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帮忙付账吗？”江肆笑着问道。
“需要。”叶扶光点头，“江世子倒是来得正好，难不成在跟着？”
一过来就知道自己没钱付账，要说江肆没有跟着她，她才不信。
“林知府那边总要最后打个招呼，离开衙门的时候，恰好看见公主把钱袋给了李不闻。”江肆在叶扶光对面坐下，提高了声音对着摊主开口，“麻烦一碗馄饨。”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摊主应了一声。
江肆重新看向叶扶光，“三公主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李不闻？”
“江世子一定要问吗？”叶扶光舀起一颗馄饨吹了吹，“江世子之前好似不是个爱打破沙锅的人。”
毕竟自己做的许多事情，江肆都并没有追问。
“我心中的确是好奇，但如果……”江肆顿了片刻，笑道，“但如果三公主真的很不想说的话，那便算了。”
只不过，叶扶光对李不闻的态度实在有些不同，尤其刚才看到叶扶光一个人出现在衙门口给李不闻送钱袋的时候，他心里面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好似那一刻，眼前人和他们，还有和周遭的这个世界都离得很远很远。
叶扶光咬了一口馄饨，没有开口。
这时，江肆的那碗馄饨也好了，摊主端了上来，“客官，您慢用。”
江肆点头谢过，开始吃馄饨。
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气氛倒是莫名的融洽。
等到吃完馄饨，江肆付了钱，二人一起往客栈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了脚步匆匆的孙慧。
孙慧也注意到了叶扶光，连忙走了过来。
“之前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拜谢小姐的大恩。”孙慧感激的看着叶扶光。
如果不是他们的话，也不能给姐姐争取到机会，说不定现在姐姐还是个死刑犯，而自己也还在王家苦苦的熬着。
“二百两银子已经凑齐了吗？”叶扶光问到。
“凑齐了！”孙慧点头，“我刚刚已经送去了衙门，他们也说了，可以免去五十杖。”
孙慧的神色里面是清晰的喜色，虽然为了这二百两银子签了卖身契，但是显然她丝毫都没有后悔或者不甘。
叶扶光看着她，停在嘴边的那句话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轻轻点头，“那便好。”
因着天色已经晚了，孙慧还要赶回刘家，所以没有和叶扶光他们继续多说什么，只是又连声表达了一下感谢，然后匆匆离开了。
叶扶光目送着孙慧走远，江肆看着她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问出来。”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叶扶光扭头看向江肆。
“你怀疑，孙琴杀了王生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孙慧刻意安排的。”江肆目光透彻，仿佛将一切都能够洞悉清楚。
叶扶光笑了笑，“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之前花想容还问过我，是不是不喜欢孙慧。”
“并不明显，孙慧自己应该都没有感觉出来，只不过秦风向你禀报从王家小厮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时，我恰好听见了。”
按照王家的下人所说，那天孙琴来之前，王生临时决定出门，本来都已经要走了，可是却被孙慧给拦了下去。
孙慧平日里面从来不会去劝说王生少赌博，可是那一日却反常的劝说了王生，最后惹恼了他，被王生殴打，而孙琴到来时，恰好看到了在被殴打的孙慧，愤怒之下直接抽出来携带的剔骨刀。
一个常年被丈夫殴打的妻子，为何明知可能会惹恼丈夫，还要去劝说？而且，孙慧还和孙琴约好了，应该知晓那天孙琴应该会去给自己送药。
叶扶光叹口气，“我还让秦风去孙慧常常买药的铺子里面问过，孙慧那天之所以没有买到药，是因为在她之前，有个戴着帷帽的女子，提前将伤药买走了，对方遮遮掩掩，声音好似都刻意压低过，让人认不出身份。”
“所以你就开始怀疑一切都是孙慧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引得孙琴帮助自己杀了丈夫，脱离苦海？”江肆问道。
叶扶光摇头，“孙慧未必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也许她只是想要靠着孙琴去打王生一顿，好好的震慑一下他，可没想过却闹出人命来。”
“那你觉得，孙琴知道吗？”
叶扶光沉默了好一会儿，“孙琴有没有猜出什么我不能确定，但是孙慧在得知孙琴把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孙平，只希望孙平能够帮助她摆脱王家的时候，孙慧必然明白了，自家姐姐在去王家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心思。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孙慧才彻底意识到，她姐姐对她的好。”
孙慧现在能够这么豁出去为了孙琴，想来应该也有这一点的缘故。
“所以，刚才你忍住了没有问出来，是因为你知道孙慧接下来一定会真心实意的对待孙琴，便也不想再戳破什么？”
“是。”叶扶光点头。
江肆凝视着她的侧脸，“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孙慧做错了吗？”
叶扶光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没办法评价这件事情的对错，一来，说到底只是猜测，终究没有得到孙慧的亲口承认，也许是我想多， 一切就是这般凑巧也未可知。二来……”
“二来，就算猜测为真，孙慧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她也只是想要自救罢了，虽然做法可能自私了一些，也十分对不住孙琴，但若真的要论错，也应该是王生的错。”江肆接过叶扶光的话。
后者看着他，忽然笑了。
“我说的难道不是公主心中所想？”江肆挑眉。
“没有，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就算孙慧有错，可在这件事情里面，她始终是个受害者。当然了，这种利用人的做法未必可取。但是……”
叶扶光收回视线，慢慢抬头看着天边的月亮，像是在同江肆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是我们总不能要求受害者必须是完美的，可怜的，没有半分心机的。一旦并非如此，就去谴责于她。”
随着话音落下，叶扶光心头一口郁气也随之消散。
其实，猜测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是真的不太喜欢孙慧，可若真的说去谴责她……
她也实在做不到。
“公主说的没错，只是可惜，这世道却总爱如此要求。”
“所以要改变。”叶扶光扭头看向江肆。
江肆皱眉，“但这很难。”
叶扶光笑了，“应该说，哪怕很难。”
哪怕很难，也要去做。
随着话音落下，叶扶光刚才身上的那抹低沉彻底一扫而空，连带着之前那股子让人觉得难以靠近的隔阂感，也在这一刻消解。
江肆怔怔的看着她，眼前人容色皎皎，展唇笑开的这一刻，似乎胜过无边月色，江肆心跳突然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