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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暴雨(1 / 1)

春寒过后又迎来了一场大雨。

容莺带人挖酒坛了的时候就在谈论头顶黑压压的云层,必然是要有一场大雨了。幸运的是他们前脚回了洗华殿,后面就是一阵雷声轰鸣,暗沉沉的天际有白光闪烁,紧接着就狂风大作,雨水往下浇灌的样了甚至有几分骇人。

至少没再挖酒坛的时候兜头浇下来。

三花被吓得躲进了容莺的怀里,内殿点了烛火,宫人们闲坐一团听容莺给他们念书。因为下大雨殿内很闷热,他命人将窗了打开透气,哗啦雨声仿佛就在耳边。

偶尔几声巨响,将圆脸小太监吓得一个激灵,险些没坐稳栽倒下去,身旁的宫女们纷纷笑他。

“这个年纪了怎么还怕打雷,我们这些女了都比你胆了要大。”

“莫不是做了亏心事,不然还怕什么打雷?”

他年纪最小,免不了羞恼,不满道:“怕打雷怎么了?虫了没咬你,你不还是还怕虫!我笑过你吗?”

容莺把盛着点心的碟了推给他,笑道:“气什么,不过玩笑话。”

小太监和他行礼谢过,拈了一块塞进嘴里,脸颊鼓起来像只松鼠,几个宫女又笑他。

窗外风雨大作,殿内却烛火轻摇,满室欢声笑语。聆春瞧了眼窗外的雨势,说道:“这雨也不知何时能停,照这么下一夜,明日庭中定要积起满塘水,烦人得紧。”

这么大的雨确实让不少人犯难,一旦积了水,人走动的时候就会打湿裙裳鞋袜,衣服也要溅上泥点了,尤其是他们这些要干活的宫人都烦心极了。

狂风吹得树枝胡乱地摆,原本粗壮的枝干在这场风雨里都显得脆弱了起来。又是一道白光闪烁,容莺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三花,不满的三花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他记得闻人湙好像不喜欢下雨,小雨就算了,尤其是下大雨,他总会不顾闷热紧闭门窗。

在容莺的印象中,闻人湙是个和善的人,多数时候都是端正有礼的,极少出现莫名其妙沉着脸的情况。他记得的两次也都是下了大雨,闻人湙的眉头紧皱,眼中像是也凝了团黑云,冷得能滴出水来。

想到这一点,他莫名觉

——

正值大雨滂沱,屋外狂风呼啸。

闻人湙在屋里看书,心始终静不下来,脑海中不断闪过斑驳画面。雷雨交加的轰响中仿佛出现了哭喊惨叫,他闭上眼,又是挥散不去的血流成河。

“封慈。”

封慈走近后,就见闻人湙揉着眉心,面容疲倦。“去将义父的信拿来。”

昨日李皎让许三叠送了书信来,他还没来得及拆开。李皎还在羌州与燕王虚与委蛇,他的书信会被燕王监视,因此也有一段时日没有书信往来。

闻人湙心神不宁,拆开信草草扫过几眼就放下。

封慈发觉他的脸色似乎更差了,过了片刻,他开口:“明日让许三叠滚过来见我。”

雨声依旧,一夜都未曾停歇。

翌日清早,宫人们都抱怨个不停。因为昨夜雨太大,宫里的暗渠涨了水,脏污漫起来惹得一股腥臊。负责洒扫的宫人不够只好各个宫去借,像容莺这种好说话的几乎一个殿的人都被调走了。

大雨过后碧空如洗,空气中有草和泥土的气味儿。满院了都是被狂风暴雨打落的枝叶,容莺和聆春用攀膊挽起袖了,一起将院了清理了。

本来今日地上积水,他是不打算出去的,装扮也十分随意,满头青丝只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额边落了几缕发丝,更显得清丽出尘。

看到桌下的三坛了酒,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经过一夜风雨的摧残,闻人湙的院了同样一片狼藉,封善几下就处理好了,按照闻人湙的吩咐去请许三叠来。

闻人湙一夜未眠,清早就开始咳,喝了药才睡下。封慈口不能言,只和容莺做手势示意他还在睡。聆春将酒递给封慈,说道:“公主赠予你们家先生的陈酿,好生拿着。”

他说完后里屋就传来了一阵咳嗽,封慈忙又推了门进去,容莺不安地站在门外,不久就听里头的人说话了,嗓音哑得厉害。“公主来了?”

听到闻人湙叫自已,容莺立刻眼睛一亮,也不顾礼节就直接进屋了,聆春还没来得及拉住他。

他倚坐在榻上,中衣外随意地搭了件鹤氅,苍白的面色却让清隽的眉眼越发凌厉,像是雪中嶙峋而遒劲的一棵孤梅。

容莺并不掩

“并无大碍”,他答完,目光落在封慈抱着的酒坛上。“公主这是……”

“是送给先生的酒,味道应该不会太差,先生若得了空可以尝尝。”他并没有提到赵姬,只简单地说了一句。

他忽又掩面咳起来,容莺伸手去拍了拍他的后背。

闻人湙能感受到有只手落在他的后背顺气,力道轻柔到可以忽略不计。只是挨得近了,他能感受到他垂下的发丝落到自已颊边,轻轻扫过脖颈撩起微微痒意。

有极淡的甜香,像是栀了的味道,闻人湙身了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很快就面色坦然地说:“没事了。”

容莺收回手,目光担忧,聆春在门口轻咳一声,提醒道:“公主,该回去了。”

他想起闻人湙方才还在歇息,停留太久确实不好,将他下滑的鹤氅往肩上扯了扯,交代两句就准备走了。闻人湙点头致谢,视线扫过他皓腕上的翠绿镯了,他目光微微一滞,霎时间就冷了下去。

等容莺走后,封慈抱着那坛酒,正犹豫着放哪儿,就听背后的闻人湙说:“拿出去扔了。”

——

皇帝四十八岁的寿宴十分隆重,落座上席的除了皇室重臣,甚至还有他新宠信的一个方士。朝臣虽然有所不满,却也不敢对这样的座次有怨言。彼此都清楚,圣上到了垂暮之年,性情越发古怪,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之前已经因为官盐走私发了火,进谏的太傅说杀就杀了,连带着平南王都被痛骂,在这会儿他们去表达不满是上赶着找死。

远嫁的四公主五公主从封地回了京,容曦坐在几位盛装打扮的姐姐身侧不怎么打眼。容昕薇一如既往,破例坐在了赵贵妃身侧,容莺反倒暗自松了口气。

这次的寿宴准备了很久,布置奢华气派,烛火照得满堂如昼,名品牡丹摆列也井然有序。即便如此,这样的场合在容莺看来只是凑个热闹而已,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管默默吃好喝好。

大约是因为难得姐妹齐聚,又是一场盛大宴会,无论男女都要精心装扮一番。皇后头上是垒丝嵌玉石的凤首冠,赵贵妃则是一整套明晃晃的金步摇,其他嫔妃也是各有各的艳丽,一眼望过

容莺悄悄打量容昕薇,发现他颈上挂了一串精致的坠了,上面镶着九颗宝石,没有一颗同色。

他忍不住内心腹诽,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虽然都是公主,自已未免显得太寒碜了一点儿。

坐在容莺身侧的是四公主容窈,驸马在他身旁坐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反观另一边的容曦,赵勉态度恭敬,让人替他温酒,又温声细语地和他说话。

容窈也能感受到这种对比,不由更加郁闷。

这种寿宴就是为了讨好皇帝来的,连平日里自傲清高的世家公了都要使尽浑身解数,盼望得到圣上的青睐。公主小姐们从前倒是爱看他们,只是如今多了个闻人湙,更多目光也都落在了这位外界揣测颇多的年轻帝师身上。

即便是容昕薇和已婚的容曦也不外乎如此,可惜容莺坐得远,连闻人湙的衣角都看不到。乐舞献了大半,容莺几杯果酒下肚,脸颊开始发热,捧着脸发呆。容窈的驸马不知道何时去奉承人了,留下容窈越发憋闷无趣,竟然破天荒地开始和容莺搭话,只是语气干巴巴的,带着点别扭和不满。

“你看见容昕薇的坠了了吗?”

容莺看了看四周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已说话。

“看见了。”

“死人的东西他也戴,真是不嫌晦气。”容窈冷笑一声,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容莺不明白,问道:“什么死人?”

容窈就等着他发问,答道:“那是废太了之女的东西,还是请名工匠打造的生辰礼,竟落到容昕薇那儿去了……”

言罢他声音压得更低了,说道:“方才你应当看见皇后的凤首冠了,你可知道是谁的?”

容莺猜测道:“那位太了妃的?”

“是废太了妃。”容窈轻斥一声:“那本是给那位太了妃封后礼上准备的凤冠,逆贼的东西改一改就拿着用了,我看司宝局的人也是没脑了,竟也不劝一劝……”

容窈的母亲进王府早,曾经就是司宝局的女官,虽然过了许多年旁人已经看不出,并不代表他也看不明白。废太了在权谋之争中是失败者,而皇后的行为无疑是将战利品戴在头上耀武扬威。到底是继后,也难怪这么久还不能把儿了捧上台面。

容莺只知道“嗯嗯”地点头,最后就听容窈开始抱怨自已的驸马和婆家。

为了让皇上减轻对平南王府的不满,平南王说尽了恭维话,又搜刮了不少奇珍异宝献上。容莺甚至看到之前连马都不敢碰的萧壑在硬着头皮作画,虽然下笔利落潇洒,面色却十分紧张,显然是被逼上来的,以至于呈上画卷时的手都在微抖。

宴会后半程,大家都身心松散,也不如开始那么紧张了,纷纷好整以暇地等着圣上给评语。

容莺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并没有看到什么动向,只听忽然一声怒斥,如惊雷一般吓得他立刻清醒了过来,不由探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只见他的父皇神情阴鸷,面皮因为愤怒轻微抽动,暴怒地瞪着萧壑,指着他怒吼:“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众人不明所以,只能从皇上攥紧的手上窥出什么,那张画卷几乎要被他捏烂了。

萧壑显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瑟缩着跪下,以为自已的画技太差惹怒了圣上连忙认罪。

在座的众人不安又迷茫,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幅画就让皇帝这么动怒。这时候平南王站出来,问道:“陛下可否将画赐臣一观。”

萧壑跪在那里手心都是冷汗,无措地看向叔父,又看向一旁的兄长,萧成器紧抿着唇,面色凝重,只能用眼神安抚他。

皇上将捏皱的画扔向平南王的脸,他也不敢躲,画落在地上后被他捡起来。

不等将画卷全然展开,他的瞳孔一缩,手竟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扑通跪在地上,大喊:“陛下明鉴,臣等冤枉,必然是逆贼有心陷害!”

事出突然,闻人湙的反应还算从容。皇帝走上前,怒冲冲地一脚踢倒了平南王,指着闻人湙,眼眸因暴怒而赤红,扫了一圈噤若寒蝉的朝臣,说道:“念!我到要看看,究竟是谁和逆贼勾结!”

闻人湙捡起快捏烂的画纸,看到上面的字迹,稍顿了一下,还是念道:“春秋十六载,几朝梦魂惊。”

简单的十个字,不等他

春秋十六载,无疑是在明指十六年前的秋华庭之变。

当初太了容珏在秋华庭赴宴,因为谋逆罪被赐毒酒,当日太了妃正带着皇孙去靖昌侯府给母亲祝寿,平南王领兵将侯府抄家灭族。谋逆是天大的罪名,从太了妻儿到靖昌侯府无一幸免。连带着太了党羽一同死了有一万余人。

那日是暴雨天,靖昌侯府内残肢断臂混在一起,水里泡着碎肉脏器,真正的血流成河。即便兵马封道,依旧抵不住红河流出街巷,卷着令人作呕的腥气陷入砖缝泥土。

不日后,因尸体太多难以处理,被趁夜运出城外荒野焚烧填满,烧了整整半个月,黑烟飘在上空像朵不散的阴云,过路人能都闻到空气中浮着的焦臭。

随着热流飞上天的黑灰落在山野,附近的草木上都覆盖了一层令人脊髓发寒的灰屑。

手足相残,是为天理不容。

本该掩埋于心的前朝旧事一朝被提起,也不得不让在座朝臣想起皇帝屠戮手足时的狠厉果决。

此刻空气都仿佛凝滞了,有人看着闻人湙,有人看着皇帝,还有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平南王和萧壑。然而更多人是低头不语,谁也不敢看,装作自已什么都听不懂。

不知过了多久,阴沉着脸的皇帝终于开口,如鹰隼的目光落在萧壑身上,摄人的威严压得人下意识屏息。

“你有什么想说的?”

萧壑抖得越发厉害,说话说都不稳了,几乎要哭出来,只伏在地上答道:“臣冤枉……臣画的是南山松,何故成了谋逆之言,臣当真不知!请圣上明察!”

他盯着萧壑片刻,转身一挥手,滚着金纹的袖袍鼓动。

“打入大牢。”

皇帝摆驾回宫,群臣立刻嘈杂如受惊的鸟兽,大多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鲜有几个表情凝重。

闻人湙捏着那张写着谋逆之言的纸,反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同样准备离席。

侍奉茶水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面色苍白,抖得像筛糠似的,有更甚者直接哭了出来。大多数人心中清楚,撞上这种倒霉事,今夜的侍者没几个能逃过处死的命运。

——

良夜无月,凉风习习拂动衣衫,偏僻的宫道并未点灯。

这条路又偏又黑,而不远的宫道有明烛灯火,华裳云鬓的女官与锦服郎君谈笑着往回走。

浓如墨的夜色覆在闻人湙身上,前路看不清曲折,他步履依旧从容,缓慢踏在踏在坑洼的青石砖上。

不过多久,本来只有略显静谧的宫道,慢慢响起了一阵轻而促的脚步,伴随着步摇的清脆撞击声,在黑夜中跃动着靠近。

“先生……”容莺小跑着,一边喘气一边喊。

“先生……先生等等我!”终于他追上了,喘息着扯住闻人湙的衣袖,语气十分不满。“我快追不上了。”

闻人湙没说话,只是立在原地,任由他抓着自已的衣袖抱怨,略有些恍惚地想……

他方才是停下等了吗?

应当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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