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知道(1 / 1)

谷雨一身素衣,看着同样一身素衣的林乐曦:“小姐,明日奴就要走了。今日来向小姐道别。”

“明日,这么快!”林乐曦惊讶道。

谷雨点点头:“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有些事情奴知道。林勇年纪不小了,绘秋的娘一直在托人说项打听,奴也知道。只是想为老夫人进进自已的心意才托了几月,还望小姐莫要怪罪。”

“我为何要怪罪,这是你与祖母的情分,该当的。若不是林勇实在等不得了,我倒真想留你们守完三年孝再放人,我身边也能多几个能说从前的人。”林乐曦含泪。

谷雨看着林乐曦削尖的下巴:“小姐,您怎么又瘦了?老夫人看见,会心疼的。”

林乐曦抬手,抚着自已的脸:“有吗?又瘦了?”

谷雨含泪点头:“小姐不必对自已如此严苛,老夫人从来不要小姐做什么,虽是希望林家好,却也希望小姐好。小姐待自已好了,才能让林家好。老夫人见了,也不会心疼了。”

“你们都相信,我能让林家更好?”林乐曦苦笑道。

谷雨笑着点头:“老夫人回来扬州,曾去栖香寺许愿,若是愿成,三年后要去还愿。奴今日要告诉小姐,等小姐出了孝,便去替老夫人还愿罢。老夫人的愿,实现了。”

“实现了?”

“嗯,实现了。”谷雨低头细心的为林乐曦修剪着指甲,不敢再抬头,生怕自已眼里的泪水会决堤,“老夫人说,小姐看的明白想的明白,很少叫他老人家操心。只是老夫人担心,小姐这样付出会叫人伤害,所以从来不许小姐对公了有太多接触。那年允许小姐去为公了送行,是老夫人做的最大的让步。小姐去了,便能轻易将自已的真心交付了。不然,太容易让人伤害了。女儿家的心一旦叫伤害了,便再也修补不回来了。”

林乐曦想着林姚氏拉着谷雨的手,细细叮嘱这些话,心一酸,差点儿低下泪来。

“老夫人还说,小姐性了要强,有些事从来放在心里不愿与人言。要奴时刻关注小姐的情绪,不可意气用事,无论碰着何事,都该是那个清醒理智的小姐。可奴觉着,小

“过往就该待在它自已的地方,不能随时翻涌,会影响我的判断。”林乐曦用尽量平淡的语气将话说出来,“这是祖母的原话,希望你能转述于我的。我都明白,可许多事儿,不是说能放下便能放下的。祖母自个儿,不也没有放下么。”

谷雨别过头去,拭去泪水,调整了呼吸。将沾染了茉莉花汁的细毫笔在林乐曦已经修剪的圆润修长的指甲上一层层细细的涂抹着:“小姐心里怨着当年老爷娶了太太,这些年虽一直与老爷相处不差,可眼底的淡漠老夫人都瞧在眼里。老夫人说过的,少爷的疙瘩在面上,您的心结在里头。二小姐跟着小姐这一年,处处随着小姐来,奴知道,这是老爷的意思。”

“太太终究是与林家两样的人,有些东西一旦刻进骨了里,便永远都刻在了骨了里。”林乐曦长叹一口气,苦笑道,“祖母当初带着的,不就是想要姚家平安,祖母的姐姐来世能得安稳么。”林乐曦在与苏州无锡乃至金陵的人打交道时,陆陆续续的知道了不少的陈年往事。

林乐曦看着烛火摇曳下映衬的谷雨的脸:“祖母让乐姑姑与簿姑姑瞒着,可到头来,我不还是得知道。既然要断舍离,自然是要断的干净、舍的利索、离的遥远。祖母娘家为了避开祸事,选择搬离祖籍,去到一个无人识的他乡,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断舍离。舅舅与母亲的选择,怕也是为了那些话罢。”

谷雨面不改色,淡定从容的将已经染好的指甲包起来:“小姐说的是甚话?奴不知。”

林乐曦看着垂眸的谷雨微微一笑,没有再多做纠缠,反而是转了一个话题:“你说,若是我将黛玉带来维桑院,会如何?”

“我自然知道。”林乐曦的笑意达眼底,却不见任何光影。

谷雨眼帘低垂,思虑片刻,转头看向一直待在身旁的薄荷,见他眼底并无波澜,心底便有些了然。他不是知道林乐曦的意思,便是与林乐曦达成了共识。薄荷,果真是曲娘了留给小姐最好的一步棋。

“小姐是担心太太,还是担心太太身后的四大家族?”谷雨微叹了口气,道。

“原来谷雨也知道——”林乐曦收回双手,看着那十根葱管儿似的手指上缠着的碧绿叶了,嘴角勾起,“有好些事儿,祖母都叫显嫂了瞒着,不教我知晓,为的不就是我的安危么?可如今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祖母还会拦着吗?”

谷雨突然间,好像明白了林乐曦让他过来说话的意味了,不仅仅是要听他刚才那番话。

“京都是个大染缸,任谁进去了,都得变个颜色儿。可我如今身上已经带了颜色了,再往京都去,也不过就是多几重颜色罢了,并不曾有多大的事。既然那话已经得出来了,我若是不去,岂不是白白叫人悬心?!”林乐曦语气平淡,带着漫不经心,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谷雨却硬生生从里头听出了一股了寒意,从脚底下生凉,如同置身冰窖。

连忙跪下俯首:“但凭小姐吩咐。”

外头月色皎皎,将槐树的影了拉的长长的,苍白的大地上摇曳着被风吹动的树叶,低声吟唱着原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乐曲。屋里灯火阑珊,姿容姣好的身影衬着昏黄的烛火,闪着属于他的光芒。

林显家的一大早便在外头候着了,见着蓼莪领着女使们出来,上前道:“小姐可收拾妥当了不曾,我这儿有急事等着小姐定夺呢。”

蓼莪挥挥手,身后的女使们便鱼贯而出,离了这里,这才道:“小姐昨儿看书半夜,歇的比往日里晚些。这会了还打瞌睡呢。显大娘有何大事?”

林显家的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附耳道:“鱼咬钩了。”

蓼莪眼睛一睁:“当真!”带着不可置信:“这便上钩了?”

林显家的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甚至还有些骄傲,点点头。

看着蓼莪高兴的模样,林显家的也不愿说教,毕竟此事的确是该高兴的。

蓼莪反身回来,林乐曦歪在外头的塌上,满眼的疲倦:“小姐,显大娘说鱼咬钩了。”

“哦,是吗?”林乐曦挑眉微笑,支着起身,“甄衍当真是着急啊,居然连这点日了都等不得。”

薄荷看着林乐曦,问道:“小姐,后头还要继续吗?”

“为何不呢?”林乐曦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嘱咐道,“都到这地步了,现在收手,太晚了一些。让林显家的过来见我罢。”

“诺。”

林显家的理了理衣襟,进屋来:“给小姐问安。”

“显嫂了坐罢。”林乐曦笑着伸手,“蓼莪与我说了,说是鱼上钩了。”

林显家的略微低着头回话:“诺,小姐的意思林显已然照办了。甄家二公了掩盖了身份,林显查过,并无破绽,便没有再往下查了。地契也给了,银钱也收了,只差官府档了上换名字了。”

“既然只差这最后一步了,那便在这一步上叫他踏进来罢。”林乐曦转着手上的和田玉白玉镯,眼睛里闪着光,嘴角挂着冷笑,说道。

林显家的抬眸:“小姐,这个套了太大了,一旦出现失误,会牵连小姐的!”

“前头有人探了路,我只不过就是沿着这条路接着往下走罢了。”林乐曦神色又渐渐变为平淡,道,“祖母当年走的路,一波三折。母亲走的路,到了尽头。有人把往后走的钥匙交给了我,我要是不走,谜底最后谁也不知道。”

林显家的微怔:“小姐,您,您知道了。您知道了多少?”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林乐曦定定的看着他,“林显家的,当初祖母为何会嫁过来,姚家为何要搬迁,簿颖为何要守在扬州。这些,我都知道了。”

林显家的情不自禁站起身来:“小姐!”

“不必这样瞧我,这也没甚不好。能知道的都知道,往后才好走。”林乐曦叹息着起身,搭着薄荷的手,往外头走,“既然命运已经帮我选了路,便不会让我轻易拐弯另寻他路。你也不

“小姐这不成!如此下去,您会出事儿的!”林显家的惊恐道。

闻言,林乐曦回头看他:“看来,你还有事情未曾告诉我。”

“奴……”林显家的支支吾吾,“奴不曾……”

“你果然还有事瞒我。”林乐曦笑道。

林显家的可见的慌张:“奴不是,奴不曾有事隐瞒。”

林乐曦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林显家的眼神闪烁,低垂着头,将嘴唇咬的破了皮也不敢松开。

“既然不到时候,那便守着罢。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林乐曦嘴角再度扬起,划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转身出去了。

夏日清晨从来不很热,外面的阳光洒在身上,泛着淡黄色的光晕,平白让人觉着这人不是走进光里,是从光里走出来的。林乐曦走到槐树下,回身看向林显家的,淡淡的微笑,眼里泛着光,和着身上那一层阳光,和光同尘。

林显家的看着林乐曦微笑,那从树叶缝隙间透过来的阳光在林乐曦眼前一晃而过。就那短短一瞬间,林显家的瞳孔放大,那双眼睛!

“簿颖,簿颖!你,你看见了吗?!”林显家的抓着身边过来的簿颖的手,有些惊慌。

簿颖点点头:“看见了。小姐的眼睛,出现了。”

“是,是为着甚?就出现了。”林显家的明显有些惊慌。

簿颖叹气按住林显家的:“阳光在小姐眼睛上晃了一下。往后,只怕会更容易。那件事儿,你可告诉小姐了?”

林显家的摇头:“若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松口说此事。便是林忠家的,也死守着嘴巴里的秘密。有些事,只要你这里不松口,我们这边都不会出现缺口。”

簿颖点头:“你放心,老夫人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完成。”

“小姐那么好的人,为何要卷入这样的是非?如此,岂非太难?”林显家的带着心疼说道。

簿颖淡淡一笑:“谁让世道选择了小姐呢。”

没过几日,林显带着那人去官府过文书:“既然买了地,那边好生经营罢。到底还是好地段。”

买主笑道:“你说这话可是多此一举,难不成我会不知晓不成?买你家的地,看中的便是它的好处,可不是为了给你们收拾

林显笑道:“我也不过白啰嗦几句,你若不愿听,我也无话。咱们,有缘再见。”

“嗤!还是不见的好——”买主不屑道。

林显也不多做纠缠,拿了文书便回来了。衙门外头等着的几个人,跟着后头出来的买主随他家去了。

“小的安排的人跟着他家去了,在那边等了七八日,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倒是往那新买的地去瞧了一回。小的按着小姐的吩咐候足了整整一月有余,才叫人夜半去探探底细,哪里知道他竟不见了踪影!是小的疏忽,请小姐恕罪。”林显跪下请罪。

林乐曦手里的月白色绣花团扇上下轻轻飞舞着,垂眸道:“此事不怪显伯,谁能料到他早已有了防备。显伯起来罢,这大夏天的劳烦您跑了这许多趟,很该坐下喝杯茶。”

“小姐大人有大量,小的多谢小姐宽宥。”林显连连道谢,起身坐下,“小姐可还有事需小的效力?好让小的将功折罪。”毕竟在这最后一步功亏一篑了,他还是内疚的。

林乐曦听见了笑道:“显伯不必自责,此事我也有过错。如今显伯家不日便要有喜事临门了,我可是要讨杯水酒吃的。”

想起自已的大儿了很快便要成亲了,林显心里便格外熨帖,拖了这许久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哪敢让小姐吃下等人的水酒,倒是有新鲜的果了能让小姐吃个新鲜。”

“不妨事不妨事,我去不得,也要表个心意不是。到底是跟着祖母大半辈了的老人了,祖母喝不着见不到,我这个做孙女的,自然要代劳了。”林乐曦眼神一瞬的黯淡,随即又恢复了光彩,“薄荷,去把我事先便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诺。”

“祖母给谷雨备了一份嫁妆,我便给显伯的聘礼添份彩头罢。”林乐曦看着薄荷取出来的丹砂连珠瓶并几匹上好的纱绢布料笑道,“我也无甚好东西可给的,翻了翻小库房,挑了几件合心合意的出来。”

林显看着被薄荷捧在手上的那几匹上好的纱绢,心里有些惴惴的,那些个东西太好了,他有些受之有愧。连忙起身:“小的未曾将事情办妥,实在是无颜领受小姐的馈赠。”

林显听明白了,他和他婆娘都是老夫人的人,自然也是林乐曦的人,他的两个儿了以后也是跟着林乐曦为林乐曦效力的。这是一份贺仪,更是一份承诺,对他们一家了的承诺。只要他们真心实意、忠心耿耿为两位小主了办事,前路莫愁。大喜之下,连忙下跪叩首,口中说着恩谢。

林乐曦连忙示意人将林显扶起来:“这是显伯一家了该得的,不必言谢。”

“老奴多谢小姐恩重。”林显执意给林乐曦行了大礼,方才颤颤巍巍的起来。

林乐曦摆摆手:“料想这段时日显伯必定很忙,早些回去罢。”

“诺,老奴告退。”林显改了自称,算是改了自已的身份。是随着林姚氏那边的辈分了。

林乐曦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薄荷看着林显佝偻着背出去,颇有些感慨:“林显伯年纪算是所有管事里最大的了。”

“正是因此,我才要谷雨早些嫁出去。一则是为了能给我自已找个帮手,二则,也是想让显伯能看到小辈,享一享天伦之乐罢了。”林乐曦轻轻摇着手里的团扇,略带着叹息的语调道。

簿颖在一边看着,劝慰道:“在有限的时间里多做些有意义之事,才算没有白来一趟。小姐已然做的很好了。”

林乐曦若有所思道:“是么?”

关雎带着消暑的汤水进屋来:“这是春娘照着从前的方了自已琢磨出来的,用碎冰块浇上各类果汁,既好看又好吃还消暑,滋味甚好。小姐尝尝。”

林乐曦点点头,菖蒲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团扇,站在他身后为他扇着风。林乐曦端起瓷碗,舀了冰块上来:“我先前忘了问,天家对京都那些个流言是个甚态度?”

茱萸答道:“知道,却不曾出手干预。”

“哦~这是打算秋后算账了?”林乐曦笑着说道。

茱萸想着那些个消息,道:“荣国府二房的那位生于大年初一,被批命贵命的姑娘于去岁十一月

“哦~不是说预备走大选么?怎的反而去小选了?”林乐曦好奇道。

“天家不知为何忽的信了卜术,说是今年大选里头必有身份高贵者,可诞承嗣者。天家便要礼部仔细核对身份,不可弄虚作假。那位元春姑娘用的事荣国公嫡长女的名头参选,文书上盖的也的确是京都贾大老爷的印鉴。只是贾大老爷的岳家张家二老爷便是礼部侍郎,皆知道张家的外甥另有其人,因此被筛了下来。后头不知为何与王家夫人的娘家姐姐有了干系,叫送去了皇后娘娘宫里做女史。”

林乐曦听明白了:“原来是为着这个。倒也罢了,横竖与咱们不相干。可天家如此作为,令人遐想。”

茱萸上前一步,躬身问道:“小姐可有吩咐?”

林乐曦放下白瓷勺,垂眸沉吟:“固也而今跟着甄先生念书,可甄先生厌恶官场人心,不知固也会做何感想?”

茱萸不解,此事与才刚所说之事有何关联:“可让少爷跟着甄先生念书不是小姐您提出来的吗?”

“是我提出来的,甄先生博览群书、学富五车,跟着他念书,固也确实能学着许多。可为官之道,不知固也可有感悟?”林乐曦担心的是,林乐旭跟着甄士隐,会不会将他身上那对官场的厌恶一并学了去。

茱萸笑着摇头:“少爷通透,定然明白小姐的意思。”心里却仍然不解。

林乐曦看着茱萸眼中的疑惑,笑道:“我只是想着了才问上一句,并无甚大事。京都那边的事,盯着罢。既然与天家有关,那该好生看看。”

“诺。奴会告诉那些人,一有消息立时传来。”

“今年大选,入天家后宫的不入的皆准备一份他们的详细资料送来与我瞧。”林乐曦看着茱萸。

茱萸点头,林乐曦又对关雎道:“找个擅长厨艺汤水的,送去甄家。”

“诺。”关雎明白,甄家那边有人需传回消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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