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看出了她的好奇,又道:“他们两个都是随大帅一起回了漠北境,只是碍于他们的地位,不能过普通人的日子,所以大帅才让他们跟我学习医术,救治伤员。”
“怎么?偌大的漠北雄城,连这么点囚犯都留不住?”燕沫儿一脸不解,阿秋苦笑一声。
“在这个世界上,失败者就像是被锁链捆住的幽灵。他们把这当成了自己的侮辱,而我们却把这当成了敌人。”阿秋继续说道,“我们两个国家互相看不顺眼,所以他们无处可去,运气好的被贩卖为城内的奴隶,侥幸逃过一劫,但运气不好的人……”
阿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停了下来,用手摸了摸她的脉搏。
“这孩子,还好吗?”
阿秋收回了自己的手掌,这才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只是妻子旅途劳累,精神受了些影响。”
阿秋站了起来,对着身后的一群少年道:“秋乙,你去煮一锅开水。”
等他们离开后,燕沫儿看向正在熬药的少年,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叫秋定?”
少年听到这话,抬头看去,燕沫儿这才注意到他的右眼上戴着一副眼镜,少年微微一笑,对着她道:“在下邱冰。”
“哦?”她疑惑道:“秋定在哪里?”
年轻人一脸惋惜,压低了声音,“邱廷在沙场上受了内伤,一年后就去世了。”
闻言,燕沫儿就知道她在战斗中受了伤,心中一动,问道:“那么,你讨厌我们?”
她口中所说的“我们”,指的便是沈大将军率领的军队,也就是当初跟他们打过交道的那支军队。
两支军队的战争,总有胜负之分。获胜的一方全国人民欢欣鼓舞,称他们生来就是英雄。输了,就会变成国家的敌人,被千夫所指,被称为没用的垃圾。
换做一般人,肯定会对他恨之入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杀死了自己的好朋友,他又怎么会不恨?
年轻人摇了摇头,“是西海城先动的手,沈大将军虽然不是我们的子民,可他也没有杀我们,而是悉心调教,让我们有了生存的动力。”
“你说。”她在京城这么多年,见过不少超越沈炽钰的人。
“沈将军才貌俱佳,而且还立下了汗马功劳,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英雄!”
“大帅年纪轻轻,必定是天纵奇才。”
“……”
但这话说出来,总觉得“虚伪”,说这话的人,要么是为了巴结沈炽钰,为自己将来谋取一官半职。或者贪图皇上的赏赐,贪图封地。
可这少年的话,每一句话,都是一个“真”字。
少年用仅剩的一只眼睛露出敬佩之色,“沈将军曾说过,如果他想不出生的意义,就让他为自己的亲人而活着。”
“反正我就是要做沈大帅...”
燕沫儿看着秋丙,只觉三年多以前,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那个时候,她对沈炽钰,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样的人物,在整个国家都是赫赫有名的,也是所有女孩子心目中的偶像。
那个时候,不管是豪门大族,还是皇亲国戚,都有不少女子对沈炽钰有好感。最终,燕沫儿说服了皇后,让她嫁给了皇上。
可没想到,她的高兴,却让他对她动了杀心。
若不是长年练武,她如何知道他那一刀正对着她的咽喉,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
一念及此,燕沫儿笑容渐渐敛去,秋丙看着她那张冰冷的脸,也有些害怕,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嘴巴太贱,一见面就说个没完,打扰了你的安宁,还望你海涵。”
燕沫儿回过神来,随口问道,“沈炽钰也穿了你这一套?”
“恩?”霍眠微微一怔。秋丙显然不认识沈大将军,一脸懵逼,“沈将军让我们来教导我们,让我们学会这些规矩,免得被北方的人欺负。”
“这家伙,倒是挺善良的。”很快,阿秋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大盆,款款而来。
燕沫儿看了一眼,发现这药丸是暗棕色的,闻起来有些苦涩,她揉了揉鼻子,挥挥手,道:“稍等片刻,我就没事了。”
阿秋看她坚持不肯喝酒,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低声对她道,“小姐这次来,可是要来东州寻找您?”
阿秋继续说:“他没来。
燕沫儿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这小子肯定是个骗子。
“沈炽钰呢?!”燕沫儿拍案而起,将阿秋刚煎好的汤药撞翻在地。
随着大夫的动作,那碗摔在地上,摔成了两截,里面的药材洒了一地,一股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就连邱兵,也被燕沫儿的举动给惊到了。
阿秋回过头来,邱兵这才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小姐,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哪里。”阿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这还用说!”燕沫儿冲着他咆哮,眼睛都有些发红,说着说着,就因为浑身难受,整个人都软倒在了椅子上,阿秋连忙过去搀扶,燕沫儿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掌。
阿秋微微一怔,她分明是个女人,可这一身力量,远超一般的少女。
“如果你不愿意说出沈炽钰的下落,那我就算走遍中原,也会把他揪出来。”燕沫儿道,两只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似乎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说完,她就站了起来,刚要往外走,却被阿秋给喊住了。
“漠北可能会有一场浩劫,你最好先回京,等你回来,再问清楚。”阿秋话很是得体,并没有冒犯她的意思,更没有将沈炽钰的下落泄露出去。
但他越这样,燕沫儿的好奇心就越重。
“别人都说他是大善人,是人间行走的活佛,可到了我这儿,却成了抛弃妻儿的败类!”燕沫儿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