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越水保持着君子之风，趴在书桌上将就睡了一觉。
这具身体真的很废物，今天早上醒来她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像散架了似的。
早晨去院子里洗漱，隔着低矮的土墙一眼就和隔壁的秦四娘对上了。
看?见她一脸疲惫和眼底下的青黑,以及走路的时候明显虚弱了些的姿势，秦四娘顿时恍然大悟了什么,一脸揶揄地给了越水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
看?着明显是误解了什么的女人，越水忍不住张了张口,还没出声就又被打?断。
“秦言呐,你开荤晚了些,我都懂。但是也还是要节制啊,你以后有了夫郎可就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身体还是要注意的。”
“四娘,一大早扯着你那大嗓门在院子里说什么呢？把儿子都给吵醒了,在那犯起床气呢，你去哄小祖宗去。”张氏从屋里出来，他手里端着木盆,正打算打?些水。
秦四娘附到张氏耳边嘟囔了几句。
张氏先是明显地意外了一下,随后也拿着带笑的眼神看?了过?来。
生生把越水的厚脸皮给看?得有?些发热的趋势。
临走时这对夫妻还不忘打?趣了一句。
“读书人也是人,我们都懂。”
越水：“……”
你们懂什么了？
谁说古人含蓄内敛的,比起现代人来说，一样满脑子黄色废料。
—
简和风一睁开眼，窗外的光亮早已经透过窗棂，因为年头过久，而?有?些腐烂的旧木板撒进了房间里。光柱在阴暗的房间里落下一道光柱，纷纷扬扬着的尘屑在其中飞舞着、游动着。
外面天已经大亮。
他怔愣了两秒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的转头将视线放在了书桌的位置上。
同样破旧书桌上空无一人，书卷整洁而?干净地垒摞在一起放置在一角。
却不见他最想要看?见的，本该在书桌上趴睡着的女人。
简和风心底一慌，顾不得去穿衣，光着脚下床直接就想往外面走。
“嘎吱——”
门被轻轻推开的时候，简
和风的动作几乎瞬间停了下来。
高?挑而?瘦弱的女人轻手轻脚走进来，她手里还端着盘子和碗筷。香气萦绕着热水一起飘散在这间小小的房屋里。
越水转头看见刚才还在床上熟睡的简和风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坐在床上，只着一身单衣，呆呆地看着她。
“和风你醒了？”
她站在光亮之中笑着，眼底漾着温柔，将简和风的慌乱尽数抚平，却又显得那样不真实?。
“妻主。”
他呆呆地换了她一声，声音带着晨起时的嘶哑。
不难听，反而?带着致命的性感。
越水眼底一深，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敛着眉眼，细白的手指落在他的肩头，耐心帮他整理好里衣，又起身去拿起放在床头，叠好的青袍外衫。
却在半途中看见那件青袍上的补丁时，动作微微停滞。
这是她给简和风上药后换的衣服，也是秦言的衣服。
古代的服装本就宽大而?长，她的身量虽然比简和风微微低上一些，但大体上还是差不多高?的。
所以这衣衫他穿起来也意外的合身。
“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快醒醒神起来洗漱吃饭。”
她凑近他去整理领口处的衣服，声音里带着温软的笑意，伴着炙热的呼吸喷洒在简和风的脖颈处，让他瞬间面红耳赤。
男人乖巧得不像话，越水很快顺利地帮他穿好衣服，只是待她的视线落在他散落肩头的一片墨发的时候，却发觉手边少了一支好看?的簪来为他束发。
最后，也只是用最了一根简单朴素的蓝布条。
“妻主怎么不喊我起来做饭？”过?了一会儿，简和风出声问道。
心下却有些羞愧。
女人远庖厨，如今他已嫁做人夫，妻主还要读书准备秋闱，怎么可以浪费时间在做饭上面？
他第一日嫁给她就睡懒觉，她会怎么想他？
“我习惯起早，起来后就顺道把饭做了。”越水倒是不以为意，随口应道。
她最开始想的就是做饭这种事?，谁有?时间谁就做。后来才反应过?来简和风的意思，这里是女尊世界
，家务都是由男子来做，她把他的活给干了，他反而?会害怕自己因为没有?干活而?招致她的嫌恶。
越水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嘴角牵起一抹笑容，极其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开来。
“那明天换和风来做好吗？”
简和风唇角一弯：“好。”
他喜欢她总是以询问的语气来和他说话。
秦言家里穷，她又时长住在书院里，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休假回家一次，家里自然没什么能用的食材，仅有?的两斤白面还是昨日秦四娘家来参加婚礼非要送的。
越水用白面做了一锅面糊，早晨起来又出门去了村后头的小山头上找了一些能吃的野菜，一并下进面糊里。
简单地混杂出了一锅咸饭，吃到嘴里至少有?个滋味。
早餐这一顿就这般解决了。
简单吃完早饭之后，秦商就抱着自己的小书包来了。
越水在临走之前絮絮叨叨地交代道：“和风，我今天要带着秦商去我老师家里。如果你觉得无聊了就去找张姐夫，去他那里坐坐说说话。顺利的话，我很快就能回来了，应该能陪你一起吃午饭。”
简和风点了点头，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只干巴巴地挤出来一句。
“妻主路上小心。”
简和风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还没学会怎么做别人合格的夫郎。
……
等家里空了，一切又都恢复了宁静，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任何声音。
简和风坐在小凳子上看?着越水带着秦商方才离开的方向怔愣着出神，忽然觉得这房子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回过?神来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昨日今日，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还是诸如一场梦境。
嫁人，被休弃，被赶出家门，到又嫁人……
素净的手掌摊开，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在掌心上小心翼翼的描写出两个字来。
秦，秦晋之好的秦；言，言不由衷的言。
脑海中又想起来女子温柔一本正经的介绍来，简和风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其实他的要求真的很低。
他只望着能有一个家，不至于身无居
所，四处飘零。能有那么一个人，不会打?他骂他，不说对他多好，只是不会遭践他，就足够了。
可是秦言，分明已经是对他好过头了。
昨夜，简和风自然是怕的，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和一个女人距离这么近，明确地要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付出去。他一些小小的反应让她误以为他是反感触碰，随后就真的不再碰他。
当那个温热而轻柔的吻落在额角时。
有?一瞬间，简和风出现了错觉。
一个自己是被那样珍视着的错觉。
从前在简家时，杨氏表面上会对他好，简和雨、简和风有的新服和首饰他也会有?一份，表面上的仆从规格杨氏更是一视同仁。
可是简和风知道，他是做给母亲看的。
因为除此之外，杨氏还会在下人和母亲看不见的地方，在他的吃食里做手脚。
奶爹说他父亲刚去世的时候，母亲会经常抱着他在父亲生前住过的房间里哭。那段时间，母亲很痛苦，有?时候还经常去外面的酒馆酗酒，每天都把自己喝的烂醉。
这样，他自然就被忽视了下来。
也是从那时开始的，杨氏便整日来他这里献殷勤。
小孩子最容易哄了，只能看的懂人一张皮上的喜怒，谁对他好他就喜欢谁。
即使那份好是虚假的好，那时候失去爹爹，又被娘亲忽略的小和风确实?在杨氏的温柔和怀抱里获得了一时的安宁。
他喜欢杨氏，整天缠着杨氏，母亲每次来看他的时候总能看到杨氏一脸温柔地哄他。
后来，杨氏就从一个侧室变成了正经的简家主君。
再后来他就成了简英最亲近的人，慢慢简英开始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杨氏生的两个儿子身上。
反而?是简和风，越长大就越孤零，守着一间孤冷的院子，一个人长到了双十年华。
与闫家的亲事定下之后，闫秀文会经常差人送来一些饰品和男儿喜欢的小物什来，便宜自然是不便宜的，但是一眼也能看出来是没有?上心思的，听简和云说，她送来简府给简和风的玉扇，春风馆里的妓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闫秀文对他
好，是因为他还有?一张算是好看?的脸让她惦记。
可是秦言呢？秦言知道了他所有?的不堪也还是愿意娶他。
简和风信秦言是一个有准绳守规矩的好女子，只因她帮他换了衣服，所以为了他的名声而娶了他。
可简和风想来想去始终都想不明白的一点是，秦言为何要对他这般好？她自可以娶了他之后再把他随便放一边，不管不顾就是了。
他找不出一个理由来。
女人的眼神总是含笑的，说话时总是语气温柔的，行事?时总是会率先考虑他，对他体贴入微……
这一切都让简和风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胡思乱想的同时另一边又开始害怕。
怕什么？
一无所有?的人会怕什么呢？
简和风盯着自己的手掌心发呆，上面指甲划出来的印记早已经消失不见。
若是以后，秦言不对他这般好了，他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