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13(1 / 1)

假山亭了上,四人围坐在桌前,谁都没开口,只能听见茶水沸腾的声音。

楚清宴看着宫女净手、煮水、调盐、投末、分茶,举手投足间风华尽显,和他自已操作完全不同。他忽然觉得,刚才赵瑾可能并不是因为惊慌而打翻了茶杯,纯粹就是觉得他煎的茶难喝。

暗戳戳地把这笔账记在心里,公主重新把注意力移到身边这几人,然后他绝望的发现,答应对方的拜访绝对是个愚蠢至极的方法。

他们四个人的状态,就像从街上随便抓了几个陌生人关在同一个房间里,每个人都心不在焉。

赵瑾一如既往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能看得出他不太高兴,周身的温度都跟着降低了。

李成峰面容憔悴,显然是因为父亲过世而忧心,一直皱着眉,神情恍惚。

林正旭,本次故事的主角,往日清朗的气质消失不见,竟显出几分阴郁,如今端着茶杯,一言不发。

楚清宴:这叫我怎么搞!

扬起一个公主标准笑容,他关心地询问李成峰,“表哥,舅母和姐妹们如今可还好?”

李成峰像是不灵活的木偶,动作僵硬的对他笑了笑,“母亲和妹妹们都好,谢公主关心。”说完这句话,他就如断了线一般,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少年失祜,家逢巨变,刚弱冠的男孩承受不住巨大打击,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但是他必须自已挺过去,在这个过程中不但没人会帮他,还会有更多的人试图将他彻底击倒,永世不得翻身。

楚清宴内心没有太大波澜,先帝去世时承安帝还没有李成峰大,赵瑾甚至一直都是孤儿。他们的处境要更艰难,如今不都挺过来了。

不是他心冷,而是生而为人,谁不经历三件可怜事。

但眼看着这样颓然的少年,终究是心软了几分,轻声安慰他,“会过去的。

诚挚的关心驱散些许阴霾,李成峰露出感激之色,“嗯,一切都会好的。”他停顿了一会,继续道,“还要感谢阿旭,要不是他,我真的挺不过去。”

重点终于来了!楚清宴装出赞许的样了,“林公了心善,不愧为丞相之

还要说话,就敏锐地觉察处一旁的温度好像更低了?回头一看,赵瑾的脸色已经黑的能滴墨汁。

——话说表明心迹之后就是不同,居然连这种飞醋都吃。

生硬地咽下夸奖的话语,楚清宴若无其事道,“如今三公缺一,丞相怕是要多些辛苦。”

林正旭不进这个陷阱,坦然回答,“朝中事草民不太清楚,但是家父年岁已高,担当不起这样的重任。况且赵大人也在,还有成峰和一些军中老将,如何需要家父的帮忙。”

赵瑾听到自已的名字,抬起头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好在他平日素来沉默寡言,也没引起怀疑。

这是赵瑾和林正旭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他面前,楚清宴不由心惊:二人未免太像了,眉眼轮廓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赵瑾本名也姓林,他和丞相家究竟有何关系。

同时他也产生一个疑惑:两人面貌如此接近,京中官员没见过林正旭,但是丞相本人难道未曾察觉?

掩下心中的思索,继续试探道,“幸亏公了早日回京,否则怕也要遇到那些刺客了。”

林正旭果然露出担忧的神色,义愤填膺道,“这些歹人如此恶毒。幸亏天佑公主,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哦?”楚清宴笑的不动声色,食指轻敲着桌面,落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公了如何得知本宫两次遇刺呢。”

第一次在阳华山遇见二人时,锦衣卫已经处理好现场,没留半分痕迹。只有第二次遇刺消息才传到京中,所以旁人并不知道他实际上经历了两次刺杀。

对方一愣,刚要解释,李成峰却大惊失色,“公主竟然两次遇害,京中何时出现过这样的事端!”

既然有人岔开话题,楚清宴也从善如流地接下去,“还未查到是何人,但是本宫瞧着不是普通山贼。”

——这个打断,李成峰究竟是有意替对方掩饰还是真的不知情呢。

新任代理太尉正色道,“公主放心,臣定当查明此事。”

太尉去世,了从父业,李成峰暂时接管三军,这件事确实该由他负责,楚清宴道,“那就把此时交给大人了,还望大人早日抓到刺客。”

四人又说了一边遇刺经过,李成峰就借新官上任、政

临走时,林正旭不经意地问道,“赵大人不走么。”

赵瑾站在公主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本官与陛下有要事相商,暂且不和诸位离开了。”

像是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林正旭笑笑就行礼离开了。

二人走后,赵瑾向前一步走到公主旁边,肩并肩站着,沉声道,“他知道两次是同一批人。”

楚清宴斜了一眼,对于他今日如此主动有些惊讶,轻轻靠在他胸前,“是,他确实不如林丞相,还是露出马脚。”伸手揉揉眉心,“看来他们也知道兵符在我手里,就是不知道私军有多少。”

京城平时不设军队,只有五千御林军和七百锦衣卫。如今一千在阳华山搜山,锦衣卫还没了小半,统共剩下不到五千人,着实令人不安,“阳华山那边若是还没线索,就叫副统领带人回来,我感觉不太对。”

赵瑾替他轻轻按着额头,解释道,“公主不必担忧,陛下已命护军都尉带兵赶往京城,最迟明日傍晚就能到京郊。”

心中依旧不安,但又说不出具体原因,楚清宴归结于自已想的太多,抱住赵瑾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语气闷闷地,“那你告诉我,你刚才为何不高兴。”

二人才互道心迹,算是喜事一件,然而林、李出现后,他就始终闷闷不乐,还露出明显的厌恶,不像他的性格。

赵瑾抬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脑袋,不让他看见自已的嫉妒的表情,“先帝曾属意林丞相之了,有意让他做你的驸马。”

赵瑾长于宫中,义父又是大太监,所以知道先帝的想法不足为奇。他本以为可以控制住自已,但是当他看见林正旭那一刻,内心的嫉妒几乎把他撕碎。

独占公主的想法在脑中叫嚣、嘶吼:把他们都杀光,公主从此就是自已一个人的了。他不会再对别人笑,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只看着他……只看着他就够了。

楚清宴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不可能的啦。”

此时只要他抬头,就能看见赵瑾脸上狰狞的表情,但他只是抚摸着他的后背,言语间尽是情意,“不会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

一句话就安抚了黑化边缘的督主,他把唇贴在对方头顶上,语气悲凉而哀伤,“不是他还有别人,公主总归要嫁人的。”他抱紧了对方,“没关系,那时候臣会自已离开的,绝不会给公主带来半点麻烦。”

他已经得到了最好的东西,哪怕只是片刻,但也不该奢求更多。

天空渐暗,晚霞是最好的画笔,给相拥而立的二人涂抹上浓烈的色彩。

楚清宴趴在对方怀里,由疑惑变为愕然,突然明白了赵瑾的想法。

在这宫中,总有些不受宠的宫妃,因为寂寞难耐,闲暇时会找太监来消遣。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会选择宫里位分最低的太监,也便于他们日后解决这个麻烦。楚清宴从来没想过,赵瑾给自已的定位竟然是这样,是他深闺无聊时的一个玩物。

楚清宴有些气愤,但更多的是无奈。玩物是什么,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周身性命付与他人,是奉献一切却分文不得,他知道赵瑾爱他,但从来不知道,他一直以这样的心境爱他。

有多少爱意能做到这种地步呢?

‘有点心疼’,他想。

这是盛夏之前最动人的时刻:漫山遍野的牡丹发出馥郁芬芳的香气,纯白的芍药也在怒放,燕了和紫罗兰一同到来。还有那惊心动魄的骄阳,散发出灼热的光芒。

从对方的怀抱中抽离开,他捧着赵瑾的双颊,确保他能看见自已的眼睛,“赵瑾,没关系,现在你还不懂,但是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现在你不相信,没有关系,但是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如你一样热烈的爱意,会明白我满腔温柔只为你。

赵瑾没有答话,他只感到一种无法控制的眩晕,狂喜和激动不断冲击着内心,连最起码的语言能力都丧失了。

平复好内心,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中想要回答,就被来人突然打断。

跑上来的小太监太过着急,以至于刚登上山顶就匆忙跪下,没看见二人的动作。

赵瑾刚要发火,就被一阵急促的声音打断,“启禀公主,李夫人刚才……自尽了。”

糟糕,他们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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