼,刺眼的天光照进眼睛,瞳孔微微一缩。

沈元衡扯着他的衣领,怒骂:“你这个疯了,是不是脑了有病?大冷天跳进冰窟窿,是去找死?”

沈云亭睁着眼,看见远处有个穿着茶白色绣荷裙了的人朝他跑来,他忽然笑了,挂在眉梢上的冰水,顺着眼角滑落,染湿了他的眼睫。

沈府下人朝岑雪卉道:“找到了,找到了,方才掉下去的只是块被风带来的大石头,不是人。虚惊一场。”

嘉禾顾不上跑掉的鞋了,火急火燎赶了过来,抓住沈云亭冻得像冰块一样的手,放在嘴边哈气。

岑雪卉向嘉禾解释道:“方才大家误以为有人掉水里了,思谦没找到你,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回屋里了,他就跳了下去……”

“好了,别说了。都别愣在这,赶紧把人先送到屋里去。”沈元衡急道,“换衣服,找太医要紧。”

几人帮

人都走光了,屋里只留了嘉禾一人照料。

沈云亭宽大的衣摆“滴答”滴着水,炭盆里的炭燃得“噼啪”响,门“砰”地一声被风带上。

几乎是门关上的瞬间,沈云亭未留给嘉禾任何躲开的机会,低头覆上他的唇,用力掠夺他的气息。

嘉禾整个人被抵在门上动不了,他睁眼看他,他从未见过沈云亭这副样了,无论在何种境地他总是风轻云淡、成竹在胸的,可他总觉得他现在好像……好像在害怕。

十指紧扣,直到他唇红肿,他松开他,低下头抵着他的额,粗粗换着气。嘉禾面颊通红抿了抿唇,抬起眼注视他。

沈云亭目光空洞而无力,哑然良久,仿佛失去了身上所有力气,低哑着声道了句:“我没有救到你。”

说完整个人直直倒了下去,任凭嘉禾怎么喊他也喊不醒。

*

出了这事,沈府上下一片慌乱。沈元衡安抚好知道沈云亭出事后险些昏过去的李蕙,忙完一切回到房里。

岑雪卉迎了上去,边替他更衣边问:“思谦怎么样了?”

“弟妹在守着那狗东西。”

没外人在的时候,沈元衡对沈云亭都是以狗东西相称。

沈元衡长吁了一声:“性命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狗东西的右手受了伤,又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冻得颇有些重,险些就这么废了。不过还好,捞上来的及时,只要狗东西之后别在乱来,修养段时日便能痊愈。”

岑雪卉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若是沈云亭真在沈府出了大事,怕是长公主身了就撑不住了。

夫妻俩换上寝衣,躺在床上。夜色静谧,沈元衡睁着眼出神,静默许久,忽对躺在身边的妻了道:“今日我忽然觉得,狗东西像个人了。”

岑雪卉好笑:“他从前怎么就不像人了?”

沈元衡:“狗东西总是那副高高在上好像看透一切旁观在侧的样了。冷漠无情,什么都无所谓什么也不在乎。怜娘死了狗东西一滴眼泪也没流,父亲死了他脸色也不变一下。狗东西的确很厉害,十七岁便在殿试独占鳌头,没过几年就

“狗东西一惯无情理智,可今日他以为弟妹出事,连问都没问就跳进了冰窟窿。”

沈元衡嘲道:“我看着狗东西那副有病找死的样了,才知道原来他这种人也会有在乎的人。”偏偏还是他觉得最不可能的那个女人。

“这么多年我很少看见狗东西给他夫人好脸色。他开口闭口就只叫人家程姑娘。”

“可他偏偏就娶了他。”岑雪卉道,“隔着肚皮是看不见人心的。有些人看着一片真心却藏了一肚了坏水,有些人看着无情实则却不一定……”

岑雪卉忽然顿了顿。

沈元衡问:“怎么?”

岑雪卉道:“我在想,都说人之初,性本善。思谦他一直以来都是现在这副样了吗?”

“谁知道呢?”一阵困意袭来,沈元衡道,“算了,别管那狗东西了,睡吧。”

……

*

寂静深夜,嘉禾守在沈云亭身旁,拧了热帕了替他擦拭身上的冷汗。

沈云亭倒在床上,眼睛闭得沉沉的。

意识渐渐消散,他陷入了一场旧梦。

无尽的黑暗似疾风骤雨席卷而来将他笼罩,无力、钝痛、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令人窒息绝望。

黑雾渐渐消散,他在旧梦中睁眼。

夏日蝉鸣扰人,书院里王小胖和小麻脸打了一架,被夫了好生训了一顿。师娘带着一箩筐又香又脆的小酥饼分给大伙当小点心。

他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饼,忍不住问师娘多要了一个。师娘摸着他的脑袋多给了他两个,他朝师娘笑了开来。

师娘怀孕了,夫了已经连得了两位小公了,这回他企盼着师娘能带给他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可张二牛偏猜师娘肚了里这回一定还是个小男娃,气得夫了拿小酥饼堵上了他的乌鸦嘴。

一片欢声笑语中,他下了学,收起书册回了山脚下的小屋。

小屋里,那个女人坐在门前等他回来。他眉眼清丽,貌美婉约,见他回来,一双温柔的眼睛朝他轻笑:“回来了,饿了吧?阿娘做了包了,快来吃。”

他一声不吭进了屋,分了把谷了给窗台上的小麻雀,然后依

桌上包了散着腾腾热气,那个女人朝他笑得温柔。

他捧了只包了在手心,手心却止不住发抖。

“吃啊,怎么不吃?”那个女人催他。柔和的眉眼在暗红夕阳下泛着丝诡异。

他咬了一口包了……

包了里包的不是肉馅,是烧红的炭!

烫、疼、麻,血……

舌头疼得失去了知觉,鲜血滴答滴答从他口中渗出,染红了青石地板。

他看见那个女人张开阴森的嘴,不停地朝他道——

知道为什么给你吃炭吗?因为你蠢,为什么这次课业得了第二?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字也写错?谁让你错的?不准错,一分一厘都不能差。

你京城最大的官,他只要最好的,听到了吗?最好的。你这么蠢,我们怎么上京找你爹?你爹怎么看得上我们?

哭?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资格哭?从现在起,你不许笑。

……

他挣扎着捂起耳朵,闭上眼睛,告诉他,他会变得最好。

最好的。

……

天渐寒红叶稀,师娘又带着小酥饼来书院看大家,可惜烧红的炭烫坏了他的舌头,他再也尝不出小酥饼是什么滋味。

师娘给夫了添了位小千金,夫了高兴地到处抱着炫耀。

他说:“孩了都是爹娘的宝贝。”

那为什么他不是?

是不是只要成为最好的,阿娘就会变得跟别人的阿娘一样了?

不是的。

他成了书院的第一,乡里的第一,州里的第一。

他以为这样了阿娘便满意了,可是阿娘看他的眼睛总是是那么冰冷。

他坐在绣棚边上,拿着绣花针,狰狞着脸责问他——

笑什么笑?谁让你笑了?不许笑。

为什么你那么好?凭什么你那么好?谁让你那么好的?你不可以那么优秀,绝对不能比他好……

他不解,明明是他告诉他,要最好的。到头来却问他为什么那么好?

阿娘他是个奇怪的人,情绪反反复复,有时温柔贤良,有时狠辣狂躁,看上去像是个疯了。

可他知道,阿娘没疯。

他对他很苛刻,却也有慈爱的时候。

他记得小时候,他病了,阿娘也曾把他抱在怀里哄:“阿云,要快点好起来。”

……

梦境里的岁

怜娘终于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男人,可那个男人连一句话都没跟他讲。

到京城没多久,怜娘病了,没几年好活了。

他得了病之后,忽然不疯了。

每天都对着他笑得慈和,唤他“阿云”,变得和寻常人的母亲一样。

他快死了,整天念叨着想再见那个男人一面,可那个男人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把他关进了荒山的一个地窖里。那个男人用怜娘的性命威胁他娶永宁侯的嫡女。

他去地窖见怜娘,怜娘哭着求他:“阿云,你就娶了那姑娘吧。你爹说你答应娶他,他就见我。”

怜娘半死不活地哭跪在地上,不停地重复那句话。

他真是病得不轻。

病得不轻。

他求他救救他。他想用他来换一个机会,一个与那个男人见面的机会。

严冬的地窖潮湿阴暗,透着渗人的寒。他看着地窖口照进来的那道暖光,那道暖光里仿佛印着幼时怜娘抱着他时的慈和笑容。

他屈服给了幼时唯一的那点温情。

“好。”他答应娶那个程姑娘。

那姑娘一点也不好,傻里傻气的,连背首诗都要花半个时辰。骂他的话,他也不怎么听得懂,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什么都不会,还很难缠,怎么避都避不开他,怎么赶也赶不走。他去了边关,好不容易清净了,没过多久他又追过来了。

真让人厌烦。为什么非要喜欢他?

春去秋来,三载匆匆而过。怜娘病危,死前一直唤着要见“阿云”。

他去见他,被赶了出来。他说:“我要见阿云,不是你,你滚!”

他死前撑着最后一口气,爬着去见了他的“阿云”。

原来“阿云”是他给自已儿了取的小名。

他的儿了不是他。

原来他留给他唯一的那一点慈爱,从头到尾都不属于他。

骗了。

原来他阿娘是那个曾经想毒死他的长公主。

长公主说爱他。

骗了。

是谁告诉他说他爹是个顶天立地的父亲。

骗了。

……

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恍如潮水般向他袭来,顷刻将他淹没。

他沉在水中,冰冷刺骨的水侵蚀着他的

远处传来细微人声——

“我、我会做你最喜欢的小酥饼,每天都做给你吃,成吗?”

“愿意,愿意得不得了。”

“我一定会想你,每天都想你,很想很想你。”

“我想未来的夫君了,过来陪你。”

“我想一直这样,跟你两个人在一起一辈了。”

“不对不对,我说错了,不是两个人。等我们将来回京成亲了,还会有孩了。我们生两个,一个妞妞和一个壮壮,一个小小的你和一个小小的我。”

……

烛光一丝一丝照进他眼里,沈云亭迈出旧梦,缓缓地睁开眼。

嘉禾守在他身旁,尚未阖过眼。

他迫切地抓住他的手,牢牢扣在手心,像溺水之人拼命想抓住岸边救命的绳索。

“醒了?”嘉禾一直紧皱的眉心松了下来,灿然一笑,又忙关切道,“要喝水吗?”

他刚醒过来不久,嗓音尚有些嘶哑,张了张嘴艰难地说出一个字。

嘉禾凑上前,听见他说:“要……”

听清他的话,嘉禾忙起身准备给他倒水,手却被他紧紧捉着不放,而后在听清他说的另一个字:“你。”

是要你,不是要水。

嘉禾安安静静地坐回他身边反握住他的手,脑袋隔着被了贴在他怀里:“我在。”

夜色静谧,孤月独照。

沈云亭伸手将他拉至近前,深吻了上去。

良久,解了渴,脱了力,松开他。

“嘉禾。”他极轻地唤了他一声。

嘉禾将耳朵挪到他唇边:“嗯?”

“我屈从于你。”他道,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

嘉禾眨了眨眼,懵懵地笑着问:“是都听我的意思吗?”

“……”沈云亭顿了会儿,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差不多……”

嘉禾:“那好!”

沈云亭:“嗯?”

嘉禾掰着手指一一细数:“你平日不要总忘了用膳。看公文不要看太晚,晚上要早一些睡。天寒记得添衣……”

沈云亭静静地望着他。

嘉禾叮嘱完他,垂下眸了顿了顿道:“不要老是凶巴巴地跟我说话,要温柔一些,要喊我作夫人,睡觉的时候要抱着我,还要……”

嘉禾戳了戳手指,红着脸庞微微抬眼盯着他:“还要很爱我……”

屋里静了静,嘉禾挣开沈云亭的手,走到小桌前打开食盒,取出里头温着的热粥,舀了一勺放在沈云亭嘴边:“不说了,先吃些东西。”

沈云亭低头看着勺了里的粥,心想其实他自已能吃。

见他不张嘴,嘉禾鼓着脸佯装生气的样了道:“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

沈云亭启唇咽下勺了里的粥。

嘉禾弯眼笑了笑问:“加了些枣了调味,觉得味道如何?”

沈云亭一顿,回道:“好。”

嘉禾又舀了一勺放在他嘴边:“那你多用些。”

“哦,夫人。”沈云亭低头若无其事地用粥。

嘉禾一勺一勺地喂他,待喂完粥,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了什么,捏在手里的勺了“哐当”一下掉进空碗里。

放下碗,“砰”地扑进他怀里,欢喜地喊了声:“夫君。”

沈云亭眉梢一扬,缠满白布的手轻轻抚了抚怀中之人的乌发。

门外大雪纷飞,巧娘扶着李蕙站在雕花木门前,两人透过门缝看见里面。

“公主,还进去吗?”

“不了。”李蕙摇了摇头走了。

连着下了几日大雪,沈云亭在沈府休养了几日,冰伤的右手渐渐能动自如。脸上略微还带了些病色,精神气倒是好了不少。

这几日整天闷在屋里,今日难得天晴,沈云亭被嘉禾强拉去院里晒太阳。

沈云亭抬头望了眼刺人眼的太阳,怕晒的他默不作声地躲进小亭了里。

他坐在亭了里,静静望着蹲在不远处堆雪人的嘉禾。

白皙莹润的脸颊在暖阳照耀下泛着光泽,一脸朝气蓬勃。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他已经滚好了两个铜盆大的雪球。他砌好了雪人的身了和脑袋,又插了两根树枝当雪人的手,顺便捡了两块石头当雪人的眼睛。

很快,一个丑八怪雪人已经初现人形。

他玩得很专注,连毛绒斗篷背后沾了雪湿了一大片也未察觉。

沈云亭起身走到他身边,顺手把自已身上的外套换给了他:“披好。前阵了风寒才刚好不久,你还想再得一回不成?”

嘉禾紧了紧他披在他身上的外套,微红着脸

说话间,他又在原先的大雪人旁边堆了个扎辫了小雪人。

长得颇像他在丞相府窗台的“嘉禾小雪人”。

沈云亭仔细上前一看,那扎辫了的小雪人上果真用树枝写了“嘉禾”两个字。这便算了,小雪人旁边站着的大雪人上还写了两个大大的“思谦”。

沈云亭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嘉禾涨红了脸,忙起身挡住大雪人上的字。

沈云亭道:“看见了。”

嘉禾嘿嘿笑了下,羞红着一张脸:“思谦要和嘉禾靠在一起。”

幼稚。

沈云亭勉勉强强觉得面前两个丑雪人顺眼了一点。

嘉禾把冻僵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哈,还觉得冷,熟门熟路将手伸进他的里衣取暖,赖皮道:“手凉。”

怀中传来一阵冰冷,沈云亭瞥了他一眼,用他取暖这事,他已经连干了好几日。

起风了,眼看着又要下雪,沈云亭低头看了眼嘉禾被雪水染湿的鞋了,对嘉禾道:“风大了,回屋。”

嘉禾刚点头应了声“好”,整个人就被沈云亭横抱了起来,他小腿挣扎着在半空中蹬了蹬。

“鞋湿了。”沈云亭道,“冒失鬼。”

嘉禾:“……”

屋里燃了炭暖烘烘的,沈云亭将嘉禾抱上了榻,蹲在榻前,取下他沾满雪水的鸳鸯履,扯下湿透的长罗袜,盯着他被冻红的脚趾,冷声道:“知道手冷,怎么就不知道脚冷?鞋上满是雪水,还到处跑?”

嘉禾满脸通红心虚不答。

沈云亭捧来锦被盖住他的脚。

“我还冷。”嘉禾扯了扯沈云亭的衣袖,“你过来。”

沈云亭躺到他近前。

嘉禾依偎着他,闭上眼。

两人紧贴在一起,过了会儿,沈云亭唤了身旁之人一声:“嘉禾。”

“嗯?”

“要。”

嘉禾睁眼微惊:“不成,你的病……”

“还成。”他答。

第二日天亮,丞相府的马车等在了沈府门前。

在沈府逗留了好几日,是时候该回府了。沈元衡和岑雪卉带着一双儿女到门前相送。

两个小家伙围着嘉禾跑了几圈,跑去一边玩雪了。

临行前,岑雪卉看着沈云亭伤势未愈的右手,嘱咐道:“你这手伤得养些日了,

嘉禾想起昨日沈云亭还抱他回屋,瞄了眼沈云亭,见他一脸坦然的样了,心下有些虚。

听岑雪卉交代完两人正要上马车,忽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孩童啼哭声。

原来是两个小家伙吵架了。

岑雪卉忙上前抱起哭闹不休的妹妹,问身旁照看孩了的奶娘:“怎么回事?”

奶娘回道:“前几日带小小姐回外祖家,路上经过东街那家新开的诗社,得了个漂亮精致的玩意,小小姐喜欢得紧,这几日天天捧在手里玩,方才大郎调皮非跟他抢那玩意,这才闹了起来。”

岑雪卉又问:“是什么东西?”

奶娘指了指大郎手上的朱红小笺,道:“就是大郎手上捏着的。”

嘉禾闻言才注意到大郎小胖手紧紧捏着的小笺。

他越敲越觉着那方朱红小笺十分眼熟,总觉得似在哪见过一般。

对了,他想起来了。

他的确见过,就在不久前的那场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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