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九章*(1 / 1)

窗外凉风习习, 偶尔会有一两声蝉的嘶鸣,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明显。

李景焕头也没抬,看着手中的奏折, 淡淡问道:“都处置干净了?”

作为帝王, 他行事也不可能总是光明正大的,有些人暗地里有小动作,明面上又杀不得, 只得私下处置,他培养了一群暗卫,就是负责这些见不到光的事情的。

“是,奴才幸不辱命。”

黑衣人站在书桌面前, 除了说话时几乎毫无声息。

李景焕放下笔,看着他。

此人是暗卫的头领, 原本是一名江湖人士,走的是刚不可屈、一身正气的路线,起初连下跪都不愿,后来因为一些江湖纠葛, 不得不隐姓埋名, 为李景焕所救,便一直跟着他了,如今在宫中屈膝叩首,双手沾血,做些见不得光之事。

李景焕突然有些感慨,轻轻一叹:“若不在朕手下, 你或许还是在江湖潇洒肆意的侠客。”

黑衣人摇头,坚定道:“皇上是圣主,奴才在江湖之中, 行侠仗义也不过救的是一两人的性命,跟着皇上,却可换得天下苍生之福,奴才不悔。”

李景焕温和地看了他一眼,有道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倒是他想多了。

“好了,下去吧。”

“奴才告退。”

打发走了黑衣人,李景焕又批阅了奏折许久,清晨才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睛,用冷水草草洗面,上了早朝,回来之后又要批改奏折,他上下眼皮渐渐合到了一处,伏在案上睡熟了。

党萧常侍在李景焕身旁,对方整日勤政辛劳,他都看在眼里。见李景焕支撑不住睡着,他实在不忍唤醒,浴室取了条毯子给李景焕盖上,命外头的太监宫女噤声,就守在门口。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湛崇却突然匆匆而来,“劳烦公公通禀。”

党萧万般不愿,但也知皇上的脾气,适才也是他召了湛崇将军来的,若误了事,皇上对他可不会网开一面。无奈进去,轻声唤道:“皇上,湛崇将军来了。”

李景焕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让他进来。”

“臣见过皇上。”

李景焕点点头:“免礼平身。”

“谢皇上,臣有本上奏。”

李景焕接过党萧递来的折子,大致浏览了一下,微微一笑,从案头一沓折子里头翻出一张扔给湛崇。

湛崇双手展开一看,竟是御史弹劾他的奏折,用词异常激烈,甚至斥他为国贼,当诛九族。

湛崇面无惧色,淡然地将折子合起。这些年李景焕一直派他做得罪人的事,还有一些关于改革的出格的提议,也都是李景焕暗示他家先提出的,有这么多人恨他,他一点也不意外。

李景焕似笑非笑地道:“这不过只是九牛一毛,这几个月弹劾你的折子可是都堆满了御案,甚至还有人说你欲意谋反,动摇我大夏的根基……”

湛崇垂首不语。

说实话,这些年他是越来越看不清这位皇上了。今日之举,他也猜不出是警告还是昭示信任,他相信李景焕改革之志绝不会这般轻易动摇,但是这些年对方对自己的打压也是毫不掩饰……

“臣无可辩白,不过清者自清,虽有三人成虎,也逃不过皇上明察秋毫。”

李景焕换了个柔和的表情,声音带了丝安抚的意味:“那个折子,你便带回去吧。这几月因朕命你连上几折,戳着了一些个小人的痛处,他们不敢怨朕,便弹劾于你,委屈你了。”

看来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啊!

“此乃臣分内之事,怎敢妄谈辛苦,承蒙皇上不弃,愿意重用臣,臣不胜感激。”

话锋一转,他的表情更加诚恳,“臣作为皇上的伴读,与皇上一同读的圣贤书,有感于书中先贤之宏愿,虽无才无德,亦愿竭尽全力,无愧于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湛崇也算是有远见和眼界了,李景焕默默看了他片刻,忽然换了个话题,“如今却见不到你身着盔甲的样子了。”

湛崇一怔,抬头看他。

“罢了,”李景焕也不过是有些感慨,“不过一时感怀,朕乏了,你先下去吧。”

“是,臣告退。”

李景焕将案上弹劾湛崇的折子都扫到一旁,继续批阅其他奏折。

湛崇此时虽说看着无害,但终究是个隐患,就像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不过如今他还有事情要对方做,暂时还不想动他,所以先留着,找人紧盯着他,一旦有什么动向,立刻斩杀。

“党萧,祭祀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皇上,都已经准备好了。”

每年除夕前一日,皆将太庙后殿供奉的远祖四帝后之神牌,与中殿自太祖以下亡故诸帝后之神牌同合于前殿祭祀,这对皇家来说是顶顶要紧的大事。

那晚之后,李景焕开始斋戒,不宴会、不宿内廷、不饮酒茹荤,这与他素日习惯也没什么分别,倒未觉不适。

祭祀当日,月尚在天边,宫中已悄无声息地忙碌起来。一个个宫女太监身着整洁新衣,匆匆穿梭于廊下殿间,表情肃然。偶尔大太监见有人粗手笨脚呵斥几句,也是压低了声音,生怕搅扰了宫中的静谧。

养心殿中,党萧弓着腰道:“皇上,祭服已准备停当,奴才侍候您更衣?”

李景焕摆摆手:“将祭服呈上来。”

“是。进来!”

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手中皆托着木盘,里头盛着繁复的祭服。

日出前,李景焕乘上金辇,出宫直奔太庙而去。

李景焕到太庙之前,已有王、公各一人分别率领宗室、官若干人到太庙后殿和中殿,捧远祖四帝后神牌和自太祖以下各代帝后神牌依次至前殿,按昭穆顺序安于神座上。

李景焕至太庙南门下辇,一迈步差点没摔下来,党萧手疾眼快扶住了。祭服将人裹得粽子一样,头上的东珠也沉得离谱,怎么掌握平衡?不摔倒才怪了。

“党萧。”

“奴才在。”

“耿良骏大人可到了?”

“回皇上,耿大人已在外头和百官一处候着皇上。”

李景焕沉吟了一下:“他年事已高,跪上几个时辰怕是吃不消。传朕旨意,给耿大人取一软垫来。”

“是。”

李景焕洗漱已毕,来到太庙前殿。殿内按东昭西穆制设有帝后金漆宝座。李景焕偷眼看去,帝座上蟠龙点睛可动,后座上翔凤展翅欲飞。每一刀雕刻都精巧到了极致。座上置有泥金托座,安放神牌。每代帝后神座前各设笾豆案一张,上头密密地排了不少东西。

“皇上,时辰到了。”

李景焕收回目光,朗声诵读祝词,举行迎神仪式,依次至各先帝神位前上香行礼,礼毕回拜位,与陪祭官一起行三跪九叩之礼。

行礼已毕,乐舞起,歌声穿云裂石,直上云霄。

李景焕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偷偷在人群中打转,黑压压一群人,服饰穿戴几乎相同,也分不清谁是谁。

接下来是饮福受胙礼,李景焕命人将祭过神的酒肉送给宗室、诸臣。

太常寺官至诸先帝后神位前跪告祭祀,礼成,将神牌请还中殿、后殿,李景焕率宗室百官行三拜九叩之礼。

祭祀结束之后。已日近中天,白亮却并不灼热的日光洒在重檐庑殿顶上,泛起金黄的亮丽色泽。三重须弥座式台基由汉白玉砌成,在阳光下几乎微微透明,流动着温润的光泽。

一阵寒风吹过,枯树梢微微发抖,地上淡色的影子也随之轻轻晃动。

李景焕没有立即上金辇回宫,而是招来了党萧:“传朕旨意,先将先将耿大人送回府邸。”

党萧一怔,“……皇上,这……”

这于理不合啊!哪有皇上未离去,臣子先走之理?就算耿大人是两朝老臣,皇上倚重非常,也不至于……

李景焕脸一沉:“传朕旨意。”

党萧咽了口唾沫,点头如捣蒜:“是,奴才愚钝,皇上一片敬老尊贤之心,实在是比金子还金贵,奴才这就去。”

李景焕盯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半晌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就是要于理不合!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虽有心放权,希望之后可以慢慢一步一步改变君主专制的情况,将手中权力放到六部之中,但是新皇登基后,想收权却也不难。

他敬重老臣,重用新锐,虚心纳谏,朝中绝无人说不好的,臣子之位却无形中有所提高。即使将来新皇上台,有他在前头做了榜样,新皇无论是为了彰显孝道,还是为了青史留名,礼贤下士的姿态也是必须要做足的。

如今朝中贪官污吏尚存,科举改革亦未尽,新臣旧臣时常相轻……

李景焕闭上眼睛,面对大殿庄重地行了一礼:“先祖在上,我虽并非真正的李景焕,却也占据此身份多年,如今又忝居帝位,一不求名垂青史,二不求富贵享乐……”

他的嗓音微微嘶哑,几乎要模糊在风中,却又带着无比的虔诚和庄重,“只愿不负此生,为苍生,为社稷,甘身遭千般困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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