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嗓音陡然出现,又消失。
池昼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在追寻,自嘲,他累糊涂了吗?
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可迈开步子没走两步,稚宁的声音又穿破晨起的风,撞上池昼的耳膜。
这一次,池昼听得十分清楚。
呼吸猝不及防停滞,少年拔步而起!
稚宁这边,这会儿她算是看明白了,修灯师傅就是故意欺负她一个人。
一边朝他对骂,稚宁不停打起哆嗦,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天太冷。
身为恶毒女配,稚宁吵架的本领还是值得肯定的,她一口咬死是修灯师傅的错,并扬言自己有录音,激得修灯师傅脸红脖子粗。
这人一心虚,就容易动手。
稚宁早有预料,在他伸手欲要推搡的时候,灵活的往后躲开。
不期然,后脑勺撞上一堵温热的胸膛。
强烈的碰撞感吓得稚宁差点跳起来,一回头,正对上池昼那双冰冷深邃的眼睛。
少女瞳孔剧烈震颤。
“池、池昼!”
池昼居高临下,把少女的慌张意外看得透彻,无奈想笑。
不装不认识了?
上次还追问他叫什么,演得挺像那么回事的,这下终于露出了马脚。
稚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伪装露了馅,她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池昼为什么在这?
他又来了多久!?
这些姑且不论,稚宁觉得自己要先解释清楚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然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防备,以后再想蹭气运就难了!
“我那个……”
然而不等她解释,修灯师傅突然站出来,吹胡子瞪眼。
“你小子谁啊!”
高亢粗鄙的喊声,刺激着稚宁敏感的神经。
她还记得池昼身上有伤,当即也顾不上找理由搪塞,一马当先挡在前面。
她双臂张开,“他是我弟弟!”
保护意味十足,谨防修灯师傅朝池昼动手。
“你弟弟?”
看着不像。
这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顺势望进少年的眼睛,立刻被少年身上的肃杀之气吓到。
修灯师傅踉跄后退半步,“你你——你想干什么!”
池昼站在少女身后,比她高出一个头,丝毫没有被保护的姿态,反而像是给少女撑腰的霸主。
他很淡定,不疾不徐,以至于光听语气,都不觉得他动了怒。
“不干什么,只是在想你是哪个单位的,工号是多少,承接任务下派的工单又在哪,别怪我想这么多,据我所知,现在还不到正规单位的工作时间吧?”
池昼抬头看了下天色,他很有礼貌,只有和池昼面对面的修灯师傅,知道他的眼神有多凌厉恐怖。
“你收了她多少钱?退给她。”
“池昼!”
一听要退钱,稚宁立刻转过身来制止。
她并不在意这笔钱,今天早起忙活这么久还发生了冲突争吵,为的就是把路灯修好。
退了钱,路灯怎么办!
池昼垂眸看她一眼,又对修灯师傅说:“愣着不动是想我打电话举报你?”
修灯师傅啐了声,“算老子今天倒霉!”
竟然碰到个道行深的硬茬!
直到确定预付款如数原路返回稚宁的账户,池昼才放修灯师傅离开。
“路灯坏了,打市政服务电话就行,看到路灯铭牌上的编号了吗?是几号告诉接电工作人员,用不着你自掏腰包。”
稚宁一个大小姐,走哪都车接车送,连坐公交都是最近才学会的,哪懂这些。
她挠了挠后脑勺,“原来是这样,还是你懂得比较多,哈哈……”
稚宁用笑声掩饰尴尬。
“冷?”池昼问。
当然冷。
从薄家大宅出来,稚宁才发现今天下了霜,她冷得瑟瑟发抖,后悔没多穿一件出来。
稚宁看了看池昼的外套,又大又厚实,肯定很暖和。
按照偶像剧的桥段,他应该脱下来,温柔地披到她身上。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恶毒女配不配吃糖,而池昼面无表情,更和温柔沾不上一点边。
少年一言不发往前走,稚宁亦步亦趋跟着,该解释的事还没解释清楚,她正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自圆其说。
又因为有了充足思考的时间,稚宁更想要一个趋向于完美的答案,一路沉默。
七拐八拐,路越来越陌生,稚宁不知道池昼接下来要去哪。
他要回家吗?
池昼性子冷,不是个话多的人,不问她是不是顺路并不奇怪。
如果他回家,就这么贸贸然跟他走,好像不太好。
要不还是算了,他没问她为什么在这,她就别没事找事了,说不定他根本没多想,是她杞人忧天了呢。
这么想着,稚宁慢吞吞一点点掉了队。
就在这时。
“跟上。”
少年嗓音的温度不比霜花柔暖多少,他不知什么时候停下脚步在等她。
稚宁立刻站直,心脏咯噔一跳,既是紧张,又是欣喜。
欣喜的原因不得而知,大概是因为一直被池昼留意着,没有被嫌恶无视。
池昼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一家24小时营业便利店。
稚宁不知道他要买什么,考虑到可能是私人物品,她没跟着,老老实实站在收银台处等他回来。
池昼拿了条毛毯回来,就看见稚宁乖巧站在门口,少女正盯着棒棒糖发呆。
她的头发有些乱,微金朝阳从她侧脸洒下,衬得她发丝柔软茂密,像极了今年春天降生在他家院子里的那窝小猫崽,毛茸茸可爱。
付完款,毛毯递给稚宁。
稚宁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这是给我买的?”
明知故问。
池昼没有回答。
毛毯厚实且柔软,落在肩上的那刻,寒意瞬间退却,稚宁几乎要感动哭了。
这是什么外冷内热的大好人啊。
原来她没有被讨厌!
稚宁开心得几乎丧失了理智,像只欢快的小雀鸟,“有没有镜子!”
售货员指了指左边。
稚宁立刻跑过去,摸着毛毯上得到软毛,爱不释手。
毯子只是最普通的毯子,还有些工业原料的味道,稚宁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最真挚的礼物,不掺杂任何利益关系。
池昼看了稚宁两眼就收回了视线,敛下柔光。
他其实一直挂念着她冷,但他的衣服她不能穿。
他忙了一晚上,衣服上除了汗就是灰,会把她弄脏。
而穿他的衣服,太暧昧。
他不在意名声,却不能不考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