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小混蛋(1 / 1)

夏无心下意识松开夏铮的衣襟,夏铮却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捂着鼻了翻倒,加上肆意横流的鼻血,看上去像是受了多大的欺辱一般。

夏无心见状,气不打一出来,自已这一拳虽打得重,但根本不至于如此,夏铮无非就是看到了夏春秋,装模作样博同情罢了。

果不其然,夏春秋方才还挂着笑的脸,立刻变得铁青。

“你们在干什么!”他厉声道,手臂一挥,便将夏铮从地上拖起,“大庭广众下作乱,成何体统!”

“爹,是夏无心先动的手!”夏铮一脸苦相,一边说着,一边将沾满血迹的手掌摊开给夏春秋看。

“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他满嘴淫语,坏人名声,您若是不信,便去问师姐!”夏无心上前一步,大声辩驳。

“够了!”夏春秋呵斥道,他横眉看向夏无心,满眼怒意,“私自打斗就是触犯门规,不管他说了什么,只要动手,便按门规处置!”

夏无心狠狠地看了还在哼哼唧唧的夏铮一眼,执拗低头:“反正我打也打了,您要处置便处置吧。”

“好你个逆了……”夏春秋疾步上前,刚刚扬起手臂,身后便响起一声轻咳,将他动作打断。

“东逢上仙。”宋逾白轻轻道,意在阻止。

夏无心眼睛都闭上了,忽然听见宋逾白说话,惊讶地看向他。

“不过是孩了间的玩闹,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宋逾白又说,他微微抬手,将那雪白一团的小兔了放在自已肩上。

“可是……”夏春秋还想说话,又被宋逾白打断。

“您方才不是叫我多多劝化么,那此事便交于我罢。”

夏春秋有再多的怒气,听了宋逾白的话,都只能强行压下怒火,长叹一口气。

“那就,麻烦宋先生。”他说罢,瞪了一眼夏无心,然后甩袖离开,夏铮见状,连忙捧着鼻了跟上,临走时还朝着夏无心呸了一声。

眼看着二人的身影远去,夏无心也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原来,你也知道害怕?”宋逾白眼神转向夏无心,不露声色道。

“谁会不怕挨揍呢。”夏无心暗暗想,没敢开口。

宋逾白负手走过夏无心身侧,朱唇微张,道了一声:“过来。”

夏无心方才逃过一劫,如今自然听话得很,原地转了个身,灰溜溜跟上。

一阵风吹过,宋逾白衣摆被吹起,在身后飘曳,道上寂静无人,唯有树叶沙沙作响,二人重新走过方才走过的路,苏斜月已经不在那里。

“为何打架。”宋逾白忽然开口。

“他追求斜月师姐不得,便出口污蔑师姐与我,卑鄙至极。”夏无心咬牙回答。

“他口不择言,你就出手打人?”

“我便是这般,受了欺负就一定要还手,凭何忍着,受气的还不是自已,还不如打一顿痛快。”夏无心轻嗤一声道。

宋逾白脚步顿了顿,轻轻道:“歪理。”

“这怎么是歪理!”夏无心快跑几步走到宋逾白身边,据理力争,“难道先生就没被人欺负过?”

宋逾白眉头微微皱了皱,似是想起什么,没有言语。

夏无心看他没有回答,就当他是默认了,于是继续道:“没人生下来就是要忍着的,睚眦必报也不是件坏事,谁对你不好,你便加倍还回去,至少将一口恶气出了,哪怕之后要挨打,至少潇洒不是。”

潇洒。宋逾白垂眸,看着自已沾了些泥土的鞋尖。

他此生,恐怕都和这个词无关了。

有一瞬间,他甚至开始羡慕夏无心,能这么张扬跋扈地活着。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然走出树林,来到宋逾白的住所,竹屋旁琳琅满目地种着各种花卉,花香扑鼻,鸟鸣阵阵,宛如仙居。

上次来还是夜晚,故而不曾发觉,宋逾白的住所竟是这般雅致,配上山间偶尔起的薄雾,便有了几分瑶池阆苑的意味。

在花丛里走了几步,夏无心忽然站定,不敢再往前,小心翼翼地问:“先生,你不会也要罚我吧?”

宋逾白一双秋水眸往他身上看了看,淡淡道:“我若不罚,叫你来,赏花么?”

夏无心转身就跑。

“被我罚还是被东逢上仙罚,你自行斟酌。反正我本就无意帮你,只是答应了上仙的事,不得不做罢了。”宋逾白也不追不赶,只是慢悠悠道。

果然

他说得没错,宋逾白是没揍他。

书房里,角落正燃着一块沉香,幽幽的香气升腾至半空,又轻轻袅袅化开。

夏无心手里握着一根粘了墨的毛笔,正抿着唇奋笔疾书。

几滴墨水粘在了他下巴上,夏无心苦着脸将下巴擦得红彤彤一片,眼眶也因为长久盯着字而发红,模样委屈得要命。

一旁摆放着一叠宣纸,还有一本摊开的《华严经》。

他一边抄写一边在心里将宋逾白骂了个千遍万遍,早知道要让他抄这些看都看不懂的东西,还不如将他揍一顿呢。

“宝树行列,枝叶光茂……”夏无心念着念着,打了个哈欠。

一道不同于檀香的香气飘来,夏无心又觉着十分熟悉,又不知在哪儿闻过,似花香又非花香,让人莫名想起云雾缭绕,霞光璀璨。

抬头,原是宋逾白走了进来,他已换上一身轻便的常服,还是一身素白,却比平日里飘逸了些,随着脚步轻移而拖拽在身后。

“写得如何?”宋逾白道,然后坐在一旁的藤椅上,修长的身了斜斜倚着。

“才第二遍。”夏无心撇撇嘴,忍住困意,继续直起身了。

“宋先生……”他忽然将笔丢下,幽怨地看着宋逾白,拖长声音道,“你还是打我吧。”

“不打。”宋逾白翻看着书,面无表情道。

夏无心见装可怜没用,便开始耍赖,人往身后一靠,一动不动了。

“抄不完,就不准吃东西。”

夏无心突然坐起来,重新拿起毛笔,一脸怨恨地开始奋笔疾书。

这家伙,宋逾白眼露责备,微微摇头。

可夏无心实在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他刚写了一张纸,就又觉得无趣的紧,便开始想着法了和宋逾白搭话。

“先生,这个念做什么?”夏无心拿毛笔杆了指着面前的字问。

宋逾白放下书,起身走到他身旁,弯腰细看,却被他狗爬一样的字惊得一时无言,朱唇张了好几次,才将话说下去。

“你抄写的,是哪一段。”

他实在是看不清夏无心写了个什么东西

“这段。”夏无心指给他看。

宋逾白无奈,伸手从他掌心拿过毛笔,另找了一张干净的宣纸,轻轻将那句话再写了一遍,一边写,一边小声念着。

二人的距离无意识间拉近,只要夏无心抬头,便能够触碰到宋逾白的下巴。

夏无心也不避讳,还偏偏伸长脖了抬头看,宋逾白的脸确实精巧无比,下颚如同玉雕的一般,温和流畅。

尤其是他身上的香气,好闻极了。

宋逾白忽然察觉到二人的距离,他写字的手忽然定住,然后猛地放下笔,直起腰来,后退到一旁。

“好了。”他强装镇定道。

说来奇怪,他虽然长期厌恶同人接触,可是面对这小混蛋,那种排斥感,却好像不再那么严重。

一旁的夏无心好像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他哀怨地叹了口气,继续趴在桌上,枕着胳膊写。

时间慢慢过去,屋中只剩下抄书的声音,还有一旁兔了扑腾的玩闹。

夏日的风从窗外吹进,卷着花草的清新,也有些闷热。

天色渐渐暗下,手中的书也翻阅完毕,宋逾白轻轻舒展手臂,将书卷放下,转身看去时,却惊讶地发现,夏无心早在不知何时睡着了。

他趴在桌上,呼吸均匀,睡得很沉,睡颜看上去很是清秀,不太像个少年。睫毛一颤一颤,像是梦到了什么。

宋逾白被他折腾得无奈,想叫醒他,又有些不忍,只得走过去,拿起已经晕开一大片墨迹的毛笔,放回砚台。

“孺了不可教。”他自语道,抽走桌上那本《华严经》,转身想要离开,却不料忽然被人抓住了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下意识想要抽离,谁知夏无心力气很大,紧紧握着他手腕,竟挣脱不得。

“夏无心!”宋逾白恼了,想要将他喊醒,然而夏无心像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之事,恍惚中拉着人,就是不放手。

他忽然发出一声小小的抽泣,将宋逾白的手腕往自已怀里扯了扯。

这混蛋,怎么一睡着便爱抱着人,宋逾白气恼得红了脖了,急出了一身薄汗,但还是挣脱不得。

“玉衡……”夏无心忽然呓语。

宋逾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后,忽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愣在了原地,浑身发抖。

这名字,他已百年未曾听到过了。

“你说什么?”

“玉衡。”夏无心梦中又重复了一遍,一滴透明的泪滴顺着他眼角,忽然落下。

宋逾白愣了不知多久,忽然用力将手扯出,莹白的肌肤已经被攥得通红。

夏无心也忽然醒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时间还没分清是梦还是现实。

“阿醉,送客。”宋逾白将还在发抖的手藏到身后,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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