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阳的模样跟李英更为相似。
母女俩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现在两个人站在一起，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我想好了。”程阳果断应下。
沈黛却没有任何表示，而是端着何花送来的药膏，用竹片一点点抹在怀根娘的腰和大小腿上。
直到做完这些，起身对程阳说：“出去走走？有些事情不能三分钟热度，一拍脑门做决定。”
让程阳跟着自己单独出去说，也是不希望程阳做下这个决定是因为李英的关系。
她最好是真心喜欢这件事情，才有足够的动力去学习，忍耐住学习时候度过的时间。
李英知道沈黛这么做是为什么。
但她没有多说，只在旁边拉住何花一起照顾怀根娘。
两人也没有走太远，只是在程怀根家门口站着。
“程阳，我希望这个决定是你思考过后，确定自己对学医有兴趣才做下的决定。”
沈黛说得现实一点：“哪怕只是为了一份可以让自己独立起来的本事。这个决定，要你自己做，而不是让他人帮你。”
“我知道。”程阳梳着麻花辫，两条粗黑的大辫子挂在身前。
皮肤没那么白皙，却透着健康的劲儿，脸蛋红润，双眼明亮有神。
程阳的身高跟沈黛差不多，鹅蛋脸透着一股执拗。
“秦三嫂……”
“叫我沈黛吧。”沈黛实在不习惯“秦三嫂”这个称呼。
其实还有些大妈和小媳妇会直接叫沈黛“秦越家的”。
这个称呼沈黛也很不喜欢。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直接称呼姓名。
毕竟沈黛之前在程家渡太有名了。
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要是不习惯，那就叫我‘沈黛姐’吧。”沈黛看程阳还是一脸为难，无奈道。
程阳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说：“沈黛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大可以放心。我绝对不是因为我娘或者其他什么，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
“其实，如果你没有答应我娘，我本来就有想过去考公社的护士，或者努努力考县里的医院。只可惜，我怎么也找不到人学习。程大夫那边我去过，他还是那套说辞，他不会什么医术，赤脚大夫的培训都是马马虎虎过的。”
程大夫一直在程家渡担任着赤脚大夫的动作。
但实际上程大夫一致对外跟人说，自己没有什么医术。
他就是个医馆的小药童，刚学了没多久，城里就乱了。
可程大夫开的药片又确实有些用处。
于是程大夫说的这些被当做谦辞。
这件事让程大夫哭笑不得。
程大夫这么执着为程家渡找一个有真本事的大夫，跟这件事情也有关系。
沈黛没有打断她，只让她继续说。
“从小到大，身边人都觉得我是大队长的女儿，日子肯定比他们好过。可我有个可怜的堂妹，我堂妹如果喝稀粥的话，我连米汤都没得喝。我爸不想看到我家吃得好的时候，我堂妹母女两个过得太惨。我能上学，是因为我坚持，我用力很大的力气去争取。我堂妹想上学，只要跟我爸说一声就行。”
“后来初中毕业考试，程葵考得实在是太差了。别说在县里，就是在公社那都是倒数，她根本进不去县里的高中。程葵不能读书了，我可以啊！我考得很好。”
程阳双手握拳，用力的吸气。
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是程阳心里过不去的坎。
“可到最后，还是我娘坚持，以及她想办法给我凑了学费和生活费，我这才有了继续上学的机会。”
“这你要说我一点怨气都没有，这不可能。我和程葵，不就是一个有爹，一个没爹？我小时候甚至想过，我跟程葵换一下就好了。但现在我想明白了。”
“我之前过得那么不舒服，是因为我无法支配那些东西。它们是我爸拥有的。他作为主人，想给谁都是他的自由。”
程阳抿着唇，语气很是沉重：“所以我想拥有我自己的本事。我用这本事创造出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可以自由支配的东西。”
程阳或许不知道什么叫经济独立，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我上学的时候想过很多。我想去当工人，但是我看了好几个工厂，还找了有关系的同学让我进去瞧瞧。”
说到这里，程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我知道我这样有些可笑。我当个工人都费劲，结果还挑上了工厂。但去过之后，我觉得自己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我娘身体不好。我的学费都是我娘攒出来的，生活费也是。我爸只知道顾着程葵母女，却忘记家里的负担也重。看着我娘不舒服的样子，我一下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沈黛听明白了。
程阳说这么多，是想证明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你是高中毕业。”沈黛点点头：“我待会儿写个单子给你，你想办法找到那几本书，自己先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问我。”
她愿意给一个在努力奋斗的女孩一次机会。
程阳如果真的有这个心思，并且为之努力。
那么，这几本书找到之后，她还能看得下去的话，沈黛愿意教她这个学生。
“真的？”程阳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次她从县城回来，听说了沈黛的事情。
为了节省花在路上的钱，程阳上高中的时候一个月就回来一次。
哪怕碰上突然转变的天气爱，程阳也是先自己想办法，等到可以回家的时候再回去。
因此，时隔这么久再听说沈黛居然会医术这件事情。
程阳觉得自己仿佛在看电影。
一个情节跟着一个情节，让人应接不暇。
“真的。”沈黛颔首：“你现在肯定不能用针，先学草药，抽空学推拿给我打下手。待会儿进去的时候你就注意看手法，推拿其实就那几个手法来回在穴位和经络的位置按揉。”
程阳当然是一千个一万个的答应。
就算不是县城里的医院，那又怎么样？
她也要开始自食其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