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1 / 1)

宋挽月是哭着从梦境中醒来的, 她在没睁开眼之前,眼角的泪就一行行的往下落,像是断线的珠子, 挡也挡不住。

而先她一步醒来的徐如影头像是发烧一样一剜一剜的疼的难受, 头脑一片模糊,就好像是人做了很久的梦,明明知道很重要, 却怎么都想不到。

她心疼的看着挽月,轻轻的擦掉她的泪:“挽月……挽月?”

是又梦见明雨了?所以才会如此?

她似乎也做了很重要的梦,是什么呢?

在那个徐总为她们营造的梦境之中,宋挽月是梦境的主宰,她潜意识认为那里是她和明雨的二人世界。

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沾染。

而回到了这个躯体里的她, 虽然灵魂是肖明雨的, 但肉.体属于别人,她自然而然的想要记也记不起来,并且只要一深想, 她就头疼欲裂。

宋挽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睫毛轻眨间,还带出了一滴滴泪水。

她看着徐如影,明白梦境已醒。

“你怎么了?”

徐如影眼眸里的担心与怜悯无法阻挡, 她的脑海里有许多凌乱的快速闪过的画面, 她努力的去会想却怎么也想不出, 宋挽月怔怔的看了她很久, 轻轻的呢喃:“我做了一个美梦。”

她抬了抬手,似知道徐如影难受,微凉的指尖抚了抚她的太阳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徐如影感觉好受了一些, 疑惑的问:“美梦怎么还哭了呢?”

宋挽月偏了偏头,她咬着唇低声呢喃:“我舍不得醒过来。”

她整个人缩在了被褥里一团,用后背对着徐如影,不再是之前那种依赖不让离开的样子,浑身上下透着格格不入的疏离。

徐如影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许久,她穿上拖鞋,轻声说:“大概是我在你休息不好,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儿随时给我发信息。”

随着回去的日子临近,徐如影最近越发的感觉魂魄不稳,她虽然记不清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直觉的感觉挽月哭成这个样子跟她谁在她身边有关。

宋挽月没有回应,她不能回应,她的全部力气都用在死死的抓着被褥,忍着喷薄而下的眼泪了。

直到那一刻。

她才真正明白,明雨回来之后,为何如此的敏感小心翼翼。

她终于品尝到那种滋味了。

得到后再失去,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没有再挽留她。

宋挽月需要时间去缕清许许多多的事情。

******

之后的一个星期,挽月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她一到晚上就有些轻微的低烧,整个人没什么精力。

她整宿整宿的梦,梦都是零散的片段,记得不甚清楚。

她能看见空中低低盘旋压抑的乌鸦,还有一个个墓碑,以及她的明雨。

像是某种魔咒一样,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响起。

——你注定不能长久,放弃吧,放弃吧……

放弃吧。

放弃什么?

黄兰担心她,虽然挽月不说,但是娘俩在一起朝夕相处这么久了,她自然是能看出挽月的不对劲儿。

她去问挽月,宋老师伶牙俐齿的,就说工作压力大,太累了,每天都着急休息,跟长在床上一样。

黄兰盘算了一番,她去隔壁找了徐如影,“小徐,你又跟挽月闹别扭了?”

徐如影:……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了,弄的徐如影瞬间感觉自己有一种被对方家长找上门算账的感觉,好在她历练了这么久早就成熟了,她微微的笑着:“怎么会呢?阿姨。”

她知道黄兰是吃软不吃硬的,首先,在语气上就要柔和到让她无法继续凶下去。

黄兰盯着她看了看,一双眼睛嘀哩咕噜的转了转,忍不住叨叨:“这人在一起久了气场是会传染的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跟挽月学的那么狡猾。”

徐如影:……

这老太太要成精了。

“你这是在收拾行李么?”

黄兰往屋里看了一眼,瞅着客厅里堆的行李,徐如影眼中一黯,语气有点低沉:“嗯,过几天想要去外面转一转,旅游。”

不知道为何,黄兰的心猛地紧缩了一下,她本来不是一个对于别人的私生活追问的性格,可这时候却忍不住问:“去哪儿,待多久?怎么没有听你说。”

孩子她……她是要离开了么?

徐如影依旧是微笑,只是笑容不及眼底的晦涩。

去哪儿?

自然是离开,去多久……

这一次离开,怕真的就是生离死别了。

一年之约,还有一个半月就要到了。

徐如影是知道这幅身体本尊的性格的,在这一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她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放在了客厅里,想着回头等日子到的时候一起扔下去。

来的时候,她一无所有。

若是走了,也就不给别人留什么垃圾了。

“阿姨,我去看看挽月吧。”

徐如影刻意转移话题有些生硬,黄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进入彼此的家都已经成了平常的事儿。

徐如影想起最初回来的时候,挽月还不让她进家门的场景,心里百感交杂。

以前,她总感觉自己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拼搏可以奋斗可以挥霍。

只要她成功了,总会有许许多多的时间来陪伴妈妈和爱人。

可现如今,从来一遭的她才深刻认识到。

时不待我。

时间,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一切。

黄兰一出门的时候,宋挽月就听见了声音。

老人上了岁数了,虽然身体还不错,但是耳朵不大好使,说话声音很大,即使是压低声音也跟带着大喇叭似的。

挽月现如今嗅觉、味觉已经全部消失,视觉逐渐模糊,其他的都在不同程度的有了损伤,她已经可以坦然接受了,既然连失去明雨都可以接受,她还有什么不能默认的么?

徐如影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宋挽月哼着音乐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敷着黄瓜面膜,看见她进来,她抬了抬眼:“来了?我想吃炸薯条。”

黄兰:……

徐如影:……

抽油烟机被打开。

金黄的薯条从油锅里捞出,徐如影看着在旁边已经迫不及待拿起来一个往嘴里塞的挽月,叹了口气:“前一阵子阿姨还说你胃口不好吃的清淡了,还嗜睡,干什么都没有精神,我还以为你——”

宋挽月看了看她,“怀孕么?”

徐如影:……

得,她看出来了,挽月今天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语气冲的很。

“学校压力很大么?”

徐如影忍不住询问,她离别的日子已经就在眼前,如果挽月现在告诉她压力大,她会去找学校协调,协调不成,破釜沉舟的,她也会使用一些办法。

宋挽月没有直接回她,而是低头摸了摸地上的小月月,小月月从来了之后就被挽月给好吃好喝小公主一样养着,可不是刚被徐如影捡来时那干瘪的样子了,小肚子滚滚的要不是小公狗还以为怀孕了,黑漆漆的毛发跟抹了油一样,小眼睛黑豆子一样,尾巴摇成陀螺,看着挽月手里的薯条流口水。

“我那是骗老人的话,你也信。”

对着徐如影,宋挽月倒是坦白。徐如影不放心:“那你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是学校什么人烦着你了么?”

她是了解挽月的,挽月以前偶尔喊累的时候,很少是因为忙碌的工作,多是复杂的不被她喜欢的人际关系。

宋挽月抱起了小月月,揉了揉它粉嫩撑得跟小皮球一样的肚皮,“的确是被烦着了,追求者太多了,很烦。”

正在炸薯条的徐如影手一哆嗦,油差点烫着手,她惊讶的看着宋挽月,宋挽月一双眼睛坦然的看着她:“怎么,你不知道吗?我丧妻快一年了。”

言外之意,她单身一年了。

以宋挽月的美貌气质与智慧,就是当初她跟明雨的关系在小圈子半公开的时候,依旧很多人追求。

更不用说现在单身的钻石宋老五了。

徐如影:………………

挽月她到底是怎么了???!!!

徐如影内心已经在海啸一样翻滚了,说话都跟烫嘴一样,“你……”

怎么突然态度变化这么大?

难不成她想开了……或者是前几天,徐如影看见她的父母来了,二老终于劝动她了?所以她才会如此?她……终于想明白,要往前走了么。

宋挽月低头似笑非笑的揉着小月月的肚子,小月月跟个肉团子一样四脚朝天,吐着舌头舒服极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

徐如影努力让自己平静,这本就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不是么?

如果挽月真的能在她离开之前走出来,她该开心的。

时间已经够久了,远远超过一年了,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难受,一想到那些追求者,心就像是被针扎一样。

她不敢去多想,不敢想象挽月在别人怀里微笑的样子,她会崩溃。

宋挽月淡淡的:“我能怎么想?”

她戳了戳小月月的额头:“小月月,你说呢?你妈咪我好抢手啊。”

小月月“汪”的叫了一声,十分配合。

宋挽月:“毕竟我人漂亮,温柔,又不缺才情。对不对?”

小月月又“汪”了一声,它用实际行动阐述了什么叫狗腿子,旁边的徐如影跟木头一样,感觉现在油锅里炸的不是薯条,而是她的心。

宋挽月:“我看了看,一号二号三号和九号似乎都不错,她们也都很喜欢你呢,你呢,喜欢她们吗?”

小月月:汪。

徐如影感觉魂儿都不在身上了,像是被五马分尸了一样,她却还能挤出一个惨淡又真诚的笑容来:“那就祝福你了,你一定要幸福,挽月。”

“幸福”两个字,是她用尽浑身力气说出来的。

她想要立刻就离开,可是又不想这么失态,两腿也没有什么力气,无法离开。

最主要的是,虽然心痛的在喷血,她还是想要问一问她的挽月,在那么多号追求者里是否有中意的了,那个人是男是女,他或者她对她怎么样?

她知道知道她的挽月幸福,才肯放心。

宋挽月一双眼睛安静的看着她,面无表情:“谢谢你的祝福。”

回来这这么久,徐如影第一次被虐,被自己心爱的人虐。

那种疼痛的滋味比身体上的痛更加的敏锐,一波接着一波,让她连呼吸都痛苦。

有那么一刻,她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不听使唤了一样。

厨房里,薯条的香气犹自飘着,宋挽月低头揉着小月月的头发,看了一眼强颜欢笑失魂落魄的徐如影,眼里闪过浓浓的怨恨。

而就在她们头顶上,俩人看不到的空间里。

白无常和黑无常站在那默默的看着底下的一切。

一向不苟言笑的黑无常忍不住蹙眉:“发生了什么?”

白无常也是直勾勾的盯着底下的一切看,满眼的好奇。

黑无常转身看了看他:“是你又说了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有些东西,凡人是不能知道的,否则会有灾难。

黑无常是一个表面上看着冷血无情的使者,其实是在处处为善良的人规避责任的尽职尽责的人民好阴差,白无常咽了口口水,“老黑,你说那薯条,真有那么好吃么?”

黑无常严肃的脸裂了。

白无常拍了拍他的肩膀:“嗨,这次不是我出了纰漏,是老徐。”

什么老徐?

不可能。

她在地府虽然不近鬼情,出了名的冷面,但还是凭借出色的工作能力赢得了一片喝彩,属于德高望重老干部类型,怎么会出错?

黑无常盯着白无常看,哥俩默契合作了这么久,早就心意相通了,即使不说也知道他在质疑什么。

白无常眨了眨眼,“就那个人间温柔宋女士啊,你别看她表面上温柔说话都细声细语文质彬彬的,就上次那个梦,你还记得么?”

黑无常点了点头,他如何不记得?那梦境之中火烧云产生的炙热温度堪比火舌地狱,虽然是幻境,都是震惊了整个地府,据说许久不出来的十爷都被震撼了,他和九爷站在大殿之上,俩人欣赏着风景,对视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白无常:“那场梦境啊,宋女士是主宰者,你说说她多厉害啊,我以为她当时难过伤心泪流满面,跟肖明雨像是世界末日一样天雷勾地火的享受二人世界,就连老徐那狐狸一样聪明的还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可我们居然都被骗了。”

黑无常转过头,万年不变的脸有了波动,“她到底做了什么?”

一个人能骗两个使者?

白无常耸了耸肩膀,无奈之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她趁着主宰者的身份,在俩人真正的灵魂融合的时候,她抓取了肖明雨的一切记忆,啊哈哈,你知道知道真相的时候,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而老徐当时的脸是什么个鬼样子吗?”

他在刚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也是不可思议,直觉的摇头说不可能。

可真的当九爷出面的时候,他和徐总全都面面相觑,尤其是徐总,当时那黑锅底一样的表情精彩极了。

黑无常震惊了,手里的黑色铁链都掉在了地上,他张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白无常。

白无常:“最重要的是这梦境是经过上级合法给她的,上级是谁呢?是徐总,哈哈哈哈。”

厉害了。

黑无常被绕的都有点迷糊了,白无常猛地一跳,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黑,你还没明白吗?她把咱们都给耍了,她让我大开眼见。”

当初,答应明雨的是孟婆,跟她定了一年协议还魂于人间的也是孟婆。

但是孟婆的前提条件是不能让任何人说出她是肖明雨。

可是在梦境之中,宋挽月主宰者的身份是另一位冥界使者徐总。

徐总百密一疏。

她从未想过一直在深夜里对着月亮默默流泪双手合十祈求再见肖明雨一次的柔弱女人,居然有这样的城府和心机。

冥界使者按照规定,除非是大限将至的人,不然不能随便窥探人心。

她们却可以敏感的感知人的气场与情绪。

可宋女士是什么人?

她五感渐失,属于那种外在磁场被破坏,情绪就像是水流一样没有什么大起大落。

之前,苏雅冰告诉她,宋挽月拿天雷要挟她远离肖明雨,徐总都当笑话听了,她根本不信,直到自己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孟婆和徐总同样隶属于十爷门下,她们此次的任务是统一的,谁也没有想到都伤心到崩溃五感即将失去的宋女士给所有鬼来了这么一遭。

她能在跟肖明雨做的那么炙热那么激烈的时候,趁着主宰者的身份,抓取了她的全部信息。

直到被点破,徐总才意识到那些原本被认为是挡住激情时刻马赛克的火烧云都是挡住她和白无常视线的障眼法。

宋挽月得到的不仅仅是白无常所说的肖明雨与孟婆的约定。

她更看到了肖明雨恳求徐总的话。

——将挽月所有关于我的记忆抹掉。

人间宋女士用大家赋予她的能力轰轰烈烈的办了大事情。

她用白无常剥夺的五感渐失做了自身强大的防护盾。

用徐总给予的梦境得到了一切想要得到的信息。

再用自己抓取的信息让徐总与孟婆提出的要求博弈,让她们硬碰硬,规矩碰规矩。

“啪”的一声火花四射,天雷都要让步了。

而刚从梦境中回来的宋女士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等过了一夜,她情绪稳定了反应过来滋味的时候,想起了肖明雨对徐总说过的抹掉记忆的话。

宋女士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被引炸。

现如今,她准备要好好的虐一下肖明雨这个不知道请示胡作非为把夫人的话当做耳边风自作主张的混蛋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  宋女士对冥界众使者:我是凡人又如何?

她转头微笑看明雨,温柔的问:“是你要忘记我忘记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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