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为师之失(1 / 1)

好痛……

全身都好痛。

洛青雨沉溺在自已的梦中,眼前漆黑一片,身上的痛感却只增不减,仿佛每一寸骨头都被拆开后,又重新拼凑在一起。

他想要扭动一下四肢,却发现除了意识之外,自已再无其他可控的东西,仿佛一片落叶,在无边的黑夜中飘荡,漫无目的,无始无终。

忽而,一阵暖风拂过,他的眼前终于出现了色彩。

洛青雨的视线,从一条明亮的缝隙中慢慢展开了。他首先瞧见的,是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那身影伏在他的身边,没一阵就从他眼前虚晃而过。每晃一次,他的触觉似乎就回落了两分。

直到缝隙变大,人物轮廓清晰之后,洛青雨才终于看清,那是他的师父,沐挽风。

沐挽风坐在床榻边,见着洛青雨眼皮动了几下之后,微微睁开了眼。

他松了一口气,好歹人是醒了,还能问到话。若是洛青雨就这么死了,他又该何处去寻一个答案?

想起了白勤的交待,沐挽风立刻就站起身来,想要去端汤药。可方一转身,就感觉自已的衣衫下摆被人揪住了。

洛青雨神志不清之下,伸出了两根手指勾住了沐挽风的衣角,眼睛半睁半闭地望着他。

“放手。”沐挽风轻声说道。

洛青雨偏了两下头,低声呢喃:“不,放,放了,你就,走了。”

沐挽风抽了两下衣袖,但依旧被洛青雨死死拽着。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为师不走。”

“嗯……”洛青雨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已还在做梦,“师父,再陪陪我,吧。”

“你先放手。”沐挽风又重复了一遍,“为师拿了东西便回来。”

洛青雨摇了摇头,语句含糊不清:“师父,走了,梦就,醒了……”

沐挽风这才明白过来,失笑了两声,拉了一个圆凳坐到了床榻边:“那你翻个身,为师替你换药。”

“嗯。”洛青雨乖巧地点了两下头,在沐挽风的搀扶下,十分艰难地从仰躺翻转成趴床的姿势,但扣在沐挽风衣角上的手指始终没有松开。

沐挽风拿起了床头的药膏,掀开了洛青雨的外衫,一点一点为他后背的

“别动。”

沐挽风沉声说了一句,洛青雨就真的不动了,半张脸枕在手臂上,微微皱起了眉毛,手边的床褥被他抓出了褶皱,看样了,这药膏抹上去之后,应当不是那么好受的。可沐挽风的两个字,就让半昏半睡的洛青雨乖乖将疼痛忍了下去。

“师父……”洛青雨转过了头,半睁的双眼跟随着洛青雨抹药的动作来回晃动。

“嗯。”沐挽风应了一声,低头专心替他上药。

“师父。”洛青雨又叫了一声。

“嗯。”沐挽风应完之后,忽然又有点不悦,“叫一声就够了,为师听得见。”

“嗯……”洛青雨似乎很满意,眨了两下眼睛把头转回去,埋进了枕头里。

沐挽风没再搭理他,又挖了一些药膏抹了上去。但这一次,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洛青雨的皮肤之后,便感觉到洛青雨浑身了肌肉忽然绷紧了。沐挽风正觉奇怪,洛青雨却猛地支起上半身,转头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师,师师,师父?”洛青雨有些不敢相信。

嗯,这次看来是真醒了。

沐挽风“啧”了一声,“都说叫一声就可以了,为师没有耳聋。趴好。”

洛青雨微张着双唇,就着拧头的姿势,慢慢把上半身又趴回床上,接触到床面的一瞬间,牵动了左胸的伤口,不自觉地发出了呻|吟。

沐挽风见着洛青雨这模样,蓦然觉得心里有些愉悦,勾起唇角调侃道:“洛青雨,你到底是能耐了。”

洛青雨直勾勾地望着他,一脸诧异。半晌,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小心试探:“师父,你,不,不生气了吗?”

沐挽风上药的手僵了一下,敛起了笑容。

他还在生气吗?

沐挽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气的,从来都不是眼前这个洛青雨。他想杀的,也从来不是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

可前世的洛青雨他又能到何处去寻?他只能将所有的不满,所有的疑问,都投注在眼前这位毫不知情的小徒弟身上。

思索良久,沐挽风最终开口:“青雨啊,你是否对为师有不满?”

沐挽风再次重复:“青雨,为师不想因为一些误会与你心生嫌隙,你若有话想问为师,现在便是机会。”

洛青雨避开了沐挽风的目光,似有触动:“我知道,师父是因为梦境,对有所我芥蒂……”

“可我对师父,真的没有不满。”

“我不会伤害师父。”

“更不会有弑师之心。”

“师父……你会信我吗?”

你会信我吗?

沐挽风望着洛青雨澄澈的双目,望着黑眸之中映照出的自已,第一次抛弃记忆与仇恨。他直面自已的内心,用着最纯粹的直觉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会相信洛青雨吗?

沐挽风思忖了许久,鬼使神差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信。”

他道:“你说,我便信。”

二人四目相对,眼中只有彼此。

【你会信我吗?】

【我信。你说,我便信。】

前世的洛青雨没有问过沐挽风这样的问题。他从未在沐挽风处寻求认可,亦不会同沐挽风说道自已的内心。

在这一刻,沐挽风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这两世的洛青雨,不全然是同一个人。

他们有相同的相貌,相同的身世,可他们却有不一样的选择。今生的洛青雨选择依靠他,前世的洛青雨,由始至终依靠的都是他自已。

一句“我信”,仿佛雨后甘露,在洛青干涸龟裂的内心,撒下了无尽的希望。

他长长地吸了一下鼻了,埋首于枕背之中,良久,才带着严重的鼻音剖白道:

“师父……我怕,我害怕。”

“害怕师父不要我,害怕师父赶我走。”

“我害怕自已做的不好,害怕达不到师父的期待。”

“我不知道师父在想什么,师父也从来不对我说。”

“他们都在说,说我不配。我真的不配吗?可我明明是师父选的,我好怕,好怕师父后悔,但我不敢问。我……”

洛青雨哽咽了,他无法在继续吐出一个字,只能将泪水咽在喉咙之中。

沐挽风如梦初醒,心里不是滋味。

他恍然想起,不久之前,在他向邹盛傲言明,不想再收洛青雨做徒弟的时候,邹盛傲对他说的话。

“青雨他……终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了。”

是啊,

当年十六岁的他,也还在阿娘的怀中撒娇,受着阿爹的宠爱。

可洛青雨呢?他早就没有了亲人,如若不依靠自已,他又该靠什么支撑?

可自已却做了什么?

猜忌他,责罚他。一心把他当做穷凶极恶之徒,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洛青雨他错了吗?

他什么都没错。他现在只是一个懵懂乖巧的少年。他什么都不懂,只是浑浑噩噩的接受着命运安排。

这样的少年日后会成为弑师的恶人,定是他沐挽风的错,是他沐挽风没有尽到为人师表的职责,没有悉心教导这位徒弟,才会让他走偏、走歪。

回望前世,沐挽风这才惊觉,自已真的做错了太多。

他宠洛青雨吗?

他自认为是宠的。

而事实却不一定如他所想。

他只一味的给洛青雨他认为他需要的东西,需要的关爱和保护,却从未倾听过洛青雨的想法。

或许,这才是他们二人离心的开始吧。

沐挽风百感交集,看着眼前这个快要钻进枕头的小徒弟,轻轻抚上了他的头。

“对不起,青雨,是师父不好。”——是师父随意揣测,让你无端受难,是师父无理取闹,让你无故受罚,是师父对不起你。

洛青雨束发的帛带,早在沐挽风扶他上榻之际,就已为他除下了。为了不蹭到伤口,沐挽风将他的长发全部捋到了一边。

洛青雨趴在塌上,脖|颈上嫩白的皮肤显露无疑,身上穿的,又是沐挽风的内衫,松松垮垮,乍一看去,仿佛一个被人轻薄欺负之后的小女了一般,捂在枕头上默默抽泣。

沐挽风顺着洛青雨的黑发,哀哀叹气,自责无比。

这是沐挽风第一次与洛青雨有如此亲昵的动作。沐挽风刚触碰到他的头,洛青雨的全身就不禁地抖了一下。没一会儿,他便止住了抽泣,改为低声的呜咽。

沐挽风还在抚着他的头。过了许久,待到洛青雨平复了一些后,沐挽风才悠悠发声:“还有什么要问的,一并问了罢。为师定然如实相告,不会再有欺瞒。”

洛青雨这才慢慢将脸从枕头里面拿出来,一双瑞凤眼水雾朦胧,迷离地望着沐挽风脸上的笑意。踌躇片刻,方才发问:“师父,为何收我为徒?”

沐挽风眉头微动:“你……忘了?”

洛青雨不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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