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贺礼(1 / 1)

“您确、确定吗?”范青瑜紧紧压抑着自己内心一瞬间激荡起来的情绪,扶在桌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只觉得浑身发凉。

踏破铁鞋无觅处,难道她终于查探到了背后的真凶了吗?

李晋玮皱了皱眉,仔细地回忆那天遇见这个人的场景,愈发肯定自己还对那个长得有些凶恶的人还有些印象,“没错,就在我家里……”

“诶,”他有些后知后觉地看了范青瑜一眼,“是他欠你们银子,和我们李府可没有干系。”

“民女知道,此事还要多谢您。”范青瑜压着自己的声音,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一些,“还望李少爷能够帮我保守秘密,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小事一桩。”李晋玮的眼珠子转了转,“不过,你要怎么报答我?那可是一千两银子。”

像他身为李府的嫡出少爷,每个月月银也不过几十两银子,一千两对于一般人家来说还是不少了。

“早已为您准备好了。”范青瑜慢慢冷静了下来,让碧珠取出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个满满当当的荷包和几张银票。

“小娘子还挺上道。”李晋玮笑嘻嘻地把东西收入囊中,吊儿郎当地踱步出去了。

发了一笔横财,他很是得意,把同伴今日的花销都包了,又收获了一连串嬉皮笑脸的恭维。

茶楼雅座里,范青瑜浑身一软,像没有了半分气力般,撑不住跌倒在软椅上。

“小姐!”

碧珠连忙过去扶起她,只见范青瑜的脸上,已忍不住布满了泪痕,霎时她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小姐,我们找到那个人了!”

范府上下几十条人命,列祖列宗的众多牌位,数不清的损失,都等到了能够偿还的一天。

虽然……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我没事。”范青瑜轻轻擦了眼泪,一双秋水明眸微微发红,在娇艳清绝的脸上更显得柔弱,让人不禁想要怜惜。

她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竟然这样就被她探知了,甚至还不真实地像一场梦境一般。

难道,真的是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帮助她吗?

好让她早日能够得偿夙愿。

范青瑜缓缓平复

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对碧珠低声道:“我们现在只知道凶手是谁,却并没有证据能够扳倒偌大一个李府。”

而且,她更不知道对方的动机是什么。

“我们也只走了第一步罢了。”范青瑜低声喃喃道。

父亲在青年时便与安国公不睦,而李叙在朝中一向却是一心为先帝的纯臣,她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毫无疑问,李叙看起来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良善仁和。

如今她无权无势,幸而养兄已经得到新帝委任的兵权,掌管了西南州府,只要有机会,他也一定会帮她的。

“碧珠,我们之后所图,要细水长流,缓缓谋算。”

她会把这一切都查清楚的。

她不是个极其聪慧的女人,也不是个心有谋略的女人,从前更有父兄长辈为她遮风挡雨。

如今一切所为,皆因她的不甘愿而已。

碧珠轻轻点头,仍目露担忧地看着范青瑜。

却见她的那双明眸里慢慢地,又有了些往日在珲州府的神采,“碧珠,我想,我可以先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了。”

既然报仇的事情只能徐徐图之,她注定要在盛京继续待下去,不如利用好这段日子,给自己多经营些资本。

即使她在珲州城里已经有花不完的钱财,但一来她有那些范府下人的家眷需要抚恤,二来总也不能坐山吃空。

在这盛京城里继续打探消息,培养自己的人手,恐怕也要不少银子。

她的血液里流淌着商人的血液,可能注定难以压抑着自己的本心,在这盛京城里,也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并不像那些擅于女红的闺阁千金,对琴棋书画也只是浅浅涉猎,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便是从商了。

“无论怎样,碧珠都会支持小姐的。”小丫头想了想,也慢慢地笑了,“凭我们小姐的本事,一定做什么都能成。”

范青瑜唇角弯了弯,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心头的一件大事有了眉目,她整个人都有些轻松了,那笼罩在眉眼之间的一丝阴翳也消散了。

本就明眸皓齿的美人,更显得面色红润,光彩四溢,即使她现在是扮做男

装,也挡不住那夺目的绚丽。

又在雅座里待到了情绪彻底平静下来,范青瑜才唤了声碧珠,“我们走吧。”

将事情搞清楚了,那么她们也不必在此地停留了。

范青瑜向来对这些嬉笑玩乐兴趣不大,更别说目前还无心这些。

出来的时候范青瑜看了一下,李晋玮那群公子哥们已经离开了,她带着碧珠朝茶馆外走去。

忽然,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地冲了上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腿,“救救我!”

范青瑜身子骨并不多么稳健,被这么一撞,差点没站稳跌倒下去,还是碧珠见势不对赶紧扶住了她。

她低下头去看,那是个衣裳凌乱的女子,肤色微深,从面容看有些像北方草原的人,长的倒是很漂亮,只是眼里满是倔强和不甘,看样子可能是从隔壁的青楼逃出来的。

范青瑜也莫名冒起了个念头,应该让李晋玮那几个人英雄救美的。

话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

没多少功夫,果真从隔壁的楼里出来两个大汉,朝着这边快速冲来。

她本不想惹麻烦,但今日确实对她而言是个不同的日子,也许遇上了就算是她的缘法,范青瑜便打算花钱救下这个女子。

“她要多少钱?我买了。”范青瑜垂眼看着越发紧抱着自己大腿的女人,微微皱了皱眉,“你先放开我。”

那人埋着头,听见她的声音僵了一瞬,才缓缓放开手。

那两个大汉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人瓮声瓮气地道:“这个女人刚刚打伤了我的客人,还要赔一笔钱,你得给三百两!”

三百两?

范青瑜的眸里锐利了一些,直直地望向刚刚说话的壮汉,“三百两,可以买你们楼里多少个姑娘了?”

两个大汉本就是想宰眼前的小白脸一笔,看她并不上当,顿时语气凶恶了起来,“这个长的好,还是新货,怎么着,你不想给钱还想要人?就算到官府面前你也没理!”

“这人是抢来的吧?来路不正,真要报官了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范青瑜的声音低了些,“一百两,你们看着办。”

一百两也不少了,反正是刚送来的

,那两个人眼珠子转了转,便答应了。

范青瑜冷着脸让碧珠掏银子,等人都走了,才低下头,看着自己花一百银子救回来的女子。

“你拿什么抵这一百两呢?”

她声调缓慢,又带着一丝微微的低哑,听起来是半点不像女声。

跪在腿边的女人颤抖着抬起头看她,那双眸子虽然泛着红,却是亮的惊人,声音低低的,“我值得!你不会后悔的。”

看着那双明亮倔强的眼睛,范青瑜便莫名相信了对方。

她的面上缓缓露出了笑意,“那跟我走吧。”

带着这个女人一起回到她的新居,范青瑜看了眼自己还没挂上匾额的地方,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采芙去订一块牌匾。

“就定‘沈府’吧。”范青瑜闭了闭眼,想起了昔年在母亲怀里撒娇卖痴的日子,回想起来竟觉得恍如隔世。

她的母亲沈若岚,出身江南豪富沈家,在闺阁时便极善经营,家中生意在她手中扩大了一倍不止,后来与家人决裂远嫁西南,因为体弱多病,早早便离去了。

她在外,一向化名为“沈瑜”,也是为了怀念她。

“是。”采芙应下了,小心地看了范青瑜一眼,犹豫着道:“小姐,今日门房在门外发现了一份贺礼,看着那檀木盒很是贵重,上面也没有名姓,不知是何人送来的。”

一份贵重的贺礼?

她初来盛京,也没有支会其他人,除了江家和柳绮,哪里会有人送东西过来?

范青瑜愣了一下,想了想,“拿过来我看看。”

采芙依言去去了那箱贺礼,箱子也是紫檀木的,雕刻的花纹很是精美,就单单这个箱子,就值好几百两银子。

范青瑜带着一丝疑惑的态度打开,被箱子里的东西晃花了眼。

箱子里铺着上好的绸缎,绸缎上面放着一个精致奢丽的金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颗带着夺目炫光的东珠。

东珠是尊贵和权势的象征,非宗室和世家大族不可得。

范青瑜怔怔地看着这一盘子绝美圆润的顶级东珠,那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又难以自持地加快了。

她的眼前毫无疑问地浮现了

一张俊美清冽的脸和那漆黑明澈的瞳眸,对方从门外走入的那一刻,就好像是从遥远的天边踏入她的世界一样。

是他送来的吗?

她抿了抿唇,假如不是那个人认出了她,又会是谁送的呢?

范青瑜拿起那个金盘子,将它举高了些,在盘底终于发现了小小的一个刻章。

“景和”。

真的是他——

范青瑜睁大了眸子,将盘子缓缓放了下来,东珠耀眼美丽,可她的心绪却难平了。

她早该想到对方应该有如此的本事的,只是她以为他身患眼疾,目不能视,便认不出她来,毕竟就连碧珠,在与那人重逢之时,从头到尾也没有出过声。

看见这盘东珠,她就知晓对方的家世不是富贵这么简单了,这是权贵的象征,更是盛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顶级世家,而非她之前以为的江南望族。

她低下眼睑,纤长的羽睫微微颤了颤。

她早该想到的,那日他出手相助,定是认出了她的。

但,那又如何呢?

她并不想挟恩图报,也不敢去奢求什么,一来她知道像他们这种盛京贵子,必然家里是要三妻四妾的,二来,对方也并不会和她产生什么交集。

那么他为什么送来这么贵重的贺礼吗?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吗?

范青瑜低头怔怔地看着那盘东珠,下次找机会还回去吧。

与那人在荆州小院的一段偶遇,也是她人生中难以忘记的一段经历,她并不想用任何价值来衡量,毕竟于她而言……那是无价的。

“碧珠,你先替我收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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