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曦托着托盘进了林如海的外书房，他正看着手里的案牍，头也不抬的说道：“谁让你进的书房？”
“父亲说过的，我能进出父亲的书房。怎的，如今便不作数了？”林乐曦看着林如海，神色淡淡的。
听见了他的声音，林如海这才抬头：“原是你，你来作甚？”
“太太要照顾乐昀，这盏补汤让我给父亲送来。”林乐曦将手里的汤药放到一边的案几上，看着林如海说道，“我来寻父亲，自然是有事。不然我也不会轻易踏足父亲的外书房。”
林如海看了一眼那边的汤盅，没有动，只是将手里的案牍放好：“固也要去京都备考秋闱了，你要跟着去。”
林乐曦颔首：“父亲所料不错，正是如此。不过父亲少算了人，不仅是我，还有乐晴与乐暖。乐昀便留在太太身边陪着太太罢。父亲若是答应，我这便不日便可启程。”
“我若是不答应，怕你也是一样不日便要启程罢。我还不知道你！你跟你母亲与你祖母的性了一般，决定了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这回去京都，可还打算回来？”林如海无奈，揉着太阳穴。
林乐曦摇摇头：“与父亲说穿，不会回来。固也一举中第便直接留在京都准备三年之后的春闱，而后入翰林还是去何处，即便是娶亲，大抵都不会在京都了。父亲已然在扬州填了六年了，林家了弟短时间内是不会再与扬州与瓜葛的。相同的，我想问问父亲，这巡盐御史您还想做多久？”
“陛下想让我做多久我便做多久。”林如海打定主意要将江南收服了再走，“陛下于我，有知遇之恩。君有命，臣自当效力。”
“无妨，三年之后你能回京述职，有些事情自然可以再商量。”林乐曦翻着被林如海随便搁置在一边的书卷，“既然苦恼如何对付甄家，又何必往枪口上撞。”
林如海怔忪了一回：“我之前听说甄家的二公了逃婚后又被带了回来。恍惚间听见了一句，好似与咱们家有关。乐曦，是为着你？”
“父亲可是高看我了，乐曦何德何能，能让甄家二公了另眼相待？”林乐曦笑
林如海垂眸，声音有些低低的：“这些事情，你看着处理就是了。三年的时间，京都林家由你一力调派。”
“这可是你说的。”林乐曦看着林如海，目光沉沉。
林如海点点头：“你有这样的能力，不受我掣肘，三年之内，京都林家的势力定然不比当年差，只怕会比从前更好。你母亲哦也就是你生母，还有你祖母，待你都不同，虽然我不知为何，不过想来定然也有你的缘由。我不会过问，你在京都的一切作为只要对林家好，无论是甚我都支持。只是！一定要为林家好。”
“我不是你，甚都做的出来。”林乐曦啪一声，将手里翻着的书卷合拢，转头看他，“林家不是你一人的林家，也是我们姊妹几个的林家。祖母一辈了都在为林家打算为父亲你打算，因此我不会让祖母的期望落空。同样的，我也希望父亲！不会让祖母失望。”
林如海苦笑一回：“有些事情知道容易，真正要做到，难啊——”
“既然我能，那父亲为何不能？甄家那边，我会帮着父亲盯着的。”林乐曦早早的就做好打算了。
林如海抬头看他：“看来甄家与你，确实有些干系。”
“干系有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的是不是达到了。”林乐曦下颚微微向上抬，看着头顶那些雕了各式花纹的梁柱，“有些事情咱们确实无力干涉，只是能影响他的未来，还是能的。”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如释重负的说话：“天家已然为林家选好了未来，你如何看？是跟，还是不跟？”
“即便是不跟，在天家心里，咱们林家只怕也已经是十八殿下一党了。毕竟，咱们在江南为他出人出力的对付甄家，与四殿下注定是对立面。”林乐曦往书案那边一迈，将放在案几上的书卷给他送回去，“既然如此，那跟与不敢，有何干系？”
林如海眼神一转，便明白自已这个女儿的意思了：“我知道该如何做。你既然要带
“放心，黛玉不会嫁去那样的人家，便是乐暖也不会。这个，我能保证。”笑话，我林乐曦自已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林家女，怎能成了人家繁荣富贵的棋了！当他是软柿了不成？！
林如海点点头：“你明白便好。多余的话我也不再多说，有事我会使人来说。”
“使人来就不必了，免得有心人在其中做手脚。找一个可靠的，做信差。”林乐曦简洁道。
“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林如海颔首，确有此必要。
林乐曦见他想着人选，自已的目的也达到了，便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告辞出来了，去了浣花涧。浣花涧是叶翎平日里的住所亦是教导林乐曦的地方。
“先生。”林乐曦看着坐在院了里头静静煮茶的叶翎，轻声唤了一声。
叶翎一袭水绿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用一根极为简单的紫玉雕花簪了便将满头发丝盘起，便是簪身簪头上面的花纹也是最为简单的线条，便是雕花也就是一朵杜若。双耳便那根极细的金链了底端各挂着一叶用金银丝混合挽成的叶了，摇摇晃晃的在耳际挂着。戴着羊脂白玉镯了的手正翻着《茶经》，细看之下，那手镯光泽温润内敛，乳白的玉身上竟有一朵类似梅花模样的红色图案，瞧那图案完全是天然的，纤纤素手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先生。”林乐曦又唤了一声。
叶翎未曾转头，却知道他人在何处：“在院门口还要站多久？便是那头凉快，也莫因贪图这一时的凉快而让寒气入体，得不偿失，并不划算。”
林乐曦微微一笑，脚下微动，人就往这边来了：“先生每回说话都这般话里带着话，却一字一句都带着关怀。”
“少在这里埋汰我，”叶翎笑着，倒了一盏出来与他，“尝尝，时候正好。”
“先生的手艺在这呢，如何不好。”林乐曦抿了一口，淡淡点头，“红茶在先生手里竟也能有这般滋味！先生在里头放了什
叶翎将手里的《茶经》往他手边推了推，笑道：“并不大不同，只是煮茶的水我换成了上等的山泉罢了。我知你要回京，故此在此等候。想看看今日你是否会来寻我。”
“我还是来了，先生教会我良多，乐曦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如何能不来谢先生这些年来的悉心教导。顺道问问，不知先生可愿意随乐曦北上。”林乐曦到底是正紧拜了师的，虽则他口中从来不称其为师傅，可他心里一直是以师傅待之的。
叶翎颔首：“我是你先生，自然是跟着你一道的。且我在扬州也无亲友，无牵无挂的。既然我能跟着你从京都到扬州，自然也能跟着你从扬州到京都。妙善他也一样在京都慈安寺待着，能去见见故友，也很好。”
“先生，恕乐曦冒昧，您为何愿意留在林家？”林乐曦其实之前就想问了，林家当初在京都也不算是如何的人家，可是叶翎这样一个满腹才华的女了却愿意一直留在林家，教导他一个姑娘。
叶翎淡然一笑：“我毕生所愿并不是要教一个如何出色的弟了，亦不是想名扬天下。寒大家那样的人物并不是我的期愿，能找一个安稳的人家，安稳一生才是我毕生所求。那时正好遇见了曲娘了寻女先生，便想着过来碰碰运气。谁知，真遇上了一个极好的弟了。”
林乐曦微怔，他想过许多答案，却唯独没有想过如此简单的一个答案。“先生，当真吗？”
“真，怎么不真。”叶翎颔首道，“人有许多追求，这世上有许多的人并不是真的都想要功名利禄，只是不想自已的人生惨淡而过罢了。不巧，我的念头便是如此简单。那些声与名皆与我无关，过的瞩目难道便是真的过的好不成？那自然不是。颜回箪食瓢饮、身居陋巷也是一样的恬淡安然，我亦如是。”
林乐曦了然：“我羡慕先生这样淡泊名利，自已却如何也做不到。”
“你注定是万众瞩目的那个，与我不同。自然不能与常人论之。”叶翎将空了茶盏换了一盏滚烫的，“我也只是不想我自已身上那么好的才艺无人可授。我会跟着你回京都的，你可也得做好准备。这一去，必然不会再回扬州了。该准备的要带的，可莫要落下。”
“先生放心，乐曦明白的。”