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灰色从房中被扔出,撞向一座青石佛塔,“喀啦”一声佛塔被撞塌一角。
一个僧人仰倒在碎石中,黑瘦的脸庞憋得紫红,单手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直勾勾望着禅房内。
“自戒师兄!”无梦大喊。
“保护师父!”
无梦小和尚像是感觉到什么,一马当先使出无相空步,眨眼间来到禅房门外向里看去。
房间内有两个人,一盏烛灯下,真如大师淡定自若的盘坐,一个白衣僧人挺身站立在他对面,俊逸非凡,神色倨傲。
恐刹,慑神宗。
无梦一愣,继而跑进房里,什么也不说,两手举起,像是小鹰一样把真如大师护在身后。
慑神宗全程冷眼旁观,浑不在意:
“师父,弟子今日是来继承无量衣钵的,本意并不是伤人。”
自戒在门外听了这话怒极大吼:
“你这个师门叛徒!上次打伤了师父,这次还有脸回来,我和你不死不休!来来来,我们再打过!”
慑神宗像是没听见,静静看着真如大师:
“师父,外面天地广阔,现在正是无量门大展拳脚的机会!在山上每天担水砍柴又有什么益处?无量神力冠绝天下,怎么能埋没于这深山之中,师父,把无量门交给我,我一定把它发扬光大!”
真如大师缓缓抬头,竟面带微笑:
“你要传承无量法门?”
“是!”
慑神宗眼神火热。
“此事不难,你跪下。”
“真的吗?师父,谢谢师父。”
慑神宗有些不敢置信,但他跟随真如大师多年清楚这位师父从来不打诳语,“扑通”一声慌忙跪下。
“只要能做到一件事,我立刻传你祖师之位。”
“师父,别说一件,只要您答应一百件也行!”
“你还是先听我说完吧,我要你自废修为,永生不出祖洞,能做到我立刻传你衣钵。”
真如大师笑容不改。
慑神宗表情凝固,眼中露出阴狠之色:
“师父,您是在拿徒弟寻开心吗,我打伤了您,您要废我修为我能理解。要我终生不出祖洞!?那我继承法门还有何意义。”
“和尚不恨你,而是想帮你,你打伤为师,不用此法如何能消除你心中业障,心中挂碍不除,你又如何传承无量法门?”
“师父让我终生不出祖洞,这与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自定,说到底,你还是堪不破生死关呢。”
慑神宗闻言一笑,缓缓站起了身:
“师父,这一次你没说中,徒弟找到答案了。”
“愿闻其详。”
“我要建立千秋万代的功业,把无量门发扬光大,靠这无与伦比的神力我甚至可以建立自己的国家,这样我的事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一代一代的人传承,我的名字就可以永远流传,与此相比我个人的生死又算什么呢?”
慑神宗眼神痴狂,像是见到了自己被万人崇拜、千载传颂的画面。飘忽不定的烛光下,自定的影子缭乱不已,如妖魔狂舞。
“唉,自定,你这不过是饮鸩止渴、掩耳盗铃罢了,如果名利权情可敌生死,那又怎会有当年佛祖舍弃王子之位苦求解脱之道,又怎会有秦皇汉武痴迷长生。不自见本性,苦海难度啊。”
慑神宗自以为找到了正确答案,可听到师父这一席话竟微微动摇,自己苦思冥想十几载确信无疑的事情,却敌不过真如大师的三言两语。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情绪有些失控:
“说来说去还是老调重弹,我听师父讲法十几年,见过的僧人数以万计,却没见过哪个人真不怕死的?可人家照样高坐法台,口若悬河,我又为什么就不能继承这衣钵!?”
慑神宗紧紧攥拳向前迈出一步,逼视着真如大师:
“师父不要小瞧了徒弟的决心,不要以为你不传我,我就没有办法了!”
“住手!”
陈铁生一声大喝,他与阿离并肩立在禅房门口处怒视慑神宗。
“你是谁?”
慑神宗有些奇怪的打量着,陈铁生身材高大头发散乱,此刻却穿着一身灰袍僧衣,有些不伦不类。
无梦小和尚接口道:
“这是我师弟!”
陈铁生一脸黑线。
“师弟?”
慑神宗目光更加阴沉,嘿嘿冷笑:
“哼,师父好偏的心,不让我继承衣钵,却又收这人为徒,他明明不是出家人为什么能进无量门,到底是谁不守规矩?说到底还是看谁的拳头硬,我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慑神宗形如鬼魅,一拳朝陈铁生面门打来。他使出了无量神力,他竟然因为一时的妒恨,想将陈铁生毙于拳下。
这一拳突然发难,是速度极快的夜叉法印,是摄神宗的全力一击,阿离反应过来时已鞭长莫及。
陈铁生刚能走路而已哪里躲得开,拳未到风先至,空气仿佛冻结了,呼吸也为之一凝。
这一拳如果打中,陈铁生想不死也难。
千钧一发之际,一袭灰袍倏地挡在身前。
“啪”的一声轻响。
势在必得的一拳,竟被无声无息的挡了下来。
看着站立于身前的真如大师,慑神宗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大,大师?”
劫后余生的陈铁生松了口气的同时,察觉到真如大师的身上,正在发光。
无梦笑的天真:
“师父你好啦!”
自戒挣扎起身,探头向禅房看去,见到真如大师站起了身也是激动不已。
慑神宗面皮抽动直眨眼睛,声音颤抖:
“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人的脊椎骨碎了,怎么还可能站起来!?”
真如大师面露慈悲:
“自定,你是自己动手,还是为师来?”
慑神宗的整个身体像筛糠一样,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膝盖一软跪倒在师父面前:
“师…师父,徒弟知错了,求师父饶徒弟一命。”
边说边以头叩地,嘴里还喃喃细语,念着什么。
陈铁生从后面看去,此刻真如大师看起来更加干瘦,面色却异常红润,简直红光焕发,还隐隐有些透明。
由内到外散发着淡淡红光,在黑暗中异常显眼。
只见真如大师面色如常,开口问道:
“自定,你想好了么?”
慑神宗以头杵地一动不动,轻轻的说道:
“师父,如果弟子做了什么错事,还请师父原谅。”
“当然。”
“呼,那就好。”
慑神宗抬头,烛光中露出一张狰狞可怖的脸来。
血红圆睁的双眼中,满是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