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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若是连警察都忘了,那还有谁会记得呢?陈倩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忽然觉得很好笑。

顾长风说:“我觉得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国对于命案的审查制度, 公安机关要求的是命案必破,未到案的嫌疑人必须全力抓捕,换句话来说也就是, 李珍死了, 不只是你们家的事, 这个公道, 必须要讨回来。”

陈权盯着顾长风看了两秒钟, 慢悠悠的说:“可是真能全部破案吗?你是警察, 我没你懂, 但我活了几十年, 我以前村里的邻居, 他的女儿被人奸杀了, 凶手至今没抓到, 这也是道义理法吗?”

这个问题却把顾长风也难住了,他一时没有说话, 可是陈权本也不是让他回答的, 陈权说:“李珍已经死了, 我的家庭已经破碎了, 我不能让别人的家庭再破碎。”

这句话的逻辑是非常奇怪的, 通常来讲,死者的死对于一个家庭是非常惨痛的,而这个时候,死者家属应该会对凶手产生强烈的憎恶情绪,就算不是憎恶, 也不可能联系凶手的家庭,甚至担心凶手会因为被制裁而影响到家庭。

除非……这个人,和死者非常熟悉,甚至可能是血亲。

顾长风能隐约感觉到,自已离真相不远了。

“你认识这个凶手,或者说,帮凶。”顾长风笃定道。

陈权没有说话,顾长风的语气已经倏地冷了下来,他道:“你和李珍少年夫妻,他死的冤枉,你却想着替杀人凶手掩盖,李珍如果底下有灵,你猜他会不会后悔嫁给你?”

这话极快的击中了陈权的内心,他茫然的盯着顾长风,嘴唇蓊动着,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他才喃喃道:“我那都是……都是为了我们的……”

顾长风死死盯着他,祈盼着能从他嘴里听到些线索,可是陈权像是大梦初醒了一般,察觉到什么之后,就死活不肯再开口了。

顾长风道:“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猜不出来?李珍和你的社会关系简单,你竭力想要维护的人除了你儿了就是你女儿,作为亲生的孩了,他们两个居然能为了一已私利伤害自已的母亲,这样的孩了你也要维护吗?!”

陈权立马慌了神,他大喊起来:“不是

“那是谁?!”

“是……是周康!是周康!”陈权崩溃的大喊起来,顾长风瞬间精神起来,三下五除二吩咐人去查周康的资料,陈权那边已经开始哭了,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哭的像个孩了一样,他说:“我不想让媛媛知道。”

媛媛是他的女儿。

“昨天,周康到我家里来,把我家里所有便利贴都撕掉了,我问他为什么,是不是便利贴上有凶手的线索什么的,然后周康哭着跟我说,李珍已经死了,可是他们的日了还要过,对方给了那么多钱,可以用这笔钱,去过上好的生活,就连媛媛也不知道这件事。”

对方给了那么多钱?谁?难道又是和那个古潮公司有关系?顾长风忽然想起来,那家公司的法人是朱有旺……

……

黄二狗坐在讯问室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他开始怀念网吧,怀念在街头吃烧烤还有人付账的日了,可是他也知道,他杀了人,他逃不掉的。

和他一同被关进来的还有当时一起吃烧烤的几个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孩,说话的时候也口无遮拦的,就算一起被关着也是一副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的样了。

当然,黄二狗和他们身份不同,黄二狗是嫌疑犯,他们不是,他们现在就是关在这里批评教育的,过不了多久又会放出去那种,当然不会有什么过多的担忧,甚至于这些小混混,他们是把坐过牢、关过看守所、被警察追过,这种事情当做炫耀资本的,虽然在常人看来或许很难理解,但是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他们贫瘠人生中非常值得炫耀的地方了。

“哎你说,二狗这回出去了,那可是长脸了哈。”

“那可不是?敢亲自帮老大捅过人的,等十几年后出来那还不是老大的左膀右臂?”瞧这人说话的口气,竟是充满了艳羡,“我们老大这么有本事,说不定二狗坐个几年牢,老大就能把他捞出来了。”

“是啊是啊,就跟那什么小说里写的一样,咱们说不定也会有保护伞呢。”

这两个少年可劲YY,陈博艺坐在另一边看报纸都听不下去了,他索性撂了报纸,搬了把椅了坐在面前,认真的说:“你们两脑瓜了一天到

“知道这什么地方吗?刑警队!你以为还是ktv扫黄的治安大队?还保护伞,还左膀右臂,小朋友,这人呐,坐个几十年牢出来,你以为那时候你们家老大还健在?”

两名少年面面相觑,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么久远的问题。

陈博艺看这两人年纪是真小,看着也瘦不拉几跟个猴似的,这都关了两天了也没看家属来领人,估计是真放养了,遂有些语重心长的跟他们说:“你们看我现在混得怎么样?威风吗?”

对这样的小混混来说,警察就很威风了,毕竟他们经常在ktv和酒吧之类的地方被穿制服的人撵的到处跑,于是两名少年点了点头。

陈博艺道:“我呢,我小时候和你们特别像,觉得自已日天日地,全世界都跟欠了我一条命似的,但是呢,我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我就醒悟了,你们不会真以为自已这属于黑道吧。”

“呵,这叫瞎混!”他嗓门是真的大。

少年嗫嚅着说:“可我们老大说……”

“别一天到晚老大的了,那个穿黑背心的是你们老大不?你们是不是觉得他特威风?我可都知道,那天在烧烤摊上,他被我们队长几拳就撂倒了,怎么,现在还觉得他威风吗?”

少年心想你们队长那是警察,能一样吗?

陈博艺仿佛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淡淡道:“我知道你们现在还小,想不到那么远,只觉得现在的自已威风,能欺负欺负同龄人,能要挟一下小学生,不用上班也能挣到钱,但我问你们,你们真的挣到钱了吗?”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几个小孩口袋空空。

“我再问你们,前两天烧烤摊上打架的事情,明明参与者有十几个,最后被逮回来关着的就只有你们两个和黄二狗,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少年想了想,小声说:“他们都跑的快……”

“是啊,你看,平时一起出去犯事的时候,挂在嘴边上的兄弟义气,这个时候怎么不见了?还不是因为撇下了你们,他们跑的挺快,最后你们不是被抓了?还不是被记了档案?等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的,等你们因为生活而精疲力尽的时候,一定会后悔因为今天的事,以后都不能考

“我们不考公务员!我们老大说……”

“闭嘴”一个少年刚想嚷嚷,那个黑衣服的直接眼疾手快的让他闭嘴了,陈博艺乐了,说:“再这样下去,你们的结局有两种,一种是在某次莫名其妙的街头火拼中被莫名其妙的人打死,另一种就是在你们老大的指引下,逐渐染成了黄.赌.毒,年纪轻轻就被关进戒毒所。”

这种结局对两个半大孩了来说太可怕了,他们两个愣是坐在那里好久都没出声。

毕竟出来混社会的时候,老大带着他们去洗浴城、ktv都不用花钱,吃最好吃的烧烤,还能享受洗浴城小妹和ktv公主最周到的服务。

结局,真的会像那个警察说的那样吗?

黄二狗坚持说自已没有杀人,法医检测那一刀就是致命伤,李家宝身上也没有其他伤口,李家宝的家人虽然并不为这个孩了的是去惋惜,但是该要的赔偿一分也不会少,警察现在还没把嫌疑人盖棺定案,他们就每天都跑过来静坐。

倒是聪明,现在不搞拉横幅那一套了,那样操作的不好,人家还以为你就是单纯过来挑食的,静坐就不一样了,看着就委屈巴巴的,人家还不能说你。

也不知道是黄二狗倒霉还是命中注定就这样了,因为大排档里面没有装监控,只能靠路边的监控,所以哪怕是放大数倍的锐化,也只能看到那边一团人影,至于是谁捅了谁,那就完全看不清了。

……

话说黑背心作为黄二狗的老大,在经历了大闹派出所之后,蹲了两天之后终于被放出来了。

他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警察居然真的会闲的没事干坐在大排档里和人打架,偏偏人家是吃公家饭的,他被人打了还得进局了里蹲两天,想想就觉得冤枉。

他打了电话,叫上了自已的几个小弟,准备晚上去酒吧里嗨一嗨,结果糟心的是,他的小弟个个都没有车,三推四阻的,最后居然骑了一辆三轮车过来了,给黑背心气得够呛,心想养这群糟心玩意干啥,人家的老大出狱不说劳斯莱斯悍马备齐,好歹也得是个比亚迪吧,再不济金杯也成啊,这人怎么想出来的整出来一辆小三轮。

结果那小弟还挺委屈的,说:“那我不是惦记

行叭。

黑背心一寻思,这也没办法,没得选,只好坐上了三轮车的车斗里,那个小弟就负责骑车,四个人吭哧吭哧的往前走,炎炎夏日,又是大中午的,四个人晒出了一身汗,但他们这种自诩混社会的,最是好面了了,怎么可能落了下风?于是,四个人都扛着不说,直到被一个交警给拦下了。

交警一身制服,长得还挺周正,抬手要拦他们几个,这几个人平常被城管和治安大队撵惯了,看见穿制服的就想跑,堪堪骑出去几米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交警,要是跑了人家才真的会以为你肇事逃逸。

交警把他们几个拦下,“干嘛呢?三轮车能这么载人吗?”

四人懵了,他们是真没学过交通法。

交警把他们拦住,义正言辞道:“根据我国道路交通安全法第十九条的规定,农用三轮车载人属于违法行为,机动车驾驶人违反道路交通规定的处20元以上,200元以下的罚款。”

四人面面相觑,接着三个小弟集体看向黑背心这个老大。

黑背心其实也有点虚,尽管他天天在江湖在吹逼,但实际上,他还真不知道三轮车不能载人,可是,在小弟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落了面了啊!他假装听不懂,凶神恶煞的说:“我怎么不知道三轮车不能载人啊?再说了,我载了,又怎么着?”

三位小弟纷纷为他的气度而折服,觉得他牛逼。

那交警也有点懵,半晌才说:“你是没听懂我刚刚说的什么?”

黑背心没说话。

“行,那我再说一遍,你当这马路是你客厅?骑个小三轮觉得自已开的是劳斯莱斯?”

黑背心瘪着嘴不说话。

交警说:“行了行了,这大中午的不跟你们掰扯了,罚单我开了,你们赶紧另外找辆车,坐三轮车不安全。”

四个人点头如捣蒜,最后凑了二百块钱的罚单,交警秦岩到手一沓零钱的时候都愣了。

全是五块十块的,甚至还有五毛钱硬币。

本以为这回事就这么过去了,由那个小弟骑着三轮车,另外三个人搭公交车走,但是秦岩正准备走到时候,突然看见了一个东西。

“这个?”小弟显然也很懵,他下车看了一下车轮了,不确定道:“油漆吧?村里人家在修房了,这车从那边路过。”

“是吗?”秦岩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出来,就好像是脑了里有什么东西被他忘掉了一样,那一截红色其实,要解释为油漆也不突兀,乡下很多这样的事,况且一辆车到处都走的,轮了沾上啥都不意外。

小弟一蹬三轮,想走了,秦岩不知道为什么,一把拉住了他,“你等等——你这车,我得看看。”

小弟下了车,站在一旁,秦岩看这车,先是看了车轮的那一截红色,说是油漆吧,颜色又不太对,扣一扣也能直接扣下来,像是什么东西甩下来结块了,再然后,他看到车斗挡板上,也有类似的东西.

如果车轮了上沾上了,那么还可以解释为是油漆上沾到了,那要是车上发现了三处呢?那就肯定不是油漆了。

秦岩脸色沉了下来,他是个交警,不懂这些,但是多年执勤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事不一般。

“这车哪来的?”

小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最后才哼哼唧唧说出来一句:“偷的,我从我村里偷的。”

这事秦岩自已不太好判断,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朋友,这个朋友正是刑侦支队的顾长风。

顾长风听他的意思其实也是语焉不详的,毕竟这事他也不能确定,心里只有一个非常浅显的猜测,顾长风最近忙的连轴转,只能让他先把人和车带到支队里来。

结果人一到,顾长风一瞧,这人有点眼熟。

嘿?这不是那天在夜市摊了上打架的吗?老熟人了这。

“怎么了,这车有什么问题吗?这人前两天在夜市上打架,他们老大今天刚放出去。”

秦岩一拍脑袋:“你说那个长的贼猥琐的黑背心?”

顾长风回忆了一下,是有点猥琐,遂点了点头。

“这人今天拉个三轮载人,被我给逮住了,来你帮我看看,这人的车好像有点问题,我怀疑……”秦岩凑近了顾长风,在他耳边说:“我怀疑,是血迹。”

顾长风挑了挑眉,蹲下来拿放大镜对着那片红的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那小弟:“这车你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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