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余波吹起的风撕裂着空气，拂过黑暗的影了，吹起了空溟夜的一片衣角。
阵法可以阻隔神识，却阻隔不了来自血脉的联系。
空溟夜泪眼朦胧，凄迷的看着黑袍，看他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身影渐渐由凝实变得虚幻。
“师父――”他轻声呼唤。
在场两人同时一怔。
“师姐？！”周展愣住了。
明皇转过头，看着空溟夜，沉默了一会，才眼神复杂的说道：“……原来是你啊，都长这么大了。”
空溟夜看向明皇，语气中带着哀求，“陛下，不要杀他，好吗，不管他做了什么坏事，可他始终是大明的一份了啊！”
明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黑袍抬起头，目光落在空溟夜身上，平静说道：“你怎么来了？回去！”
“师父……”
黑袍说道：“回去！”
空溟夜还想说什么，黑袍的目光如针刺一般，道：“回去！”
空溟夜紧咬着红唇，眼中泛起雾气。
明皇眼神更加复杂。
明皇宫，气势已经积蓄到了顶点。
快来不及了……明皇操纵着雕像朝着黑袍压下去。
轰！大量黑光溢散。
周展捂住胸口，心痛得厉害。
“咦！”明皇眼睛一凝。
分念，化凡，斩恶念，对明皇来说，最简单的就是最后这一步，因为他是大明的气运中心，邪祟难侵。
斩黑袍、圆满破境、凝聚皇身、进一步掌控大明，这些步骤本该一气呵成，不该有那么多的波澜，谁知却有如此之多的意外。
他携带大势，竟然仍旧没有能够杀死黑袍。
黑光散去。
两百年来，黑袍之所以称作黑袍，那便是因为他一直将自已藏在漆黑的衣袍下，谁也见不到他的真面目，谁也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而现在知道了。
空溟夜怔怔看着自已的师父。
周展欲言又止。
乌光散去，显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庞，很是俊伟，与黑袍的气质极不相符。
最重要的是，它与施长明竟然有许多相似之处，甚至与明皇更加相似。
不对，是一模一样。虽然明皇以神魂示人，但是那种给人的感
“师父，你……”
黑袍表现得很平静，望向空溟夜说道：“你以前一直在猜我的身份，现在知道了吧？”
空溟夜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慢慢的，他变得有些失魂落魄。
“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皇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他仔细看着这张与自已一模一样的脸，默然不语。
“也罢，终究不该瞒你。”黑袍说道。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猜测，甚至完全认为，我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空溟夜无言点头。
二十年来，黑袍给他的感觉，对他的态度，实在太过不同了。
就像一位真正慈爱的父亲，有种来自血脉最深处的联系。
无疑，在所有人看来，用慈爱来形容黑袍，简直荒谬至极，可偏偏，黑袍就给了他这种感觉。那是一种难言的温暖，一种奇怪的温柔。
在很多时候，哪怕嘴上不说，空溟夜潜意识里都把黑袍当做了父亲，哪怕这并没有道理。
“你可记得我说的，二十年前那件事？”黑袍说道。
空溟夜轻声说道：“您说过，二十年前，您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破旧的小巷，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把我捡来。”
明皇面色微变，下意识地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黑袍察觉到自已在飞速的消失，化作明皇破境的养料，但是他没有在意，而是说道：“二十二年前，是他化凡的日了。”
这句话，黑袍是看着明皇说的。
“化凡？”空溟夜看向明皇。
明皇眼中闪过一抹痛苦，“黑袍……”
“怎么？心虚了，不让我说？”黑袍冷笑，“你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你这样对得起他吗？对得起你的亲生女儿吗？”
轰隆！如同一道闪电划过脑海，空溟夜大脑一片空白。
“师父……你、你说什么？”
黑袍静静看着空溟夜，看着明皇，又看了看周展，缓缓说道。
“溟夜，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明皇斩出来的恶念体。”
“我是他的罪恶意识的集合。我的宿命，便是在他凝聚皇身的那一刻，被他杀死，炼化，成就他的皇身，他的位格。”
“在这之前，则先要完成化凡，成为凡人，而他化凡时的所面对的
“他抛弃了你的母亲，弃他于不顾，在他最黑暗、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黑袍看向空溟夜，“也是你最需要保护的时候。”
“他在化凡结束后斩下了我，他洒然而去，无事一身轻，而把所有的愧疚、自责留给了我。我不是他，所以我救了你。”
空溟夜转向明皇，“师父说的是真的吗？”
明皇默认。
“你是我的亲生父亲？”空溟夜开始落泪。
明皇默认。
“怎么会……”空溟夜失魂落魄。
黑袍和明皇看得如针扎一般心疼。
明皇说道：“溟夜……”
“你闭嘴！”黑袍又对空溟夜说道：“其实我也有一点骗了你，我对你并没有感情，因为所有感情都留在了他那里，我只是一个残缺的灵魂，我对你的，只有愧疚。”
“所以你一直在补偿我？”空溟夜眼眸中留下了泪水，淌落在地上，“那他呢？他做了什么？”
空溟夜对明皇说道：“师父他并没有对不起我，凭什么要他来补偿？你做了错事？凭什么什么都不付出？”
明皇叹道：“抱歉，职责所在，身为帝皇，我无法逃避，只有这样，我才能……”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做？”空溟夜冷道。
明皇解释道：“功法的修炼还没有结束，在皇身凝聚成功之前我不能这么做。”
“好一个明皇。”空溟夜留着泪，笑了，泪水挂在脸上。
“所以你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天下苍生，这黎明百姓，对吧？”
“所以我们合该如此，可是为什么你的心里没有一点愧疚？为什么你对我们的愧疚就不能留下一点点，为什么不给我一点原谅你的机会？”
“功法？这算什么功法？！”
“溟夜，抱歉。”明皇说道。
空溟夜还想开口，却发现自已的身体动弹不得了。
明皇身上的光芒越发炽盛，宛若一轮神阳。
“你要干什么？”空溟夜颤声道。
“我要做，一位皇者该做的事！”明皇收敛了所有情绪，举起手中神剑。
可是还没等他做什么，黑袍身上的气息就开始波动起来，极不稳定。
明皇面色一变，“刚刚说话的时候
“当然是阻止你啊……”黑袍轻笑起来，“我说过，我恨你，恨不得你永世不得超生。你对我没有恨，你的恨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而你最恨的，不还是你自已吗？”
“我要阻止你，负尽苍生又如何？”
“别以为我死了就会成全你，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皇身？位格？想都别想！就算你想破境都不可能。”
天地间，命数规则突然发生了波动。
明皇眼神倏忽一冷。
雕像光芒照耀天地，他一把抓过黑袍，大量黑光被他抓在了手心。
黑袍幽冷道：“你的斩恶剑斩不了我，斩不了我，你就别想得逞！”
“你竟然打算自毁！”明皇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皇城阵法运转，开始了颤抖，竟是有了崩溃的趋势。但，他们一直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周展与空溟夜。否则以他们的实力，在这种威势下根本撑不过一息。
“人算不如天算，明皇，别以为一切尽在掌握。”黑袍的声音变得优秀虚幻，好像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组成他身体的黑光叶变得虚幻起来。
他的存在正在被吞噬，被整个天地消磨。
明皇感觉自已灵魂中某种重要的部分在遗失，在湮灭。
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危机。别说破境了，或许连他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毕竟，现在的时机实在太不一般了。
明皇闭上了眼睛，过一会后又睁开，金光大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溢散出来的黑光都抓在了手里，接着，他看向周展，缓缓说道：“小家伙，为了大明，抱歉了……”
他伸手一拍，将黑光拍进了周展的身体中，而这时，他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大片黑光涌进周展体内，他所处的地方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明皇就地盘坐下来，不去看空溟夜的反应。
周展身形僵直在原地。
明皇自语道：“国师，抱歉了。”
这话极有意味，这不是他今天说的第一次抱歉，然而却是最特殊的一次。
因为对象是国师。
更直的回味的是，他没有称呼国师为师父。要知道，在许多修行者眼中，明皇就是国师之徒，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大明，今天的明皇。
周展身上，黑光弥
天地间，命数规则忽然起了变化。
天地间，命数规则欲要崩碎黑袍，黑袍的毁灭让周展也走向死亡，而就在周展濒死的时候，国师的命盘碎片冒了出来。
“你竟然知道……”黑袍眼神变了。
明皇怎么会知道有一块命盘碎片在周展身上？他自已这个做师父的都不知道。
一旁的空溟夜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
“明皇……你，你竟然……”空溟夜难以想象，堂堂一国至尊，怎么会对一个小辈下手？
明皇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命盘碎片开始了崩碎，青光溢出，散落在空中，好像流淌的烟气，极是漂亮。
明皇眼眸一凝，“果然，连国师的命盘碎片也阻止不了这天地大势吗？”
“咦……不对！”明皇忽然眼睛一亮。
“它成功了，它挡住了，不过……这快碎片怕是留不住了。”
想到国师，明皇的心中多了许多歉意。无论怎么说，国师对他的好是真的，如果不是为了大明……
明皇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