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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番外篇(1 / 1)

在周朝被分裂为西庆与东周之后的五十年里, 国家进入了一个没有战事的暂时安定期。在历史上的这个时期,诸多不同流派的思想家如雨后春笋般脱颖而出,并活跃于各个诸侯国奔走讲学。

由于这股风潮, 一些诸侯国甚至设立了“书院”专供这些游走于各国的思想家停留授课。书院也同时招收一些年轻人,培养他们成为国家的可用之才。

还素背着行囊背井离乡, 从小村子来到纪国国都,勉强进入国都书院旁听也不过一月有余。短短时间里她便遇着从洛阳来的先生在书院讲学, 心里顿觉幸运。

书院名头虽大, 但因为规模初成,所以还没有什么死板的规矩。那名叫做谢琰的先生也不过是个青年。他在蒲团上随意坐着, 周围围坐了几个学生, 便是讲席了。

“先生我讲史,而且喜欢讲近代史, ”谢琰狡黠一笑,“这在东周恐怕独此一家吧。”即使过了五十年, 洛阳仍对失去半壁江山耿耿于怀,不允公开谈及这段历史。

“你们想听谁的故事?”谢琰摇着羽扇问。

还素一下子来了精神, “先生, 请讲栖桐君的事情!”

谢琰用扇柄搔了搔头,“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这尊战神还是这么受欢迎吗?”

“栖桐君是整个周朝最了不起的人!”还素正襟危坐,两颊红润。

谢琰一笑, 又重新摇起扇子, “栖桐君是西周末年的人物了, 他虽然被誉为战神,却也是西周东迁的□□。以我的年纪是无缘见他真人的,不过西周史里说他人如‘霁雪空山, 峭拔雍容’大体是不错的。关于栖桐君的容貌我曾经向那位国师求证过,据他说西周史里的描写非常贴切。”

“哪位国师?”在座的一个黄衣青年忍不住打断,“先生您口中的‘那位国师’难道是……难道是那个人?”

谢琰敲了一把扇子,“没错,就是凤岐。”

听到有人这样直接喊出这个名字,学生们都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东周的人都已经习惯用“那个国师”或者“那个人”之类的叫法来称呼他。虽然周朝有史以来的国师有十几位,但只要提到“那个国师”,所说的就必定是他。

毕竟,这位名为凤岐的国师,对东周的意义非比寻常。谈到东周乃至西周历史,就算再不想提,这个人也根本绕不过去。

“先生竟然认识那位国师,实在很厉害!他……他真人什么样?”另一个一直走神的麻脸学生突然往前微探着身子,一脸精神地问。

“哈,你指的是哪方面呢?”谢琰很擅长卖关子。

“他真的是个美人吗,真的那么博学狡黠吗,他一直跟陆长卿在一起吗?”麻脸学生一连串追问下来。

“啧啧,我以为你会问他的政治主张和对西周分裂的看法呢?”谢琰以扇掩口笑着,故意摆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唔……对不起先生,是我肤浅了。”麻脸学生慌忙低下头。

还素发觉这个先生还真喜欢戏弄人。她并不想听那个国师的事,被打岔了这么久,心里微微有些焦躁了。

“反正我见到那位国师大人时他已经是个老头子了,不过确实是个非常狡猾的老头子。我多问他几句话陆长卿便要赶人,实在是非常令人不悦啊,”谢琰余光瞥着还素的神色,又笑道,“扯得够远了,还是说回栖桐君吧。”

还素一惊,心想这人虽然看上去有点轻浮,但是相当擅长察言观色。

“栖桐君本名陆疏桐,是庆国第九代国主。那时候庆国只是个偏远小国,陆疏桐也只是个懒散的闲侯。但当时他就已经很出名了,只不过不是因为带兵打仗,而是因为话痨。”

“话痨?”还素惊呆了。战神栖桐君是个话唠,这也太影响形象了吧?

谢琰笑了,“没错,陆疏桐是个话痨,而且他的话题永远只有一个,就是他宝贝弟弟。”

“他弟弟……不就是逆侯长卿吗?”黄衣青年不禁脱口而出。东周这边的人,一般称呼陆长卿为逆侯。

“是啊,据说栖桐君这个人非常宠溺幼弟,每次有机会到镐京去朝拜,他都会拉住关系好的官员没完没了地聊他弟弟的事情。后来镐京的官员全都怕了他,几乎见到他就躲。唯一能忍他的就是那位国师,不过那位国师也曾对我祖父抱怨过‘已经连陆阿蛮几岁换的牙几岁不尿床都倒背如流了’。”

听到这里几个学生都被逗笑了。

“庆国崛起是由于栖桐君受文王之命征讨犬戎,”谢琰继续说下去,“那时候犬戎屡屡侵犯边界,甚至有几次南下直逼镐京,文王想起了一向尚武又偏安西隅的庆国,令庆侯征讨犬戎。其实那时候栖桐君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当时一些官员甚至骂他是‘烂泥扶不上墙’。但因为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文王就想派个人去庆国再动员他一下。”

谢琰抿了口茶,笑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栖桐君是个满嘴‘我弟弟好可爱我弟弟好机智’的话痨,想想就后怕,根本没有人愿意去。于是文王想到了唯一能忍他的那位国师,就派那位国师去庆国动员栖桐君。具体那位国师怎么说服他的,我也不得而知,不过据说他先哄住了陆长卿,让栖桐君没了脾气。”

“陆长卿那么小就认识了那个人,他为什么还会……”麻脸学生对这段八卦一直都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谢琰用扇子挡住嘴低声道:“关于这两人的私事我不评论,陆长卿是个非常可怕的男人,在这件事上多嘴他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的。”

“毕竟,他可是敢于囚禁那位国师大人,杀死两任周王,将周朝赶到洛阳的恐怖男人。”谢琰笑眼弯弯地看着麻脸学生明显被吓住的表情,又进一步恐吓。

“先生,请讲栖桐君的事情,请不要……一直说那个国师。”还素忍不住提醒。

“可是只要讲栖桐君的故事,就没法避开那个国师嘛,”谢琰委屈地说,“你不喜欢那个国师?可以理解,毕竟他的仇人能从镐京一直排到洛阳呢!”

“他变节了两次,一次在政治上,一次在感情上。”还素直言不讳。

“年轻人真好啊,可以这样直白地讨厌一个人。真想把你带到他面前,看他被小姑娘讨厌时的表情!”谢琰向后倚着屏风笑。

“先生,我想听栖桐君那些著名的战役……”还素忍无可忍。这人不是洛阳来的鸿儒么,怎么看上去这么不靠谱呢。

“喏,给你们看个好东西,”谢琰笑眯眯地从身后拿出几本册子,“这是我的新书《西周名臣记》,里面有战役的介绍也有一些闲闻轶事,这次来主要也是想宣传下新书啦,还素想了解的东西里面都有详细讲述哦。”

还素:所以这货是来卖书的?

麻脸学生:所以这货真是来卖书的?

黄衣学生:这货就是来卖书的啊!

在座的学生通过某种未知的方式进行了想法的交流,彼此面面相觑。

这天清晨,还素收拾了行装,刚走到书院门口就碰见了同样准备离开的谢琰。还素自那日讲学回去后,便听同窗们说,这谢琰是个招摇撞骗之辈,让人从洛阳赶出来的。

早春时节乍暖还寒,他却拿着一把羽扇,笑意盈盈地瞧着还素。

“还素,你怎么走了?”

“我旁听的时间结束了,只能离开书院。”

“你不是书院正式的学生?”

“女子是不允许进书院的,也就是纪国这种地方,还能允我旁听。”还素难掩失落。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呢?”谢琰问。

“洛阳,国都或许会有人在市井讲学,我也可以增长些见识。”还素回答。

“洛阳……那里所谓的大儒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我倒劝你去西庆,那里女子也可以进书院哦。”谢琰笑道,“说起来你为什么对栖桐君这么感兴趣?”

“我祖上是画师,家里曾有一副栖桐君的画像。画中那人的气度让人向往。”还素脸一红,低下了头。

“在手里吗,给我看看?”谢琰又问。

还素从包袱里取出一只卷轴,递了过去。谢琰慢慢展开卷轴,泛黄的纸张上画着个倚在窗边的男人。窗口伸进来一截杏花花枝,男人解冠披衣,闲立在早春的花枝中,垂眸望着窗外。风流写意却不入狷介疏狂,闲适平和中暗蕴孤高不群,确实如同西周史所云,当得起“霁雪空山,峭拔雍容”这八个字。

“确实是一副好画,你祖上是画师,你也会作画吗?”谢琰忽然问。

“我自然会的,毕竟是祖传技艺,我虽为女儿之身……”

“那正好,”谢琰敲了把扇子打断她,“不如你我做个交易,你替我给我的书配上人物画像,我带你去见见那帮和栖桐君本人打过交道的老家伙们如何?”

“和栖桐君本人打过交道的……老家伙们?”还素心想,这人的说法也太失礼了吧。

“就是凤岐啊陆长卿啊……他们可是最了解栖桐君的。如何,成交与否?”谢琰摇着扇子笑问。

“他们竟然还活着吗?你真的认识他们?那可都是史书上的人物啊!”还素惊诧道。

“谢戟你听说过吗?”谢琰道。

“谢相?这样的一代贤相我当然知道。”

“他是我祖父。”

还素目瞪口呆,那样光风霁月的贤相,居然会有这种孙辈?

“冒充宰相后代可是要被砍头的哦,所以我不会骗你的。怎么样,一起上路吧?”谢琰笑着说完,也不等还素回答,径自坐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两天一夜,这一日早晨,东方刚刚泛白,天空便飘起了蒙蒙细雨。

“还要走多久?”还素有些狐疑。

“那两人住在隐居的地方,就快到了。”谢琰说完,马车就停了下来,“看来就是这里了。”

还素跳下车,环视了一圈周围的荒山野岭,说不出话来。

谢琰用扇子指着远处烟雨中的一片桃花林,“看,我们走到桃花林那边去。”

山风和着细雨,桃花林中落英缤纷。两人沿着一条小溪走,须臾见到山岩之间一道狭窄的缝隙,溪水便是从这道缝隙中淙淙流出的。

“山岩一直在生长,这道缝隙比几年前我来时更狭窄了,或许再过几年,就会完全封死了吧,”谢琰自言自语一番,又转回头对着还素笑道,“穿过这到山缝,便能进到桃源村。那可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还素跟着他侧着身子从缝隙中间穿过,路越来越宽,最后豁然开朗。青翠的稻田,篱笆墙上斑驳的牵牛花,乌瓦的村舍,在雨水的冲洗下十分鲜亮。

“他们一直住在这里?”还素惊讶地问。

“嗯,传说那位国师曾与逆侯有约,要隐居山林,枕石漱流相伴。他这人虽然一向狡猾难料,这件事却履行了诺言。”谢琰回答。

沿着小路走了不多远,便看见一个村夫牵着牛在路边叼着烟袋休憩。“难得有客人啊!”村夫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在下谢琰,来看望凤岐国师的。”谢琰拱了拱手。

“国师好像不在家啊,陆先生倒是在呢。”村夫吐出了个烟圈。

谢琰有点为难地对还素道:“麻烦,陆长卿一个人在,恐怕不让我们进门。”他虽然这么说着,脚下迈的步子却没有改变。

走了不多远,一处单独的院落逐渐在薄雾中显现。淡紫色的小花蜿蜒到路边,弥漫着淡淡的幽香。

“这是什么花?”还素不禁问。

“紫菀。”谢琰回答。

他走到院落前,没有敲门便直接推开。还素一惊:“不敲门吗,这是私闯吧?”

“敲门陆长卿就不会让进了,那个吝啬的老头儿。”谢琰抱怨。

他话音刚落,一只木筷就堪堪射在他脸边的门框上。

“小鬼头骂谁呢?”有人站在廊下说。

还素惊呼道:“栖桐君!”

那男人披着一袭青袍,花白的发丝随风飞扬,形容清癯,孤冷不群,确实肖似栖桐君。

“嘘,那是逆侯陆长卿。”谢琰小声说。

“擅闯我家,还骂我逆侯,真是不懂规矩。”陆长卿冷笑一声。

“咳……庆侯殿下这般年纪,耳力还是如此过人,晚辈佩服。”谢琰尴尬地说。

“他是陆长卿的话,如今岂不是□□十岁了,为何看上去不过不惑之年?”还素惊讶。

“桃源村是风水宝地,这里的村民都能活到两百来岁。若非如此,那位国师久病沉疴,如今早已作古了。”谢琰解释道。

他正要进院子,突然又一支箭迅如闪电落在了他的鞋尖之前。院外竟响起叫骂声:“逆侯长卿,这回可找到你了!弟兄几个可以拿悬赏了哈哈哈哈!”

谢琰看着陆长卿连忙摆手,“庆侯殿下,这几个人真不是我带进来的!”

陆长卿只瞥了他一眼,就继续用长柄勺搅动锅里的汤,竟对院外的人视若无睹。须臾院外居然传来一通惨叫,七八个江湖人被几只奇形怪状的木制怪兽追得跌进了小院。

“这些是什么怪物!”几个人用剑砍,怪物内体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头上的角不断招架。

“这样精巧的机关,应当出自国师之手吧。”谢琰摇着扇子对还素说。

陆长卿无奈地看着这几个江湖人,叹了口气,突然纵身飘落到几人中间,只见青色的衣袖如烟雾般挥出,几人就轰然倒地。

“看来我做的木狴犴需要改进,居然还得劳阿蛮亲自出手。”一个含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还素回过身,见小院门口的紫藤萝花下站着个高挑白皙的男人。这男人的年纪很难辨认,一双凤眼笑意盈盈,却又让人觉得凛不可侵。

据说这人有百来岁了……还素努力捕捉着男人身上岁月的痕迹。

“□□师爷,您还是这么气宇不凡!”谢琰高呼。

凤岐笑吟吟道:“阿琰总是这么讨人喜欢,你爷爷身体还好吗?”

“他老人家身体还硬朗,时常惦记着□□师爷呢!”谢琰跟着凤岐溜进小院。

陆长卿脱下青袍披在凤岐身上,嗔怪道:“穿得太少了吧,下雨就早点回家。”

“开春第一场雨,想在雨里散步。”凤岐微笑着回答,瞥了眼咕咕冒泡的锅“汤够吗,我去煮点面吧。”

“没事我来。”陆长卿给他拉过来一只蒲团。

“你歇会吧,我去弄就行了。”凤岐笑道。

还素觉得凤岐似乎看了她一眼,仔细看时却又发现他一直注视着陆长卿,

“那位姑娘似乎有话和你说。”凤岐笑眼望着阿蛮,言罢便进屋煮面。

还素心底一惊,她没料到自己的心思竟被这人看得清清楚楚。

“有什么事?”陆长卿坐了下来。

话到临头还素反倒胆怯起来,眼前这个男人是赫赫有名的逆侯长卿,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能和这人面对面说话。

“是这样的,这位还素姑娘想听庆侯讲讲栖桐君的事。”谢琰替她说道。

“我祖上曾为栖桐君画过一副画像。”还素连忙从行李里掏出卷轴,递了过去。

陆长卿展开画像,微微动容。

“这场景是在花初居,”陆长卿淡淡道,“镐京一家老字号酒馆,这里的杏花酒十分有名。”

“这幅画里栖桐君正垂眼看着窗外,他露出这种温柔的表情,不知在看些什么。”还素说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

“作为画师能够捕捉到这种微妙的神情,也是巧夺天工了,”陆长卿收起了画卷,“他在看些什么,我也说不出来。你若是想听他生平的事,我倒是能与你聊聊。只不过不允这小子胡乱写进书里。”

“为什么?”谢琰不满道。

“别以为我隐居就不知道外面的事,狴犴令主的门人遍布天下。那几个楼子里说书人的话本,都是出自你手吧!我与凤岐的事,最恨旁人置喙,你再胡来,别怪我不顾你爷爷的面子。”

“臭老头儿,真凶……”

还素一把捂住了谢琰的嘴,朝陆长卿赔笑道:“庆侯殿下,请您讲讲栖桐君那几次有名的战役!”

陆长卿神色稍霁,轻轻喟叹,娓娓道来。

夜晚山里微寒,还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自幼习画,知道那幅栖桐君的画像实乃登峰造极之作。

栖桐君用那样的神情,到底在注视着什么?

她望着漫天摇摇欲坠的星斗,恍恍惚惚睡去。醒来之时,天竟已大亮了。还素惊得一骨碌爬起,却发现自己竟坐在一个装潢古朴房间里。

明亮的窗口探进来一截花枝,屋内便自然飘散着一缕杏花甜香。

男人倚靠在窗边的早春花枝之间,解冠披衣,垂眸望着窗外,神色缱绻。明亮的春光透过半掩的窗棂将他的身影映在古旧的地板上,微风拂过,白色的花瓣纷纷散落。

如此近的距离,还素目不转睛地端详着男人的神色。那是温柔至极的表情,仿佛注视着世间最珍爱之物。

栖桐君似乎和屋里的某人说着什么,微笑着走了过来。

那人替他斟酒,他便捏起青铜酒盏,呷了口酒。还素看着他脸上绽出惊喜的表情,口中说着“杏花酿”。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还素也猜得出他定是在夸赞好酒。

他对面那人又不知说了什么,栖桐君开怀一笑,眼梢都弯了起来。他定然是和好友一起把酒言欢吧,还素心中猜测。

他到底在注视着什么,还素却仍找不出答案。她再次醒过来时,发觉天光熹微,自己躺在床上。梦吗,她闭上眼,仿佛仍能看到那一幅光景。

还素坐在院中的青石阶上,借着天光再次细细端详画卷。恍惚之间,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

她惊讶的抬头,发现凤岐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画卷。

“这是纪国著名画师萧意之所作,昭元十二年,在花初居。”凤岐淡淡道。

“国师怎么知道?”还素惊讶。

“作画当时我也在场啊,”凤岐笑了,“还是我替陆疏桐请的画师呢。”

他直呼栖桐君的名字啊,还素听到这个从不敢说出口的名字,心中一阵激动。

“国师,晚辈能否冒昧请教……”还素在激动下不禁脱口而出,“栖桐君,他到底在看些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凤岐敛衣与还素并肩坐下,微笑道:“我不记得有什么特别,似乎就是镐京街头热闹的集市吧。”

还素咬了咬唇,小心翼翼道:“真的吗,我还以为……以为他在看您。”

凤岐先一怔,随后笑起来,“我当时正在屋里给他斟酒,他怎会是在看我。我记得那时萧意之先生还很激动地说这个表情很好,他要画下来,我便问疏桐在看什么。”

还素精神一振,“他怎么回答的?”

凤岐修长的手指抵住眉心,仔细想了想,“他说‘暖和的天气,一派祥和的街头,我很喜欢这样烟火气十足的感觉’,大体就是这样的话。”

“我想他当时应该只是在看镐京街头熙来攘往的人群吧。他那个人就是这样,喜欢喝酒,喜欢看热闹的街景,或许惟其如此,他才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凤岐轻轻道,“陆疏桐的目光不会只落在一个人身上,他看的是众生百态,茫茫俗世的喜怒哀乐。”

原来在凤岐的眼中,栖桐君是这样的人。

“只有您,配称作栖桐君的知己。”还素突然道。

凤岐怅然一笑,什么都没说,轻轻地走开了。

——杏花酿?国师这回请客下了血本啊!四肢百骸焕然一新,有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真是好酒!

——老酒鬼,这回面圣那些老臣又说你什么了?

——那些话我一杯酒下肚便都忘记了。每年来镐京,唯一期待的也就是和国师你在花初居喝一杯了!

——有些解释你不愿说,我可以替你说。

——与不懂我的人又有什么可解释的,你我一醉方休吧。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国师你既然要守护周朝三代,我便做你手中锋利的剑。

还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与谢琰一道启程去了洛阳。没过多久,洛阳的说书人就拿到了新的话本,狴犴门人回报时恨得陆长卿牙根痒痒。

这一日陆长卿起得很早,走进小院里准备烧火做饭,却闻到一股焦糊味儿。他寻了一圈,在小院一隅找到了摆弄木狴犴的凤岐。

凤岐只穿了件月白色的单衣,袖子挽起来,拿着锤子不停敲敲打打。鼓捣了一会儿,他如梦方醒,忽然站起身跑到一边,端起柴火上冒着黑烟的小锅放到地上。

陆长卿见他苦恼地用勺子搅了搅,嘴里念叨着“烧糊了”。

陆长卿忍不住笑了,走过去一把将他捞进怀里,“你接着弄你的木狴犴,我来煮饭。”

“阿蛮,”凤岐微眯起眼靠在他身上,“想吃你煮的八宝粥。”

“那就煮八宝粥,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陆长卿含笑道。

他很快钻进屋里淘了好几种米,加了一锅水放在柴火上煮。凤岐又鼓捣了一会儿木狴犴,停下手,端详着陆长卿的背影。

“凤岐,每回问你吃什么,你都要吃八宝粥,这东西真这么好吃?”陆长卿一边煮粥一边笑问。

“我最喜欢阿蛮煮的八宝粥。”凤岐柔声说。

——许多许多年前,一场大梦苏醒,就吃到你做的八宝粥,这种感觉分外幸福。

“阿蛮。”凤岐支颐望着他。

“怎么了?”陆长卿回头朝他笑。

“我爱你。”凤岐温柔地说。

陆长卿怔了几秒,突然就丢开了汤勺,一把揽过他,吻住了他的双唇。凤岐被他扑倒在一大片紫色的花丛中,银白长发如破碎的月光凌乱散落。

拥抱这个男人,让他欢喜得心口酸痛,不断落泪。这种喜欢,如同要劈裂胸腔,无论用什么言语都无法表达。陆长卿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默默相爱,他与凤岐的感情,向来惊心动魄,生死攸关。

“八宝粥烧糊了……”凤岐说。

“……再煮一锅,别说话,吻我。”陆长卿回答。

太湖上的莫邪楼,说书人正两眼放光说得火热。还素有点无奈地瞥了眼身边泰然而坐听得津津有味的谢琰,“你真不怕陆长卿派人来杀你么?”

“他就爱吓唬人罢了。”说书人讲完,谢琰兴冲冲大声鼓掌。

茶座间有人问道:“那国师和庆侯后来如何了,现在还在桃源村隐居吗?”

谢琰摇着扇子笑道:“听说两人已经成仙了,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真的吗?”那人狐疑问。

“当然,你们当国师是何人?”说书人插嘴道。

“周朝第一神人!”在太湖上摇橹而过的船夫高声喊道。顿时满座大笑着鼓掌,异口同声地附和起来。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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