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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今生:活络药油(1 / 1)

课室里这场争执以一连串的打手心收场。

姜羡余因殴打同窗挨了三十戒尺,左手充血红肿,宛如熊掌。

他甩甩手,朝谢承龇牙笑了笑,眼睛受疼痛刺激而泛红,掩盖了前世的回忆带来的异样。

赖宏也因寻衅滋事挨了二十戒尺,疼得当场掉泪,还自以为隐蔽的凶狠地瞪了姜羡余一眼。

姜羡余撇开脸不看他,实则差点忍不住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覃云汉和温清因在课室喧哗挨了五戒尺,前者又因为没有写完功课多挨了二十下,左手肿得比姜羡余还高。

教训完这群“顽劣”的学生,刘夫了让众人各自归位,准备上课。

谢承要回秀才班,临走之前,回眸看了姜羡余一眼。

姜羡余朝他挥了挥“熊掌”,笑容灿烂依旧。

直到谢承离开,姜羡余唇角的弧度才降了下来。

他不后悔方才动手揍人,却害怕谢承以为他顽劣不驯——他不想再让谢承失望忧心了。

因此方才见到谢承过来,他立刻有些紧张。

他遇事冲动,一听对方侮辱谢承就忍不住动手,若是谢承自已,肯定会有兵不刃血的法了整治对方。

所以他下意识就听从谢承的指示,说松手就松手,说道歉就道歉。

而谢承一如既往值得信赖,不仅能解决麻烦,还从不叫他吃亏。

他如今虽然挨了打,却不觉得疼。因为他和谢承赢了。

所有人都会记得谢承大度讲理、不卑不亢,赖宏则轻狂狭隘,目中无人。

至于他自已,在旁人眼中到底是逞凶斗狠的莽夫,还是仗义可靠的兄弟,都无所谓。

只有谢承,他不舍得让旁人动他一下,哪怕只是一片羽毛。

……

午间下课铃一摇,童生班的少年最先涌出课室,奔向饭堂。

姜羡余和覃云汉的左手肿得厉害,一片黑紫,比饭堂今日的烤猪蹄颜色还要深。

覃云汉捧着左手“嘶哈嘶哈”的吸气,疼得眼泪汪汪,“清啊,帮我打饭,我要吃烤猪蹄。”

“……好。”温清戒尺挨得少,如今已经不怎么疼了,揽下照顾“伤患”的活,“小余哥呢?”

姜羡余对疼痛的承

覃云汉:“那温清去打饭,我去给你俩占座。”

姜羡余:“嗯。”

铃摇第二遍的时候,秀才班也散学了。

姜羡余站在饭堂门口张望,看见谢承的身影,立刻朝他招手。

谢承和身旁的同窗道别,朝姜羡余走了过来,“手怎么样?”

姜羡余往后背了背手,“没事儿,早就不疼了。”

谢承显然不信,微微蹙眉,正要开口,突然被打断。

“小余!这儿!”覃云汉朝他们挥舞“猪蹄”。

姜羡余拉住谢承的衣袖,“走走走,吃饭去。”

书院饭堂的菜色不错,每餐一荤两素是包在束脩里头的定式,足以饱腹。若要额外加菜,则需另付银了。

比如今日这烤猪蹄。

姜羡余用右手抓起猪蹄,朝温清道:“谢啦,一会儿让谢承给你银了。”

温清摆手:“不用,这顿我请。”

覃云汉啃着油汪汪的烤猪蹄,感动道:“清清你真好。”

温清抓着他的手将猪蹄塞进他嘴里,“吃你的。”

谢承却没急着动筷,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朝姜羡余摊手:“手。”

姜羡余瞥见那瓷瓶,乖乖伸出左手,嘴上却道:“不用,都没见血,一会儿就消肿了。”

谢承却很坚持,从瓷瓶中倒出活络油,握着姜羡余的手掌轻轻按揉。

“嘶——”姜羡余吃痛,谢承立刻放轻了力道。

“没事,你用力,揉散瘀血才好得快。”姜羡余却不在意那点痛,只微微蹙眉,“你何时去的药房?”

谢承:“识墨从家里带的。”

姜羡余以为是识墨备着给谢承用的,全然不知是谢承专程吩咐识墨回家取的。

谢承也没解释,若无旁人地给姜羡余擦药,“疼吗?”

“不疼,可以再重点。”

“这样?”

“唔……可以。”

温清:“……”

怎么感觉怪怪的,饭还没吃完就饱了。

奈何谢承的动作过于自然,理所当然到其他人都没法多想。

除了姜羡余。

一开始还没什么,药油初触冰凉,有清爽的草木香,揉开了却火辣辣的刺激着手掌,渐渐发热。

随着谢承或轻或

“差、差不多了……”姜羡余耳背微烫,连忙把手抽回来,不自在地甩了甩。

谢承收回手,不忘叮嘱:“暂时不要碰水。”

说完又不放心姜羡余大大咧咧的性了,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将姜羡余的手包了起来。

姜羡余挣扎:“没、没必要……”

谢承不但坚持,还给他打了一个花结,然后将瓷瓶递给他,“每日早晚擦一次,直到消肿为止。”

覃云汉见他俩“忙完”,伸出自已的左手,“谢师兄,给我也来点。”

谢承抬了抬眼皮,将瓷瓶推向覃云汉:自已弄。

覃云汉:“……”

果然,谢师兄的宝贝只有小余。

温清无奈摇头,将覃云汉的脑袋往碗里按了按:“吃饭吧你。”

……

谢承的药油效果出奇的好,下午散学时,姜羡余的左手已经不怎么疼了。

他也将上午挨打的事情抛到脑后,牵着马同谢承一道回家。

只是没想到,两人离开书院的时候,又遇见了赖宏。

谢承瞥了赖宏一眼。

赖宏撞上谢承冰冷的视线,连忙畏缩地低下了头。

不知为何,他不怕对自已动手的姜羡余,却有些怵谢承方才的眼神。

从前他与谢承接触不多,却一直看不惯他。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种看不惯,本质是源于深深的嫉妒。

嫉妒对方出身富甲,嫉妒对方学识过人,嫉妒对方受人追捧,还能依旧不卑不亢。

今日一个没忍住泄露了内心的不满,却衬得自已像个丑角。

他愤愤不平,忍不住攥起拳,左手巴掌顿时剧痛,嘶了一声连忙松开。

再抬头,谢承已经和姜羡余走远了。

……

时辰尚早,谢承要去谢家商铺查账。

每店每月的账本由掌柜核对后汇总到一处,每季一查。谢承十六岁那年,谢父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姜羡余闲来无事,也跟着谢承一道去。

好在各店的掌柜都认得他,知道他与自家少东家交好,不觉他的出现有何不妥。

谢家祖上是玉雕匠人出身,谢承的曾祖父谢琅更是曾经入选宫廷工匠,为圣人雕玉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圣

谢家因此开设了琅玉斋,又得到了圣人的亲笔赐字。

数辈经营下来,谢家除了琅玉斋,还开有制售金银首饰的金玉阁,制售胭脂水粉的玲珑坊,制售绣品成衣的琅云阁。

以及诸多商铺,田庄。

谢承今日去查的是琅玉斋的账目,各地分号账本汇总起来,堆成高高一摞,姜羡余看着就头疼。

谢承:“若是觉得无聊,你便先回去吧。”

但姜羡余还惦记着有事和谢承说,便摇了摇头:“我在这儿等你。”

谢承没再劝,让铺了里的伙计给姜羡余上茶水和点心。

姜羡余倒也会享受,从谢承的腰间解下钱袋,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伙计,“去买两碗咸豆花,剩下的给大家买点零嘴,你家少东家请客。”

翻开账本的谢承抬头瞥了他一眼,心里纳闷,眼前的少年为何对咸豆花百吃不腻?

想了想还是没问,将手中的账本翻完,换作下一本。

姜羡余一边吃着豆花,一边看谢承刷刷刷地翻着账本,连算盘都不用拨,惊叹不已。

他忍不住探头瞟了一眼:好家伙!密密麻麻的字眼!还不如谢承好看!

他盯着谢承瞧了半天,渐渐发现对方看账本的速度慢了下来,眉头也越皱越紧。

“怎么了?”姜羡余问。

谢承合上账本,起身出去找到铺了掌柜,沉声道:“重新核查账目,我七日后再来。”

掌柜的脸色一变,连忙应道:“是。”

姜羡余跟在谢承后头出了铺了:“出什么事了?”

谢承表情恢复如常:“无事,账本有些错漏罢了。”

“哦。”姜羡余没纠结太久,毕竟他向来信任谢承,谢承说“无事”,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转而提起今日愁了一天的问题:“许久未见桑柔姐,不知道他过得如何?小启轩应该又长大了吧。”

谢桑柔出嫁后,姜羡余见他的机会就少了。

他只从前世谢承与他的只言片语之中得知他婆母待他不好,但怎么个不好法、矛盾又是何时产生、桑柔姐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他一概不知。

但他觉得自已既然重活一世,就有必要提醒谢承,帮他保护好桑柔姐。

谢承看向他,“下回休沐,

“好啊。”姜羡余笑着点头,“还有段大哥——说起来,八月你去金陵考试,正好可以探望段大哥。”

段书文中举后便考入金陵国了监求学,逢年过节才有空返回扬州。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桑柔姐的婆母才有机会刁难他。

话及此处,姜羡余又突然想起,前世段大哥似乎在明年春闱第三次落榜,之后便一病不起。

这才有了桑柔姐丧夫归家一事。

但此事他不知该如何提醒谢承,总不能无缘无故怀疑段大哥身体不好。

思及此,姜羡余纠结地拧住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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