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晚上了。其实魏无羡并不能够一眼确定时间,但是从静室的窗口往外望去,的确已经月上中天。
屋里静悄悄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蓝湛不在。
魏无羡下意识地起身,但下一秒,就被围绕着身体的那种酸痛感给激得浑身一个激灵,人躺在床上,却险些硬生生就这么弹起来。
但他的身上好像并没有什么伤口,不管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的,魏无羡都没有感觉到。
所以在幻觉的世界里受了伤,是不会被带到外面来的,这样的念头让魏无羡的心下稍微安定了许多。
蓝湛去了哪里?
那种虚幻的不真实感,其实还是有些强烈的。但几乎是他的念头涌起来的瞬间,一直挂在腰间的蓝氏的同行玉令发散的淡淡蓝光终于在一片虚无之中给了他一定的安定感。
良久,魏无羡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心下终于稍稍安定。
他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上。
里衣已经换过了,毫无杂质的干净白色,映衬着那片蓝光更加地通透了许多。
魏无羡终于抓住了那点真实的感觉,因为他确定,那块腰牌在他被卷入那个所谓幻觉编织的世界时依旧挂在了他的身上。
当时即使肉眼看不见,但无论是感觉还是触感,都是真实的。
所以,他应该是真的...回来了吧?
下一秒,魏无羡整个人都从静室的床铺上翻身坐了起来。他决定了,与其在这里东想西想的找不到一个答案,不如亲自去求证。
魏无羡决定先去找蓝曦臣,或者蓝启仁都可以。
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蓝忘机这个选项,倒也并不是故意的,只是他觉得,以他现在这样的状态,在面对蓝忘机的时候,大约是没办法认真思考的,所以...
比起能左右自己思绪的人,这个时候,还是其他人比较靠谱一些。
这个念头滚过脑海的时候,魏无羡已经站在了寒室的敞厅里,听见他声响的蓝曦臣合上手里的书,已经起身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魏无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莫名地紧张。
然后,他就在这份紧张感里和蓝曦臣擦肩而过。
确切地说,径直走过他身边,一副像是根本没看见他的模样的人,是蓝曦臣。
一瞬间,魏无羡觉得,自己不久之前刚刚稍微放平了一些的思绪陡然间又紧紧提了起来。
大哥为什么,就这么走过去了?
像是压根没看到他这个人的样子?
但是他可以确定,至少在他刚刚出声喊人的那会儿,蓝曦臣肯定是听到了,并且已经看到他这个人的。
因为当时蓝曦臣的表情是激动中带着高兴的,顺带还有一丝终于放下了的紧张感。
经历过之前的事情,魏无羡很确定蓝曦臣之所以会有这样反应的原因。
一切看上去都没有丝毫的异样。只除了,下一秒蓝曦臣就这么直直地穿过了他的身边。
魏无羡:“?”
“兄长?”
魏无羡沉吟了半晌,也以防这一切或许仅仅只是他的幻觉,所以,在蓝曦臣的身影即将跨出寒室大门的那个瞬间,魏无羡又开口唤了他一声。
“无羡。”
下一秒,蓝曦臣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的时候,对方脸上的笑意依旧显得那么温柔和煦。
至少现在,和他印象中的那个蓝曦臣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但魏无羡的脸色,却几乎是以肉眼可见地速度一瞬间惨白了下去。
因为就在刚刚,魏无羡突然压低声音开口问了对方一句话,但得到的回答,却差点让他站不住脚。
即使他反应飞快,但依旧还是没控制住,身影微不可见地踉跄了一瞬。
他刚刚问蓝曦臣的问题是,蓝湛呢?
对方在两三秒的愣怔之后,抬头看他:“无羡,你在说什么,什么蓝湛?”
不对劲,很不对劲。
不管是蓝曦臣此刻脸上露出来的表情,还是他说话的口吻,都很奇怪,甚至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魏无羡的大脑甚至在那一瞬间克制不住地嗡鸣了一声。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握住什么东西,下一秒,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地扒住了门框。
“兄长,蓝湛在哪里?”
“他是你的弟弟。”
蓝曦臣脸上的表情有两三秒的时间是迟滞不动的,又过了好半晌之后,才重新有了反应。
所以,是碰到了应对不了的问题,所以又强行重启了吗?这个念头让魏无羡在这一秒里觉得自己浑身发寒。
但预料之中的,发生和刚才一模一样对白的内容并没有出现。蓝曦臣的话音是接着他刚才的问话的,对方依旧是一副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疑惑表情。
“无羡,你在说什么啊?”
“虽然我承认忘机这两个字不错,但...我从来没有过什么弟弟啊?”
“你是不是出去夜猎遇到了什么事情?影响了自己的记忆。你等一下,我去找医士给你看看。”
话音一顿,又很是好脾气地劝他先回去休息。
但魏无羡根本就没办法休息,刚刚平静了不过一瞬的大脑瞬间又变成了风暴的修罗场。
身体的疲惫在思绪纷乱的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魏无羡本能地咽了一口唾沫,却被一瞬间涌上来的,近乎割裂的刺痛感刺激地...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蓝曦臣,双目充血一般。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组织自己的语言,哪怕仅仅只是吐出一个最简单的音节。
比起蓝湛现在究竟在哪里,现在更关键的问题显然是....
为什么蓝曦臣会对蓝湛一点印象都没有?
一个人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丝毫都没有印象吗?这是根本不会出现的悖论。
而现在,魏无羡最在意,也是心头泛起一阵恐慌的缘由....
蓝曦臣并不记得蓝忘机,可是如果蓝忘机并不存在,那么他...
他作为蓝忘机的道侣,又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名义,长住在云深不知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