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1 / 1)

千岛言目送老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他回过头关上门,将喝干净的碗放回厨房水槽里。

比起交谈或许他更擅长倾听也说不准?

没有过多在意这件事情,千岛言收拾着之前从商场买回来的东西,在翻到两盒痱了粉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已忘记把痱了粉给费奥多尔了。

坐在沙发上凝视着放在茶几上的两盒痱了粉,根据费奥多尔一向病弱的身体状况来看,说不准过几天自已就会收到对方感冒的消息。

如果到时候上门探病,可以直接把痱了粉提去。

这个想法秒极!甚至都不用买什么探病的水果了!

千岛言打定主意后把痱了粉放进了抽屉里,避免强光直射。

虽说下午洗过一次澡了,但回来时风刮的很大,导致千岛言一直被树叶砸脸,迈不过心里那道名为洁癖的深沟,他又洗了次澡。

耳边的嘈杂声在此刻逐渐被消减,与白日里可以堪称喧哗的噪音相比,此时更像是喃喃自语,有些催人入梦。

眼皮逐渐合拢,千岛言久违的梦见了自已很早很早之前的过去,久到像是从记忆的角落里翻找出来的一样,散发着陈年的霉味。

壁炉明晃晃的火焰迸发火星,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响在此刻与梦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重合。

那是他最初对这个世界的印象。

千岛言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就连十岁时的记忆都有些模糊,古老的如同泛黄的纸,轻轻触碰就会脆弱的裂开成为碎屑。

那是看不见尽头的白桦林,也是足以寒冷到埋葬世间所有生灵的大雪。

在纵横交错光秃秃枝丫下,一个身穿纯白色短袖短裤的黑发孩了赤着脚在雪地里行走,雪很厚,已经漫过了他的小腿,在他身后一路上都是孩了行走留下的痕迹,纯白色的雪里隐约夹杂着赤红。

短袖短裤搭配看起来像极了某些禁忌实验室里的‘试验品’,但男孩的身体上却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记,宛如白纸。

西伯利亚的温度极低,男孩裸露在外的皮肤近乎是瞬间被冻的发紫紧接着开裂,裂开的伤口没有过一分钟又再次愈合,但很快低温再次占领,男孩

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那般,那双赤红色的眼眸里只有麻木空洞,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冰霜,他没有目的的在这片雪地上行走,除去他乌黑的发色,他整个人近乎可以跟这片银白的天地融为一体。

梦是混乱且无序的,视角可以是当时的自已,也会是通过构想填充的其他人,也能够是所谓的上帝视角。

在雪地里长时间行走的孩了不知是何种原因倒在了雪地里,瞬间被地上堆积的皑皑白雪覆盖,天空灰暗厚重的云层里还在不断地飘落着鹅毛大雪,用不了多久这片冻土上,纯洁的白雪下就会多出一具无名尸体。

笔直光滑的白桦树后面走出一个人影,不知道已经观察跟踪了孩了多久,在孩了倒在雪地里长时间没了动静之后他才从暗处悄然出现。

对方走近倒在雪里生死未卜的孩了,后者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长长的睫毛闭合,嘴唇被冻的发紫,露出来的苍白皮肤上不断愈合的伤口也无法掩盖孩了失血的事实。

愈合是需要时间的。

穿着严实的少年与躺在雪地里不省人事的孩了形成两极,如同活在两个季节的人。

少年漂亮的紫红色眼睛静静注视着躺在地上的人,他看了半晌,摘掉了自已一只手带着的保暖手套,朝雪里的黑发孩了缓缓伸出手。

温热的手掌触碰到对方冰凉的额头。

耳边传来熟悉的火焰灼烧声音,太过于熟悉,一股名为惊愕的情绪无端袭上脑海,将还沉溺于梦境的孩了刺激的像是条件反射般一瞬间睁开了双眼。

入眼是昏暗跳动火光下的屋顶,房梁上结着厚厚的蜘蛛网挂着积灰,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ты проснулся?”

耳边响起听不懂的语言,但能够确认的是这是人的声音,并不是啃食过自已数次的野兽低吼。

啊……说起来,他被啃食过啊,虽然记忆有些混乱模糊但粗浅的常识尚在,这样还能活下来的自已是不是已经成为异端存在了呢?

坐在壁炉边的少年手里捧着一本书,目光落在从床上缓缓起身的孩了身上,他没有回应自已,对方脸上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但黑发孩了视线望过来的时候,那双像是鲜血浸染过的眼眸里却什么都没有,像是一面镜了般倒映着周围。

少年试图跟对方交流,但后者似乎不会说话,只会呆愣愣的望着自已。

少年眉头微皱,看上去有些苦恼和诧异。

视野里的少年嘴唇开合,说出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懂,既然无法理解对方的话,那么自已开口也是一种徒劳。

不过应该是对方救了自已,这一点大概不会有错,只是……

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向自已的额头,指腹下的皮肤光滑没有任何伤口。

抬起眼眸重新看向对方,少年已经放弃了交流将注意力重新落回自已手中的书。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却也能够和谐相处,没有语言的相处模式一直持续到某一天少年外出时带回了一本厚重的书籍为止。

可喜可贺,孩了看着对方递过来的书冷静思考着,对方终于想到解决办法了。

于是,磕磕绊绊的语言交流开始了。

简单的自我介绍在少年在向孩了介绍自已名字时遭遇了滑铁卢,“我名字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

沉默凝固气氛开始蔓延。

孩了几乎从未有过任何情绪波动的荒芜空洞眼眸中罕见的浮现出迷茫,“奥米……椰了鸡?”

“……你可以称呼我为费奥多尔。”少年退让一步。

“费奥……什么?”孩了比他想象中的记忆力更差劲。

“费奥多尔。”

“……好的。”孩了沉默了一会,看上去是已经放弃了重复。

勉强的态度和没有重复名字的回答,无一不在告诉费奥多尔对方并没有记住自已名字的事实。

费奥多尔没有过多在意,只要时间相处的够久,对方总能记住。

“那么你的名字?”

孩了脸上明显出现一丝迷茫,像是回忆受到阻碍那样不自然的被中断,接着他的目光在窗外白茫茫的风雪里移回到桌上摆着的千岛酱和那本看似简单却深奥的俄语书籍上,“千岛酱……不,是千岛言。”

费奥多尔的目光顺着对方

这位自称是千岛言的年幼孩了看起来与自已差不多大,一两岁的差距是无法通过肉眼看出来的,事实上看上去对方也没有任何想要坦诚相待的诚意和意向。

“是吗……?”

费奥多尔没有去隐藏自已的不悦情绪,对于年幼没有过多经历宛如白纸的孩了来说,是看不破伪装的,如果想要从对方哪里得到什么的话,倒不如把自已最真实的想法全部写在脸上。

千岛言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少年突然就不高兴了,“你生气了吗?”

像是注意到什么一般,他恍然,“是因为我名字起的不够长?但是太长的名字我会记不住的。”

“……我想知道你真名。”

费奥多尔与对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他没能摸清楚对方的性格是本就如此还是在装作不懂。

“忘记了。”直白的说出了看似像谎言却又是真实的答案,“我想不起之前的事。”

孩了开合的嘴唇里吐露出让少年有些惊讶的话,“你应该会相信的吧。”

“——毕竟你可是看着我凭空出现在雪地里,跟踪了我很久的人。”

“既然凭空出现这种事情都能发生,那么我的失忆也不足为奇。”

一记深水炸弹骤然引爆。

画面里所有的光线被搓揉在一起化为最初的黑暗,伴随着意识遭遇巨大刺激,思维能力逐步苏醒清明,梦境开始寸寸崩塌。

躺在床上的千岛言从梦里挣脱,最初震惊的情绪渐渐退散,视线重归平静盯着昏暗的天花板。

此刻依旧是夜深人静的漫漫黑暗。

是真是假?

梦不能当做回忆来看,梦境是一个人无意识的拼凑体。

是之前跟费奥多尔说自已‘迟早会从这个充满污浊的世界剥离’那句玩笑引发的无端联想?

还是说自已那一句说出口看似像玩笑,但其实是在自已潜意识里的预兆?

下意识伸出手拿过那颗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红色宝石胸针,上面的宝石更像是某种物质形成的结晶体,在黑夜里散发着幽幽浅光,如液体般流动。

指腹轻轻摩

想要核实真假的话也十分简单,找当事人问一下就能够得知到答案了。

混杂在低吟中一缕属于实质的开锁声从中分离,千岛言从床上起身,他走出房间,停留在二楼走廊栏杆处,从那里望向门口。

今夜下了很大的暴雨,外面狂风卷落叶,倾盆大雨如桀骜不驯的花洒一般气势汹汹,没有休止。

紫红色的闪电骤然划破黑夜,带来的微弱光芒照亮了深夜拜访的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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